“陛下,微臣认为,不管是不是同一人所为,都应该昭示百姓,让其提高警惕,平日里多加防范,防止此事再次发生,若是藏着掖着,若是再走漏了风声,民间只怕更加人心惶惶了。”
万安蹙眉,瞥了刘珝一眼,面上的不快深了几分,随即看向朱见深。
听罢此言,朱见深微微颔首,看向其他大臣,“其他诸位爱卿的意思?”万安率先应答,“微臣悉听圣裁。”
其他的官员见此情景也都躬身齐声应和,“听凭陛下吩咐。”
看不到一个抬起的头颅,朱见深掩住心头的不虞,开口的声音颇为冷淡,“既然此,那此事就交给锦衣卫北镇抚司处理吧,刘爱卿,你即日起加大刑侦力度,找出事情真相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顾爱卿,你全城张贴告示,告知百姓实情,提醒百姓多加防范,不仅是京师,周边的各州县也要张贴,让地方的按察使司也加大力度搜寻。”
刘栋出列,和顾云同时躬身领命,“臣等领旨。”
早朝刚散,众大臣鱼贯而出,万安看着前方的刘栋和顾云,一声冷哼,拂袖疾行。
刘珝神情无奈,打从自己说了那番话之后,这首辅大人就没给过自己好脸子,这次只怕是恼了,暗自苦笑。
刘吉瞅见刘珝的神色,凑了过来,“刘大人,你何苦如此?”满脸关切。
“只不过是尽臣子本分而已。”冷淡的说完刘珝一个抱拳,说了声“某先告辞了,刘大人请便。”就径自离去。
“哼,不识好人心,看你此后怎么办。”刘吉对着刘珝的背影没好气的说道,眼看看四周就剩了自己一人,紧了紧衣襟加快了出宫的速度。
刘栋相携顾云来到了京师提刑按察使司府衙。虽说和王佥事有些浅淡来往,但是这来府衙却是头一糟。
刚和顾云还有一干按察使司的官员见礼完毕,就看到一个吏员模样的三十多岁的男子进来。
“启禀大人,昨夜那失踪的张家邻人送来了一个男子,说是他手中持有失踪女子的绣鞋,昨晚夜深了,就没有惊扰大人,小的就将人关押了起来,此时方才禀报,还请大人明鉴。”
顾云双眼闪烁。这么快就有线索了么?抬手吩咐那人,“此事圣上下旨移交给了北镇抚司处理,你且将一切案卷还有相关人等一起交接给刘大人。本府只管张贴寻人布告,还有提醒百姓注意自身安危的布告。”
竟然交给了北镇抚司,那吏员心惊,面色益发恭敬,“是。小的遵命。”
转身面对场中身穿锦衣卫服制的刘栋,抱拳躬身,“大人,还请您示意小的要交接何人。”
刘栋摩挲着身边的绣春刀,沉吟了片刻才开口,“侯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个壮汉就出列躬身,“是。千户大人。”说完就来到了那吏员身前,抱拳,“先生请。”
吏员回礼,“大人请。”
说完两人各自面向上司,躬身告退。
刘栋看到两人退下。转向顾云,一个长揖。“顾大人,刘某和那张家有几分交情,还请大人相助,务必将人找到,刘某感激不尽。”
顾云连忙抱拳向天,“刘大人多虑了,这是圣上吩咐下来的,微臣必定尽职尽责,定不辜负圣明。”
刘栋看他将自己的请求轻描淡写的略过,额头隐隐有青筋蹦跳,停顿了一下才起身,“那是自然,如此倒是刘某的不是了,既如此,刘某就先回去了,大人多老心。”
顾云没有忽略刘栋神色间的不满,只淡淡的开口,“刘大人也费心了,本府就不多送了,大人走好。”
刘栋再不多言,一个抱拳,领着身后的随侍大步走出了顾云的办公之地。
王典此时开口,“大人,您何必如此?”
顾云轻叹一息,“唉,正安,这锦衣卫沾染不得,还是少有往来的好。”
一头雾水,王典茫然,这明摆着是和锦衣卫北镇抚司交好的机会,为什么自家大人却拒之门外呢?
不等他想明白,顾云就下了命令,“王佥事,吩咐下去,那失踪女子的画像除了京城以外,京师周边的州县也要张贴,让各个按察使司,严加搜寻。”
“是,大人,小的这就发出公文。”王典肃然领命,在顾云的示意下转身退去。
怀恩看着面色沉闷的皇帝陛下,放低了声音,有些埋怨的开口,“陛下,这顾云也真是的,让他暗地里加派人手就好,他却拿到朝堂上廷议,您切莫饶了他。”
朱见深听此失笑,看了一眼一脸愤懑的怀恩,“好了,朕还不知道你,要是罚了他,第一个跳出来阻止的就是你。”
怀恩的神色讪讪,“陛下,您”
“无妨,朕本想暗地里帮阿福一把,可是谁知道那顾云倒是出人意料,将其廷议,以大义的名义奏请大力寻找,如此倒是多了几分寻到的机会。”
“陛下慈心,如今只盼着那张家姑娘能够早日找到吧。”怀恩已经注意到了今一早来请安的朱祐樘深藏的魂不守舍,有些心疼的回道。
“希望吧,那另一个失踪的女子是山西康家的人?”朱见深拿起奏章又详细浏览了一遍,低语轻问。
“陛下,是的,是山西康家,那个几乎囊括了国内大半盐引的康家。”怀恩立即应答。
“竟然是康家,康家哪”更加削瘦的手指在那本奏章上轻轻敲击,朱见深此刻的神色令人捉摸不透,怀恩见此,急忙垂下了眼帘,每当陛下出现这般神色的时候,他就知道必会有事情发生,只是这次不知道是落在谁身上了。
正当张瑗的画像飞快的在京师周边四散张贴的时候,此时的她却仍是被捆绑囚禁在狭小的马车上,烦躁的她只想仰天大骂。
她已经不知道时间的究竟流逝了多少,那两人只在她们内急的时候才会让她们出去,每次还是被着下去,抱着上来,荒郊野岭也就罢了,可是遇到有人烟的地方,他就会说是照顾体弱的妹子,还得到了借地之人的赞赏,她那时很想开口说自己是被他抢来的,可是转念一想,他只怕会说自己脑筋不正常吧。
除了内急之外,就连进食也是在马车上,她多想去看看外面,在马车里她一丝一毫的办法都没有,就这么一路行走,遇到城池也都是匆匆而过,困了她倒下就睡,丝毫不知距离那晚已经是过去半个月了。
“阿媛,你醒醒,醒醒。”康容看着身边一直不住的抽搐,额头冷汗直冒,眼角不停淌泪的张瑗,不放心的开口叫唤着她。
一直叫了几声张瑗都没有丝毫反应,她不觉加大了声音,“阿媛,醒醒,快醒醒。”
正逢马车在飞速的奔跑,马蹄的嗒嗒声掩住了康容的声音,反复几次之后,张瑗才睁开了双眼,眼中还有残留的泪珠。
“吓死我了,阿媛,是不是做噩梦了?”松了一口气,康容看着神志清明之后,神色惊慌的张瑗。
“容容,我梦到娘亲在雨中不停的寻我,还梦到了她卧病在床,爹爹在照顾,本就瘦弱的爹爹更加瘦了,弟弟们也整日里愁眉苦脸,就连阿福也日渐消瘦,我站在他们的身边,不停的呼唤说我在这里,可是没有一个人看到。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说不定娘亲真的已经病倒了,我都看到她苍白如纸的脸色了,还听到了她口中不停的叫着我的名字,怎么办?容容,要怎样我才能回到他们身边?”
泪滴扑簌簌坠落,湿了张瑗的衣襟,也湿了康容的心。
“我也想爹爹,想娘,想家里的一切一切,这个时候爹爹肯定已经快马加鞭的在来京师的路上了吧?肯定会揍得二叔满头包,娘肯定已经哭成了泪人,呜呜,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他们就发生了这样可怕的事,呜呜,我也想回家。”
平日里再怎么沉稳,再如何机智,到了此时,也不过是思念亲人的11岁的小女孩罢了。
耳中传来了康容的呜咽,又会想起梦中那可怕的情形,思及未来的惶然,张瑗此时心中积累的思念不安也爆发了出来,不同于康容的痛哭失声,张瑗只是默默地流泪,泪水落入口中,咸的她异常苦涩。
“大哥,有个丫头哭了。”魏老二竖起耳朵听了片刻,对着赶车的邱老大肯定的说道。
“哦?终于哭了么?你去看看。”邱老大一个扬鞭,头也不回的吩咐魏老二。
得到指示,魏老二掀帘看了一眼车中的情形,那个红衣的女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愤怒的瞪了他一眼,而那个蓝衣的女孩子却是无声的流泪,看向他的眼神看似平静无波,其实波涛暗涌。
放下了帘子,魏老二重新坐好,“大哥,是哭了,那个红衣的哭的惨得很,那个蓝衣倒是没哭出声,不过二人好像都很恨咱们那。”说到此,魏老二还无声的笑了一下,恨吧,恨吧,让你们也尝尝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