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寒鸦鬼泣。
段青玄只觉得嗓子干的简直冒烟,几乎喘不上气来,可他不敢有一丝停下之念,甩开膀子呼哧呼哧的夺命狂奔。
“妈的,那个小王八蛋真的叫人砍我,大意了,不,不是大意了,而是……谁让人家有权有势,有个好老子当靠山,再是疯狂到无法无天,哪怕事后败露,也顶多弄个精神病证,之后屁事没有。”
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段青玄愤恨难耐,他也只能愤恨,一切来的太突然,逃命要紧。
“别让他跑了。”
“快,快。”
“那小子快跑不动了,哈哈哈!”
“弟兄们加把劲,上啊。”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段青玄心中悲哀,他的身体素质一般,跑了这么久已然没多少力气,两条腿如灌了铅般沉重,疲惫的拖动着身体顽强向前。
砰!
脚下被绊,段青玄收不住身子一下子扑倒在地,摔了个昏天地暗,心说:“完了。”下一个念头便是:“真后悔没用好好锻炼身体,若不然,说不定还真能逃出生天。”
“那小子摔到了。”
“呼——呼,挺能跑的,看这下怎么跑,围……围住他。”
等段青玄奋力爬起,一群人已经追到跟前,缓缓围向自己,一路呼救无人应,虽然报了警可时间太晚了,自知今夜很可能在劫难逃,他扫视一圈,不自觉笑出声来。
“臭小子笑什么笑,该不是吓傻了吧。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无端得罪了叶少。”
闻言,段青玄无语冷笑。
事情起因其实很有些无厘头,好似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要怪就怪自己太优秀,惹的那小王八蛋嫉妒,不想他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真是始料不及。
说起来令人郁闷到吐血,事情演变离奇,又有哪个正常人能想到,可不是自己命不好?以前不是没有听说过类似奇葩的事情,比如某二代看别人不顺眼,顺手宰人什么的。
如今生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段青玄无话可说,谁让自己不够强,关系网不够大,深知天下的许多事情往往没有道理可讲的,他现在只有恨!恨某些人的狗胆包天。
“想我段青玄自视甚高,却落到如今下场,老天无眼啊!今日就算死,老子也要拉个垫背的,杀——”
……
“啊!”段青玄一声惊叫,突然坐起身来,在他苏醒的刹那,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在脑中闪现。
“呀,侯爷醒了,可是靥着了?”一道悦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太好了,侯爷终于醒了。”另一道清脆的嗓音传来。
接着便是一阵杂乱而急促的脚步声,段青玄旁郝然围了四个貌美侍女,都一脸喜悦,那最先说话之人看段青玄直挺挺坐着发愣,迟疑片刻,伸手就要摸他额头。
虽说只是短短数息的时间,段青玄可也大致了解了自己的处境,他借尸还魂死而复生了!
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处在了一个陌生朝代,换作乾,意指乾天。乾朝在除京都外,定天下二十四州,自己则处在四塞之地,有“天府之国”之称的蜀州。
不但如此,他似乎、貌似、可能还生在了权贵之家,吃惊归吃惊,但更多的却是高兴,二世为人,平白捡了一条性命,岂有不高兴之理。
若非顾及屋内有四大侍女——雁岚、水蕊、忆琴、千凝,他老早便兴奋的跳起来发泄一通。强自抑制住激动的情绪,故作镇定的摆摆手:“无妨,你们退下,我想静静。”
雁岚这才收回手,表情稍松,同其他三大侍女皆暗自舒口气,见段青玄脸现不耐之色,忙不迭应道:“是,侯爷!”
待到四位侍女走开,他无声的笑了笑,四大侍女如此怕他,除了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外,原身那说不上多么宽仁的性格绝对占很大一部分因素,自私、冷漠、心胸狭窄,出手阔绰,外加一个好色,纨绔二代的特性基本上齐全了。
当然,原身虽然纨绔,也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纨绔,比如文不成武不就,整天遛猫逗狗无所事事,唯一上得台面的恐怕就是爱好金石古董玉器。论纨绔程度尚达不到强抢民女、逼良为娼、欺男霸女、草菅人命那等人人恨不能得而诛之的恶少。
回忆记忆,按照原身的性格,不是不敢这般做,而是……完全用不上,他身为神威侯,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要财有财,要女人有女人,秦楼楚馆更是他的第二个家,想作恶都找不着切入点。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原身分外重视颜面,那等丢人的事他是万万不会碰的,万一出门被一些狐朋狗友嘲弄,他丢不起那个人。
因为全盘接受了记忆,如今可以说,他就是原身,但原身绝不是他,外在的行为表现肯定有差别,不过不打紧,遭逢变故而性情大变之人比比皆是,更何况于他。
说起变故,还得从好色这一点说起,在妓院里跟人争风吃醋,不想对方是个江湖武者,自然被三两下收拾了,多亏有个从三品的侯爵在身,众目睽睽之下,对方不敢公然杀官造反,只打晕了事。不成想这中间出了点意外,让段青玄附身到了同名同姓的小侯爷身上。
段青玄如今想想当时的情形,也不免惊出一身冷汗,结合记忆他可知道江湖武者本就血气旺盛,一言不合动辄杀人最是平常不过。
赤裸裸杀官,而且还是当朝侯爵,相信凡是正常人都不会做,但三品以上官员不是没有被刺杀的,往往破获的案件凶手都是武林高手,但更多的至今都是无头公案。一般人能在戒备森严之下悄无声息的杀人?除了武者恐怕别无他选。
“可惜,就是不知那人是谁?”段青玄翻遍记忆,没有相关对方的来历姓名。
转又摇头,就是知道对方的底细,他也并不打算报仇,一是不值得,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只为一个青楼女子而耿耿于怀,咋看咋傻,二是要不是因为人家,他能多一世可活?
不过,这也给他一个警醒,在前世有个好出身几乎可以如螃蟹一样横着走,今世可不行了,一个官身并不万分安全,被江湖高手暗地里下手可就不妙了,躲都躲不掉。
更别说前世正是因为没有个好身体才没逃掉,吃了那么大的亏,段青玄再如原来稀里糊涂的,脑袋岂不被驴踢了,傻子才不习武呢。
对他来说,这一世可有趣多了,变身成一个前世无比痛恨的纨绔,有意思,更有意思的是,这里还是个江湖武者遍地走的世界。
虽然危险,却更刺激!
嘭嘭嘭!敲门声打断了段青玄发散的思绪。
“侯爷,魏公子和李公子来了。”
段青玄本不高兴,但听到他的两位“狐朋狗友”来了,眉毛一扬,不等他开口说话,外面便传来嬉笑之声。
“用不着通报,我们和你家侯爷什么关系,忒麻烦。”
只听得话音刚落,房门被啪啦推开,两个少年郎大跨步而进。
那左侧之人身材魁梧,一看就是孔武之辈,姓魏名胜,字彦威,乃本州大都督府长史魏绛之嫡幼子;右侧之人初看稍显文弱,其实武力更在魏胜之上,为本郡李氏家主李延年之嫡长子李轨,字处测。
仆人跟在二人身后,望向段青玄。
“没你事了,下去。”
“是,侯爷!”听得段青玄吩咐,仆人出去顺手轻轻关上房门。
“什么风把你们两位给吹来了,莫不是听到消息特意来看我的笑话吧。”
魏胜、李轨进门后看了眼红光满面的段青玄,无需客套,然后先后自顾自坐定,瞅着段青玄不断打量。
稍息,李轨才笑吟吟道:“笑话?苍道此言差矣!你何时变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亏得我们二人特来安慰于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不过,看你精神饱满,竟有心思打趣我们,似乎并没受到多大的惊吓,真是万幸!”
段青玄的字不是别的正是苍道,一般而言,彼此称谓多用表字、行第,直呼其名被视为不尊重别人。当然,能起表字的大都是有身份之人,像农户、很多江湖武者是没有表字的。按照古礼,只有二十岁弱冠的成年男子,才会正是有表字,不过门阀士族子弟多很小得表字,业已成俗。
“处测言之有理,一听到你差点命丧于江湖武者,我们都吓了一大跳,那江湖武者忒无法无天,生怕你被吓傻了,我们才连忙赶过来看看。”
魏胜灌了口茶,松口气接着道:“尚好,尚好!平时你的心就够大的,只定没事。哈哈,不过你说的不全错,是有人乐得笑话你,可不是我们兄弟两,而是宋祁那帮小子,我敢保证。”
“他?不是小瞧他,顶多就嘴上嘲弄几句,我不在乎。”段青玄不屑一顾的道。
“对,那种人忒恶心,别搭理他。”魏胜猛的一拍桌子。
旁边的李轨点头认同。
三人瞎扯片刻,魏胜和李轨在确认段青玄情况后才告辞离去,尽管段青玄看起来很好,再怎么的,他们也不信自己的好友没受丁点影响,差点丧命可不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