溢南城地势不高,属于南边为数不多的平坦之地,加上雨水充沛,盛产水稻、谷类,说它是小粮仓也不为过。
但是,溢南也只有这么一个好处,根本不足以让南蛮子惦记。
三娘知道,南蛮属地说是蛮荒之处,实则并非如此。那地方山清水秀,靠着一方水域也能养活许多人,根本不愁吃穿。
照苏钦玉所说,那帮人偶尔会到城门前叫嚣,却不动手,难不成是有话要说?
“那城内有派人去交涉过吗?兴许他们并无歹意。”
苏钦玉沉思片刻:“我也这么觉得,听王伯父说,前几天他们派人交涉过,结果派去的五人就剩下三人回来,故而就没再遣人去过。”
兵家规矩,两方交火不斩来使,如此一来就有些棘手了。
“那回来的人有没有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了,主要还是言语不通,双方交涉了半天没有结果,那帮人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动手了。”
三娘听了,皱眉摇头:“不对,如果只是言语不通,也不至于起冲突。就好像咱们先前那般,是少漓先抬步上去引起误会,那些人才突然戒备。”
苏钦玉点点头:“你的意思是,回来的那三人说了慌?”
“也不好说,总之得去问问。”
苏钦玉突然顿住脚:“那你跟我到牢里去看看,那三人都是府衙里的衙役,在牢里头当差。”
三娘没反对,同他道:“那咱们把少漓带上,指不定能派上用场。”
“鬼机灵丫头……”苏钦玉笑道,伸手磕了磕她的脑袋。
三娘忙捂着被他敲了的前额:“男女有别,非礼勿行!”
苏钦玉权当没听见,一边笑,一边摇着袖摆往前去了。
待叫上少漓,他们三人便去了衙门大牢里。
王文胥同溢南县令还忙着顾陆亦阳那边,想来也没功夫搭理他们。
牢房外的衙役见他们过来都没拦着,对苏钦玉是点头哈腰一阵奉承,还亲自领他们进去。
三娘瘪瘪嘴:“你仗着丞相大人的势,在外头享了多少福?”
苏钦玉假意思索一番,回道:“忘了,反正是能用上就坚决不客气,谁叫那是我爹?”
“不要脸……”
牢房里阴暗潮湿,一进去颇为凉快,牢中衙役都各干各的事情,独独一人坐桌案边喝水,应该是牢里头管事的。
带他们进去那衙役见了那人赶忙上去:“头儿,丞相大人家的公子来了,说要找前几天出去谈判的那三人。”
牢头不如衙役好说话,偏头看了看三娘他们,连身都不起:“牢房重地,哪能说进就进,牢里头的又哪里是说见就见的?”
那衙役有些为难了,人是他带进来的,总不能再轰出去吧?
“头儿,您看,那可是丞相大人家的公子……”
牢头依旧不买账:“你不也说了,那是丞相大人的儿子,又不是丞相大人,一个身无官职的平民,能随意带进来吗?”
少漓瞧他这般,凑上前去,把那衙役拉开,到牢头耳边嘀咕了几句,手则在暗处给他塞银子:“您就行个方便,咱们只是找他们问几句话,没别的……”
三娘猜那牢头不会收,这根本就不是银子的问题。方才苏钦玉同溢南县令到东厢来的时候,对苏钦玉恭恭敬敬,可见他也是卖苏钦玉面子的。
如果说,这牢头不准他们进只是为了银子,那他真是找死。
果然,那牢头一把推了回去,面带怒色:“你这厮实在过分!我本是秉公办事,你竟敢拿银子侮辱我!你们这些京城里来的官家人最为可恨,就知道仗势欺人。这大牢便是我的地盘,人就是我的人,即便是县老爷来了也不中用!”说着,他冲牢中众衙役喊道:“来人!将他们撵出去!”
这人胆子大,也硬气,敢在他们跟前说这话,说明他也有这能耐。
三娘暗下扯了扯苏钦玉的衣袖,同他道:“你上去……”
苏钦玉想了想,信步上前去。
少漓正火大,想要发作,苏钦玉将他拦着。
“方才我这仆从多有得罪,您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我先替他给您道个歉。”说着,苏钦玉抱手躬身,给他行了个礼。
少漓还有些不服气:“公子,您这是……”
苏钦玉回头打断他的话:“到一边去。”
少漓跟小孩似的,嘴一噘,回到三娘身边来了。
苏钦玉继续与那牢头周旋:“他就是个孩子,不懂事……”
那牢头见他这般恭顺,面上还客气了些:“嗯,你那仆从欠收拾,还是你知事。”
见他松了语气,苏钦玉又笑着奉承了几句。
牢头心情大好,拍了拍苏钦玉的肩头:“你这厮不错,不像其他权贵子弟狗眼看人低。说吧,找他们作甚?”
苏钦玉便老老实实的把话说了。
牢头皱眉思索半晌:“这好像不是你们该管的事情……”
苏钦玉忙道:“您看,那帮人堵住溢南城门,等于隔绝了溢南与外界的交流,长此以往,溢南城中的民众无法从城外农夫手里获取粮食,那可不就事大了吗?况且王大人奉旨来征粮,久不回京,皇上万一一怒之下……”
牢头虽然觉得有理,却还是道:“那这与你们到底有何干系?”
苏钦玉颇为头疼,继续解释:“怎么没关系?我们也要回京,不解决这件事情如何走?”他又回头指了指三娘:“还有王大人与他的闺女,都得困在这里。我等不光是为了将路打通,也是为溢南城的百姓着想……”
他一番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牢头总算松了口:“那行,王大人是个清正廉明的好官,你这人吧,虽然滑头了些,也不讨人厌,权当帮你们一把!”
苏钦玉见他肯松口,连忙道谢。
牢头跟他客套一番,便将他们往牢深处带。
那边有不少衙役守着各个牢房,牢头将他们带到中间歇息处,然后去找来那三个人。
三娘一路观望,在来路的倒数第二间顿住。
那里头关了个约莫三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秃着脑袋,像是和尚。可三娘看了看他脚上的靴子,又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