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山王止不住眼泛酸意,坚定不移的继续搂着她,任她捶打,嘴里温柔的哄着“嘘,好了,别再哭了,我是混蛋,也是个大笨蛋。如今我知错了,悔过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谅我呗,以后我再不会惹你伤心难过了。不会再叫你苦恼了,咱们都是快做祖父祖母的人了,叫别人听见了笑话。乖乖的,别再哭了啊!”
不知是累了,还是怕别人听见笑话自己,常山王妃放弃了挣扎,柔顺的躺在这具本该熟悉,却陌生了几十年的胸膛里,默默流着眼泪。突然之间她觉得疲惫不堪,她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
常山王低头看了看她尤自带着一丝泪痕的睡颜,脸上泛起一丝笑意:这样,好像挺不错。几十年来,自己真的错过太多了。
马车不紧不慢、摇摇晃晃的走着,常山王妃紧蹙的眉头渐渐放松了下来,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常山王一动不敢动的抱着她,慢慢向王府行去。
到了王府门口,驾车的车夫恭敬地说“王爷到了。”半晌里面才传来常王山低沉的声音“知道了,就停在这,本王与王妃待会再下马车。”随即便没了动静。
车夫虽然诧异,却不敢开口询问,只是尽职的静静守候在马车前面。
王府门口的侍卫虽疑惑王爷王妃为何到府不下马车,却也无一人敢上前打探。
凤仪殿内,听闻林府与常山王府联姻之事的皇后微微一笑,轻声道“林家是敦厚人家,所以有此福份!常山王的郡主小时候虽顽劣。但现在看来戾气全无。而且进退有度,都是有福的呀!佳儿佳婿,天生一对。”说到最后,已是声音哽咽、眼含泪意。碧荷知她是为什么难过。不由在心底又把那勤政殿的九王之尊再次暗暗诅咒了一遍。
沉默了一会,皇后打起精神“碧荷,派人去告诉贵妃妹妹一声,也好叫她欢喜欢喜。这些天,她可是忧虑不少!”
碧荷应了,正待退下,皇后又叫住了她。
“东宫太子妃这些天胸闷的毛病可好些了?”她眼神变得飘浮起来。
“回皇后娘娘,前些天,候妈妈悄悄请了长安街的老大夫进东宫瞧病来着修仙狂徒最新章节。过后,太子妃虽还时不时嚷着胸口闷,但奴婢瞧着她的气色好了不少。这些天。天天去关照何侧妃娘娘,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无一不足。且与杜侧妃娘娘走得相当近,今儿个还恩允了杜侧妃娘娘的母亲进宫相见呢!”
皇后闻言轻轻一笑“她倒是个知情识趣的,可惜了一个本性善良、出类拨萃的才女,生生地烂在了这污秽的宫里。”她咬着牙说完,闭上眼睛“罢了、罢了。她既已清醒,咱们就暗助她一把。好保住她与皇长孙的性命吧。碧荷,你说。我是不是心太软了?”
碧荷闻言不由心中一酸。轻声道“娘娘可不就是心太软了吗?可奴婢相信好人有好报的。”她目光坚定的看向宋后。
宋后微微一笑“但愿吧!去吧!”
碧荷点点头。向林贵妃处走去。
王府内,先一步由蜀王府回府的周娇娇正焦急的等待在房内。见小丫环春喜气喘吁吁的进门,赶紧投过去询问的一瞥“怎样?父王与母妃回府了么?”。
春喜点点头,调整了一下呼吸“回郡主,王爷与王妃的马车驶回了王府门口,却并没有下马车,只叫马车停在了王府大门口。”
周娇娇蹙了蹙眉。
父王昨晚深夜来到自己院子,先是感慨万分的回忆了一遍她的成长过程,最后临走之际对自己安慰道“你是父王最为心爱的女儿,为父也知晓你对林知行的心意。你放心,明日为父便会同你母妃一同到林府把此事定下来。一定会让你风光大嫁,后半生安逸幸福的生活。”
父王一向言出必行,自己自是信任不疑,但母妃嘛、、、、、、
她忧郁的叹了口气,扪心自问,母妃对自己并不算坏。从小到大待自己虽比不上世子周玦,却也是从没在衣食住行方面亏待自己。
她只是,只是怨恨自己的亲生母亲。谁叫自己的亲生母亲完全占据了父王的心呢!?
这十几年来,她的心里憋的就是这口气,她想要主宰自己的婚嫁,最好让自己的婚事不尽人意,让自己也尝尝她这几十年来的孤寂与怨恨。
周娇娇叹了口气,担忧的望了望外面:怎么回王府了还不下马车呢?难道是出了什么事?定然是了,父王没告诉母妃一声,今日便拉着她上林府提及自己的婚事。母妃定然恼了,几十年的憋屈发泄出来,可不是一件小事。
她蓦然站起来,急匆匆的向外面走去。
奢华大气的宝顶华盖马车在骄阳下闪烁着耀眼的光彩,车夫端坐在马车前面,偌大的车厢里面寂静一片。
她紧张的将手放在胸前,移动着缓慢而轻微的步子走到马车前。
“父王、母妃!”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轻轻叫了一声。
没有回应声,她不由脸色大变,猛然上前掀起车帘。
马车里的一幕让她呆住了,她不敢置信的望着马车里相拥而眠的常山王与常山王妃。
素日里端庄高贵的常山王妃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柔顺的伏在常山王胸前;常山王小心翼翼的搂着她,也阖目而坐,眉间那道深深的皱纹舒展开了,素日清冷的脸上一片惬意。两人已不再年轻的脸上有一丝释怀,有一丝满足。
周娇娇捂住嘴向后慢慢退了一步,轻轻放下车帘。
骄阳的照射让她眼睛觉得酸楚起来,她眨眨噙满泪花的眼睛,慢慢吸了一口气,轻轻吩咐车夫“且在此等着,等候王爷的吩咐重生之白骨夫人!切不可高声喧哗。”
说完便急急向王府里走去,边走,硕大的泪珠便涌出眼眶,争先恐后地跌落在尘埃里。
她只觉得心里既酸楚又高兴。
常山王与王妃相拥而眠时那种幸福与轻松深深触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十六年来,自己好像并没有为父王考虑过一点一滴吧。
自己只是想着,长大后中如何逃离王妃时而看向自己的幽怨的眼神;想着逃离父王看着自己时,那追忆而惆怅的目光;逃离王府下人背着自己时的窃窃私语;逃离在常山王府里种种尴尬的生活。自己在常山王府生活了十几年,却总是觉得与王府格格不入。自己只顾着自己的忧虑、想着自己以后的生活。却从没想过父王一日苍老过一日,从没在意过父王与王妃各自孤灯独坐的孤寂凄凉。
她推开房门,失魂落魄的坐在榻上,默默掉着眼泪。
到此刻她反而忘记了令她忧心如焚的婚事,只在脑海里搜索着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一直以来费尽心机,急于逃离的人和事,并不是想像中那么让自己生厌,原来自己对这一切也有不舍和留恋。
金色的余晖静静照射在高贵华丽的马车上。
常山王妃轻轻慢慢睁开了睡意朦胧的眼睛,一时竟不知是身在何处。
稍显昏暗的车厢内,常山王仍然紧紧搂抱着她。但人显然已是熟睡过去。方正的脸上一片轻松与柔和,没有一丝记忆中的冷漠与淡然。
常山王妃痴痴的看着他,渐渐记起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却仍然尤感如梦似幻一般。
这一刻、这一幕自己想了几十年,而到了现在,她却觉得不敢置信。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了,为何今日却又起了涟漪?他心心念念几十年的人难道已不在他心中了吗?那么他现在的心中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她痴痴的想着,不由将自己的纤纤玉手轻轻抚摸上常山王起伏着的胸膛。
那股温热与震动让她猛然惊了一惊,又感到一股羞恼,连忙将自己的手缩了回来。
却冷不防被一个宽厚、温暖的手掌温柔而霸道的握住。
她心里剧烈的跳动起来,含羞带怒的望去,只见熟睡中的常山王不知何时早已睁开眼睛,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看着他略带一丝得意又温柔的样子,她又羞又急,使劲将手抽了出来。大大喘了口气,低首不语。
精巧的小巴被一只古铜肤色的手指轻轻挑起,她只得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常山王脸上一片肃然,声音有些暗哑低沉“阿芜!”这个名字从他嘴里温柔的吐出来,她不由战栗了一下。“几十年过去了,儿大女成人,我们都老了。对往事,对你我有愧疚与悔痛,只盼你能大人又大量,试着原谅我,放下以往的一切,从此后,我们二老好好过这不多的时日呗!好吗?”他声音里有一丝期望与祈求。
常山王妃轻轻的,带着一丝自嘲笑了一笑“你可是怕我不会好好为娇娇备嫁?您放心呗,事情已到了这一步,我不会做与她与常山王府不利的事,我豁不出那脸。毕竟这个常山王府以后是要交到玦儿手中的,我不能让人置以诟病。我会好好用心给娇娇备嫁,让她风风光光出嫁,从此后让她过上她想要的、你想要的日子。”她看着常山王,目光里一片坦然,轻轻从那个宽厚的手掌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所以,您不必如此小意,我不习惯。以后,咱们是该好好过日子,不过还是您过您的,我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