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居善坊,兰郎中带着两个孩子径直去了荣生堂。
自上次受伤后,兰郎中还没来过一次这里,家里各种药材早已告罄,上次摆摊更是把存货给用了个干净,这次进城前兰郎中便寻思着回来时去荣生堂进些药材来。
襄荷见状,赶忙寻了个借口,说要去帽儿街买些东西。
帽儿街离荣生堂不近,且不顺路,此时天色不早,若兰郎中买完药材再陪着襄荷去帽儿街,能不能赶着城门关闭之前出城都有些悬。襄荷便自告奋勇,说要自己一个人去帽儿街,买好东西后在城门口汇合即可。
兰郎中哪里放心,虽然襄城治安不错,但襄荷一个七岁的小孩子,身上又带着钱,最是那些贼人爱下手的目标。
襄荷见状只得歪缠,缠得兰郎中最后还是同意了,不过却是要带着刘寄奴一起。
来到兰家已经一月有余,这一月中除了开头几日吃的是粗粮野菜,自兰郎中和襄荷受伤后,兰家的伙食都是顶好的,刘寄奴原本被饿伤的身子慢慢恢复,身上的肉也跟着慢慢回来。如今他虽然仍旧有些瘦弱,但起码看上去像个大孩子,而不是与襄荷一般年纪。
但兰郎中之所以让他跟着去却不是仅仅是如此,即便看着像个大孩子,也仍旧是个孩子,让兰郎中比较放心的是:刘寄奴身手不错。
自那次襄荷清晨撞见刘寄奴练武,他也不再遮掩,每日晨起总要练上起码半个时辰,襄荷有心学些,便也跟着他一起早起锻炼。刘寄奴心里认定了襄荷是家人,自然也不藏私,能教的都教了,除了受伤那些日子不能活动,襄荷也学了一段时间,自觉提高不少。
但即便如此,襄荷与刘寄奴切磋时,仍旧是三招都走不过。兰郎中好歹在顾家军里待过八年,虽然自个儿武艺不怎么样,如今因为旧伤更是如同废人,但眼力还在,看出刘寄奴虽年小力弱,但技巧不错,若真对打起来,一个学了些粗浅功夫的壮年男子都未必打得过他。
也因此,兰郎中才放心让他陪着襄荷去帽儿街。
约定了在城门口大槐树下的茶饮摊子处汇合,三人便分作两拨散开。
到了帽儿街,襄荷没往街边的各色摊子瞅上一眼,径直朝街尾走。
终于来到街尾的绸缎庄门前,只见门前空无一物,只有零星的客人进出,门口处还站着一个小伙计,正是襄荷上次见过的,随着段掌柜抬桌子的两个伙计中的一个。
襄荷朝绸缎庄内探了探头。
大堂里各色罗绮整齐地排在架子上,三五客人正在选购布料,旁边站着一个满脸堆笑的福相中年男子,正是绸缎庄的掌柜段掌柜。
与那日的臭脸相比,段掌柜今日的脸色堪比春风和煦。
刘寄奴轻声问道:“要买布料么?”话里带了些疑惑。
刚得了卖南瓜的二两银子后,襄荷便在秀水镇上采购过一次,买了好些粗布以做衣衫,她不擅女红,便给了些钱让田大婶帮忙做,田大婶手脚利落,如今已将衣衫全做做好,襄荷三人也都换上了新衣,虽还是粗布衣服,但好歹看上去整齐簇新,身上没一个补丁。
襄荷不是大手大脚的人,有了新衣,即便是粗布的,也没想着买些更好的布料,刘寄奴也算了解她,是以才有此一问。
旁边守门的小伙计原本看他们两个小孩子,当是来玩的便没搭理,听了这话赶紧扯着笑招呼。
襄荷打着哈哈,朝伙计问道:“听说前些日子这儿来了个神医,现在不在了么?”
一听这话,那伙计飞眼瞄了一下店内的段掌柜,道:“走了!十天前就走了!”随即又低下声,一副神秘兮兮的八卦脸道:“得亏他走了,再不走我们掌柜都得轰他走!他一摆摊堵得门前客人都进不来,那些日子就没做成几桩生意,把我们掌柜的脸给臭地哟~”
许是平时逮不住个说话的人,此时又没什么客人,那伙计话匣子一打开便是一堆话,倒省得襄荷费心套话。
“也不知那人什么来历,掌柜心里恨死他了,面上却还得听他的话,他要借店里桌子椅子也只得借,转过身再把那人一通好骂。那人身边还有两个捕快你知道不?我看那俩捕快也不是真心跟着他,那人身边叫万安的老头儿,使唤俩捕快跟使唤狗似的,也不怕人翻脸!果然,后面几日那俩捕快脸也臭的跟什么似的,可偏偏还一步不离地守着,真真是怪事一桩!”
最后又喃喃起那人神乎其神的医术和宛如天人的容貌来,听得出来,小伙计对那人印象不错,不然也不会背后这般抖落他们掌柜的糗事。
打听到想听的,襄荷便拉着刘寄奴离开了绸缎庄。
想起自己来帽儿街的借口,襄荷便也不急着走,转身去了米店,买了些上好的米面,又买了些油纸并其他杂物,两人手上怀里都塞得满满的才离开帽儿街。
走在路上,刘寄奴思索着绸缎庄伙计的话,心里有些疑问,但看着一脸若无其事的襄荷,到底还是将疑问咽回肚里,没有开口。
襄荷也看出他脸上的疑惑来,但这事儿说起来有点麻烦,他不问,她便也懒得说。
只是心里也想着那伙计的话,不禁对谢兰衣的身份又疑惑起来,但猜了半路也没猜出个头绪,索性不难为自己脑子,将其抛到一边。谢兰衣走了,以后便不用拦着兰郎中来帽儿街摆摊,她也松了口气。
只是心里终究有丝若有若无的遗憾,原本以为今日还能见到那人,谁知终究缘悭一面。
到了城门口,见到茶饮摊子旁等着他们的兰郎中,那丝遗憾便立刻被抛到不知哪里去了。
之后的日子平淡如水,襄荷一直等着珍宝坊的消息,盼望着葫芦卖出去赚上一笔,但过了十来日也没消息,心下自然不免失望,但也知这事儿急不来,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心态。
转眼便是六月初十,又到了鹤望书院开坪授课的日子。之前因为种种事情耽搁,自兰郎中归家,襄荷竟是再也没去听过一次课,如今又得了空闲,她便准备再去爬登天梯。
初十前一天晚上,兰家却来了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竟是抱香的娘,孙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