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清蘅熟门熟路的到了一栋家属楼前。
她抬头看了看, 见三楼那户人家有灯光,知道顾家有人, 就想要往里走。
楼道里传来说话声,余清蘅听着这声音有点耳熟, 但又想不起来是谁,下意识的就近躲到了树后。
这家属楼条件不错, 绿化做得很好,楼前种有一排海棠,躲个人还是很方便的。
“哥, 你干嘛急着拉我出来啊,我还有话要问顾伯母呢。”一个年轻姑娘在撒娇。
“行了,我知道你想打听苏尚岩, 没用的,你还是死了心吧。”这当然是年轻姑娘的哥哥了。
余清蘅心里一紧。
她想起来这两个人是谁了。
年轻姑娘是刘茵茵,她哥哥叫刘文蒙,两个人的父母曾经和顾伯父顾伯母是同事, 现在这两个人一个在北京在大学,一个在读研究生,经常上顾家来玩。
余清蘅曾在顾家见过这兄妹俩。
余清蘅没想到刘茵茵这种普通高校老师的女儿竟然也对苏尚岩有想法,反感的皱起眉头。
苏尚岩何许人也,是她刘茵茵能够得着的吗。
“哥哥,我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想知道尚岩哥的近况。”刘茵茵有点委屈。
“行了, 你那点儿心思我还不明白?苏家生意越做越大了, 尚岩和咱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你也别说什么想和尚岩做普通朋友之类的话了。苏尚岩现在的地位,连和他做普通朋友咱们也不够格。”刘文蒙一直是教训的口气。
“他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拿财产的数量来划分朋友的!”刘茵茵叫道。
刘文蒙嘲笑的道:“那他怎么忽然就消失了,好几年来没有一点音讯?你别傻了,他要是真拿咱们当朋友,不可能连张明信片也懒得寄吧?”
刘茵茵垂下头,小声嘟囔了句什么,含混得听不清。
刘文蒙没好气,“都大四了,赶紧忙你的毕业分配吧,别再做少女梦了。”
刘茵茵被刘文蒙拉着往外走,“真扫兴,思齐哥今天也不在家。我听说美国有大学给了他全额奖学金,他给拒绝了,他怎么那么傻啊。”
“思齐好像是为了杨杨……”
这兄妹俩越走越远,声音都听不清楚了。
余清蘅慢慢从树后走出来,脸色青白。
“为了杨杨”,呵呵,顾家对齐郁杨还真是有情有意,一切的一切,都为了齐郁杨。
顾思齐考上华大之后,顾伯父顾伯母并没有调动,还留在矿大教书。第二年齐郁杨参加完高考,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接下来顾伯父顾伯母就双双调回北京了。
他们调动的理由很充分:顾老爷子年龄大了,身体不好,需要子女的照顾。问题是顾老爷子身体一直就不好,为什么他们直到这时候才要求调动呢?显然是因为齐郁杨。齐郁杨考上大学了,要离开家乡了,他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顺利回京。
“齐郁杨你何德何能,让顾家这样待你。”余清蘅真是满心的不服气,不明白齐郁杨为什么会如此重要、如此幸运。
因为要照顾她成才,顾伯父顾伯母特地调到矿大教书啊,对她也太好了吧。
就因为余小妮救过顾老爷子?呵呵,救过一次人,得到的好处可以享用一辈子不说,还可以惠及子女,真是太划算了。
余清蘅怒火中烧,到了三楼之后,她调整好情绪,才敲了顾家的门。
“哪位?”顾伯母的声音。
“顾伯母,是我,清蘅。”余清蘅恭敬的道。
里边沉默了片刻。
余清蘅知道她是不受欢迎的,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门到底还是打开了,顾伯母让她进去坐。
余清蘅一进门便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方手帕,“顾伯母,这是我自己绣的,也不知花色您喜欢不喜欢。”
顾伯母惊讶,“你还会绣花?真没想到现在还有年轻人会绣花。”
余清蘅谦虚了两句,顾伯母露出满意的微笑。
余清蘅心里很苦。
前世她学十字绣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谁知道到了现在,她会需要用绣花来讨好顾伯母……
顾伯父在书房看书,没出来。
余清蘅温柔又羞怯,“这些年如果没有顾伯母的资助,我哪有今天?这方手帕不能表达我心意的万分之一,请您收下吧,不要和我客气。我这都大四了,很快就要回家乡人事局报到了,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您……”
“决定回家了?”顾伯母关切的问。
“是,回家。家里长辈年纪都大了,我都回家照顾他们。”余清蘅安静又乖顺。
“孝顺孩子。”顾伯母赞赏的道。
顾伯母问起余清蘅回家后的打算,余清蘅满脸羡慕和向往,“顾伯母,我直到现在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您的情形。当时我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风度气质这么好、这么有学问的伯母啊,简直是完美女性。我从小就盼望着长大后能像您一样做位高校老师,不过,我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了。我只是本科,没有当高校老师的资格。”
顾伯母鼓励的微笑,“你可以读研究生嘛。”
“本校的研究生很难考,保送名额又不可能轮到我。”余清蘅一脸为难。
顾伯母想了想,“我资助的这些学生当中,数你的成绩最好,你如果愿意再上一层楼,我也愿意帮你。你要考胡教授的研究生吧?改天见了胡教授,我跟他提提。”
“顾伯母,太感谢您了。”余清蘅热泪盈眶。
上了研究生,她就可以留下来了,前途一片光明。而且她留在这里才有机会接触到优秀的男人,嫁给优秀的男人,如果真回了家乡小城,那些庸俗不堪的男人她一个也看不上,能够嫁给谁呢?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余清蘅心情雀跃,乖巧的陪顾伯母聊天,“我刚才去看过杨杨了,杨杨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争取留京指标,也不回家乡,就在北京开公司自己做老板了。这样也挺好的,杨杨开公司赚大钱,思齐哥在学校教书育人,研究学术,不是很好吗?”
知道齐郁杨是顾家认定的儿媳妇,余清蘅就顺着他们的心意说话了。
谁知顾伯母的脸色却不太好了,“时候不早了,宿舍楼快熄灯了吧?你快回去吧。”
余清蘅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莫名其妙,但不敢不听,赶忙站起身,“顾伯母,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晚安。”
离开了顾家,余清蘅再三思量,也没想清楚她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了。
她想不清楚这个问题不是肯甘休的,第二天专门去找齐郁杨去求证某件事情。
宿舍楼下有个男生穿着西装,抱着束红艳艳的玫瑰,在外面徘徊。
这年头鲜花还是稀罕物,尤其对于还没出校门的学生来说,鲜花是很昂贵的消费,在校园内绝少见到。
路过的学生不管男女,都好奇的看他。
余清蘅却不管这个,径直往宿舍走。
对于经历过前世的她来说,送鲜花不仅不新鲜,还很老土,是没意思的事,不值得围观。
“这么美的花,送谁的啊?”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儿问。
“肯定要送一位美人,而且是位富有的美人。”那女孩儿的同伴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你想想,这一束鲜花的钱够咱们在食堂吃一个月的饭了,如果对方不是位美人,他舍得送?如果对方是穷美人,那他肯定不会送鲜花,还不如送些实惠的东西。所以,对方一定是美人,而且是位富有的美人。”
“嘻嘻,你还挺会推理。”
“哪里哪里,谬赞了。”
富有的美人,这五个字刺痛了余清蘅的心。
她也想做白富美,她也想做富有的美人,可她现在很穷很穷……
齐郁杨和她几个舍友从楼里出来了。
那个男生献宝般捧着花束,“齐郁杨同学,我知道你最欣赏商界的精英,下周二有知名青年企业家到本校演讲,我好不容易弄到了票……”
“卫家宝你这个坏蛋。”一个穿红外套的姑娘像一片红云般飘过来,横眉怒目的和那男生撕打,“你上周还和我甜言蜜语,现在背着我给别的女生献殷勤!”
“伊明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那个叫卫家宝的男生狼狈极了。
“我爸为了你的工作昨天才请老同学喝过酒!你对得起我吗?”伊明伤心极了。
卫家宝被打得急了,指着齐郁杨大叫,“是她勾引我的!伊明,是她勾引我的!你别打我,你去打她,狠狠的打她……”
“天呢,这比电影还好看。”有一个女生看得入了迷。
伊明果然放开卫家宝,气势汹汹的奔齐郁杨过来,“你太不要脸了,你不知道卫家宝是我男朋友吗,还敢勾引他?”
“你干嘛呢。”齐郁杨舍友都不干了,“你弄清楚情况没有,就在这儿瞎骂人?明明是你男朋友做的不对。”
卢歌她们气得都不行了。
什么人呢,出了宿舍就有个莫名其妙的人在外头堵着,这还成杨杨的错了?杨杨认识不认识那个男的还两说呢。
卢歌她们怕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跟齐郁杨动手,挡在齐郁杨前面,不过齐郁杨冷静的把她们推开,站到了伊明面前。
这个叫伊明的姑娘一身大红,先声夺人,但齐郁杨身材修长,比那姑娘足足高了半个头,明显的齐郁杨气场更强。
齐郁杨做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清晰的、毫不留情的开了口,“这么贱的男人你都肯要,你才不要脸。”
“什么?”伊明脸上挂不住了。
齐郁杨继续毒舌,“蹓狗要栓绳,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你家里有条狗,你不栓好,让它出来冲着我乱叫,还成我没理了?”
周围一片哄笑声。
伊明脸上火辣辣的。
齐郁杨这是把她的男朋友比喻成狗了,这嘴也太毒了吧。
“这种歪瓜裂枣,也就你把他当宝吧,在我眼里,他就是-垃-圾--”齐郁杨拖长了声音,讽刺意味十足。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还有鼓掌声,吹口哨声,起哄声,“谁家的狗没栓好?”“买不起蹓狗绳吗,我免费赠送一根儿。”伊明脸红了白,白了红,拉起惊慌失措的卫家宝,气急败坏的走了。
“杨杨,好样的。”“杨杨,你太厉害了,太会骂人了。”舍友们佩服死齐郁杨了。
“杨杨,以前有人追求你,送花送情书什么的,你没这么厉害啊。”林萌疑惑不解。
齐郁杨哼了一声,“这样一对贱人,不骂不解气。”
卫家宝是个人渣,那是不用提了,这个伊明也是真贱,她的男朋友当众向另一女生献殷勤,她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别人不要脸、勾引她男朋友,如果对方是个懦弱的、嘴笨的姑娘,她这样子不是把人家毁了吗?
现在是八十年代啊,风气保守,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有个生活作风不好的名声,那就算是完了。卫家宝和伊明这样的一对渣男贱女,是真能毁掉软弱单纯的小姑娘的。
齐郁杨的同班同学尚睛笑道:“刚才那两个人虽然挺恶心的,不过消息没错,确实有知名青年企业家、慈善家要来演讲。郁杨,你要去吗?我这里有票。”
“去。”齐郁杨欣然道。
能来本校演讲的一定不是平常人,她很想去听一听,长长见识。
“我票多一张,给你。”尚睛递过来一张票。
卢歌、林萌她们都凑过来看,“是下周的,在经济学院大礼堂,知名青名企业家、慈善家苏……”
齐郁杨蓦然把票折好,“走了走了,吃饭去。”
“我还没看完呢,杨杨你让我看完呗。”林萌撒娇。
“没什么好看的。”齐郁杨冷淡的道。
余清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连找齐郁杨求证某件事情的心思都没有了。知名青名企业家、慈善家,齐郁杨见到名字就变了脸色,姓苏,难道会是……苏尚岩?不会吧,他已经五年没有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