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其实还有一句也是最重要的一句没有说,她想自救。那群乞丐固然可怜,可难保有朝一日自己会不会步上这样的路?改变,说好听,是自己于心不忍,于私,也是想给自己铺好后路。她只是在挥霍着他们对她的放纵,可当她失去那个资格后,她还剩下什么?
连日来安逸的生活让她渐渐迷失,她自认为理所应当的接受一切,可是她却忘了,在这世上又有什么是理所应当的?从所未有的危机意识开始发酵,从深埋的心底破土而出,让她不得不开始思考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那群乞丐,说是刺激,也是一个警钟,提醒她穿越来就不曾认真细想的问题,那就是她从来都只是一个人。
陌生的世界,陌生的时空,异物者,唯独一个她而已。阿不,你怎么能忘了!
镜中女子从深思中回过神来,拍拍脸,“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谨记谨记啊!”
“一大早就神神叨叨念叨什么呢?”
她回头,门口深雪正歪着身子斜靠在那,手里挂着几匹布料。扬笑迎上去,看着她带来的东西,阿不眼露惊喜,“深雪,你真厉害,找你真是找对人了!”上好的植绒花丝纱,深雪这富婆,家底果然厚着!
“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深雪答得毫不谦虚,将布料往阿不手里一搁,将女子上下打量一番,蓦地一笑,“看来你是下狠心了。”
女子嘿嘿一笑,兴奋的跑到书桌前执笔画着什么,桌面上,地上,到处是宣纸,鬼画符似的一片。
深雪静静打量着,看着女子忙碌的身影,眸中依稀几抹深思。当初她跑到她房间说是要参加伊人楼三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时她可是吓了好大一跳,现在想想,她当初是怎么答应帮她的?
她静静的看,其间女子不期然抬头与她视线一撞,她回个傻傻的笑,露出一排白牙,然后便继续奋战手中的活。
深雪不觉挽了唇,或许,就是冲她这股傻劲吧。她走近,俯身取了桌角边的画纸细瞧,眼中几多惊讶赞然,“这是你构思的裙装?”
“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艳是不是很勾引?”阿不停了笔冲女子扬扬眉,透着一抹狡黠。抹胸式连体小洋裙,她这次可是豁出去了。
“果然很妖精。”深雪赞的真心,这些式样前所未有,饶是一向穿衣大胆不走寻常路的她见了这些也不得不佩服这设计者的玲珑心思与大胆用心。
见天下第一美女一副心动爱不释手样,阿不心里更有底了几分,连忙从桌上又抽出一张纸,介绍起来,“不止衣服,还有腰带,靴子……”
“对了,深雪,这种高跟的靴子镇上的师傅可是造的出来?”毕竟是现代的产物,只能求贴近吧。
“嗐,这有什么问题!”深雪大掌一挥豪情万丈,然后倏地凑近了阴阳怪气道,“我也要一套全部的,当是谢礼。”
“当然,到时重新给你设计。”
深雪这才满意的撤开些许,只是盯着阿不继续审视。
“小妹妹,其实……”她的眸略带探究的眯了几分,“其实你不是这里的人吧?”
“我、我当然不是这里的人啦,嗬、呵呵……”阿不避重就轻模棱两可答了句,别了脸继续执笔往纸上涂涂画画着,心莫名虚了几分。
“是呢,你说过你不是黛国人。”
深雪自问自答的退开了些许,阿不心中长吁一口气,幸亏她说的是不是这里的人,若是她问一句她不是人,她估计真的要被当妖孽了。
“可就算放眼三国,也找不出你这样的人。”她执笔的手蓦地一滞。
“想法异于常人,举止怪异,还有你做的扑克牌、麻将、还有这些服饰……”
姐姐,您别说了……阿不觉得额头已经有冷汗在冒了。
“阿不,这些你难道不解释解释么,恩?”那一声微微上扬带着无尽蛊惑无尽勾引之意的尾音听得人骨头都酥了,就连阿不也是招架不住,连连告饶。
“我老实招了罢,”女子叹口气,放下笔,看着她,道:“我自然是想不出这些玩意儿的,只是自小爱翻阅一些古籍,上面记载了许许多多奇闻轶事,我觉着好玩,就记了一些。”
“是么,那是本什么书,说出来我日后闲着无聊了也好消消闷儿。”
就知道她会追问,好在她有准备,亦不忸怩答了句“天方夜谭”。
目送深雪离去,她临走前别有深意的一眼叫她心里直打鼓,见人走远了,才重重吁出一口气,拭拭汗,她说是说了,不过找不找的到就是他们的事了。
他们……
脑中忽的闪过那妖冶邪肆面庞,想起昨晚他跟自己说的一番话,阿不蹙了眉,其实她不是很懂他那番话的意思——
“听深雪说你要参赛?”没有身为一点客人的自觉,他自顾给自己斟茶,浅啜了一口,淡淡视向她。
“恩,我要得第一。”开门见山,她神情严肃,是认真的。
“第一?”他轻转着茶杯,“为了那三百两金子?”
她微微一震,却还是答了个“是”。
“缺钱了?”
“是急缺。”
“若你开口,我总不至于见死不救——”
“不。”她打断他的话。
他视着杯内幽幽茶水的视线投了过来。
“这次,我要靠自己的力量争取,”她看着他,“风一横,一路走来,我都在依赖你们,这次虽说还是借了你们不少力,不过剩下的,就让我自己来完成吧。”
他侧头看向肩膀上的手,顺着看过去,停在女子微笑的脸上,自信从容,似乎又想起了初遇她的时候,一开始,她便不就是独立着了的么?
眸中几不可见的掠过几许幽色,上扬的眼角带着他特有的邪肆,那是常人抗拒不了的风情。他起身负手望向门外,轻而飘渺的话也随之飘了进来,“阿不,你在试着改变。”
“恩。”
“凭你一人之力?”
“……是。”
听到那一声笃定回答后,他回过身看着她,“有没有想过改变更多?”
他的话,依旧透着一股子慵懒,眼中幽邃一片,深弥而不可测,却诡异的在其中一处凝着一个璀璨光点,似有一颗永亮的星点挂在浩瀚夜空中,竟有些灼人的刺目。
而她就似受了蛊惑般,“想过,可我能力有限。”她眸色一黯,就像她说的,凭她现在的能力,连离能救一个是一个的程度都还远远不够。
“如果你有那个能力呢?”
她怔在当场!
如果有那个能力呢?她会怎样?
墨汁浸透了白纸,她回神急急撤了笔,却又忍不住思虑起来,他浅道辄止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那晚,她到底再没有答出什么。
“那么,在那之前,先把这个第一拿回来吧。”
留下这句话,他走了,没看见身后的她一脸深思。
风一横,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