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一家人的饭桌上,就多了一大盆子的油爆龙虾,那红彤彤的颜色,爆香的味道,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口水直流啊。
“嗯,今年的龙虾比往年的还要壮呢,这剥出来的肉也大。”
事实也就是这样的,当珍娘独个的啃完了三斤的小龙虾的时候,她真的是什么气儿也消完了。
这种感觉就让她找回了几分在前世,喝着冰啤吃着小龙虾的那种舒爽的感觉,其实那会子珍娘也没真觉得龙虾有多好吃,只是夏日炎炎的天气里,那个场景就是自己劳累了一天之后,让自己得到一些放松的一种方式。
二沟村这边,其实是也没有端午吃龙虾的习俗的,这倒不是因为这里的人还没有发现龙虾这个物种是可以食用的,而是,因为龙虾这种东西,虽然看上去普通,但是要真的烹调起来,也是比较费油费调料的。
以前珍娘他们还住在老院子的时候,她就曾经提议过吃龙虾,因为这里的龙虾压根就没什么人去捉了来吃,一到了季节的时候,那河淤边上,爬的到处都是的。
那一阵,珍娘跟着她三哥在河里山上的瞎窜,瞧见了就弄了一些回来,本打算做了来吃的,但是却被一家子的人集体的给否决了,就连最惯她的蒲氏都没同意。
因为,庄户人家根本就不作兴吃这东西,用蒲氏的话来说,“你爷跟你奶都瞧不上这玩意,往前你三哥他们倒是捣鼓过一次,拿水煮了来吃,难吃死了,一股子泥味。”
后来,珍娘也就没提,确实这龙虾要烹调出美味来,肯定少不了油盐酱醋那些,只是对贫苦的人家来说,平常一顿饭都是只舍得放一滴油的那种,怎么可能舍得费心思费银子来弄这种玩意呢。
就拿今儿个中午这一大盆的龙虾来说,珍娘至少用了家里大半罐子的油,里面还搁了各式的花椒,大料,葱姜,盐酱糖醋那些,这样用心思的烹调,做出来的龙虾当然滋味十足了。
不过,这东西说到底还是吃的一个味儿,跟不上庄户人家有点银子,还不如拿来补补油水贴贴膘的想法。
也就他们家后来条件好了,又自己搬出来住了,蒲氏也是个惯孩子没原则的,就随便她自己怎么瞎折腾。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龙虾真的不是前世可以相比的,绝对的纯天然没有污染,珍娘一开始也就是随便试试,想找回点曾经的感觉,不过后来却是真让她品出了几分龙虾肉的真正的美味来。
当然了,跟她一样识货的,还有他们家的那几个爷们,尤其是蒋老二和蒋小壮这两个,那爷儿几个一边剥着小龙虾,一边抿一口美酒的场景,让人在一边看着都觉着惬意。
“小妹,今儿个做的龙虾还有没有剩的?”蒋二壮吃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悄摸摸的凑过来问道。
“有啊,厨房那灶台上还有一小盆呢。”珍娘不明所以的回道。
那是她特意留出来给五妞那小吃货的,别看这小丫头平常在老院子那边吃的口味清淡的,不过,她也是个能吃辣的主,以前珍娘做过一次麻辣水煮鱼片,一不小心把辣椒给多了,连蒲氏吃着都呛。
不过,那一顿饭正好赶上五妞在家里吃,没想到这小丫头年纪小小的,愣是不怕辣,吃的面不改色的,还一个劲的说好吃,想必今儿个这麻辣小龙虾,也一准对她的口味。
但是,珍娘留的也不多,就是装满了这大盆子之后剩下的一点,估计也就一斤多的份量吧。
珍娘看着她二哥那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珠子一转突然知道他想着什么了,不禁打趣了说道,“二哥,你是不是想要给我未来的二嫂子送一些尝尝啊?”
话落,就看蒋二壮有几分小心思被戳破了的扭捏,垂着个脑袋支吾着也不应声。
倒是蒲氏见他这样子,给了个白眼,一脸嫌弃的说道,“瞅你那点出息!是就是,这有啥不好意思承认的。老爷们家家的,疼媳妇也是个好事!还有谁说你咋的?”
经蒲氏这么一说,蒋二壮更是脸颊都生红了。
“二哥,你害臊脸啦?”蒋小壮一边嗦着手指头,一边也不忘加入了这打趣的队列里面。
最后,还是蒋老二这个当爹比较厚道一点,说道,“好了好了,你二哥脸皮子薄,别没事拿他打趣,谁都有这时候过。”
蒋二壮听到这话,刚想抬起头来感激的朝着他爹瞅上一眼,却又听他一本正经的说道,“不过,你娘说的那话没错。做爷们的知道心疼媳妇,这是一桩好事,没啥好害臊的。”
话落,蒋二壮也不知道自己是该臊呢,还是不该臊了,只能继续垂着脑脖子,啃龙虾去了。
“二哥,你放心吧,这龙虾一弄回来,我就让小梅先送了不少于五斤拿去给赵家了。想来这会子赵家人也早就尝过味儿了。”珍娘见她二哥那模样,也是抿着笑,说道。
早在去年的时候,珍娘就把这龙虾的做法教给玲花了,而且,就珍娘猜测,按着玲花那小馋猫一样的脾气,这龙虾十有八九留不到晚上。
今儿个蒋小壮他们拎回来的龙虾是真多,即便是送出去了那么多,再算上厨房里留的那一些,就他们自己这上了饭桌上的,少说也得有七八斤。
珍娘是拿家里最大的那个和面的盆装了端上来的,刚才珍娘勾着脖子看了一下,也就剩盆底下几个了,也吃的差不多了。
反而是桌上那些别的菜,都成了摆设了,那一整盘的红烧鱼压根就没人动筷子。
还有别的一些菜,也没怎么吃,蒲氏看着这情形,便咕哝了一句,“你们一个个的也别光剥龙虾吃,也尝尝别的菜呗,都是你妹子花心思弄的。这大热天的,她忙完了节礼的事,又紧赶着忙着给你们整这桌子饭菜。这老些的菜,要是今儿个吃不完,留到明天也是坏了。”
蒲氏说的这话也是实话来着,摆的满满的一桌子菜,大伙那筷子都伸到龙虾盆子里了,别的菜还没怎么动筷,这吃不完还真是浪费了。
二沟村这边的过节习俗,端午节饭桌上必须得有五红的菜色,象征个吉利和辟邪的意思。
珍娘今儿个也不例外的跟了这风,给整了五个红色的菜,一道经典的红烧肉,红烧鱼,另外再炒了盘红色的苋菜,切了一盘子留着红油的鸭蛋,原本还想来一道红焖鸭子的,不过后来烧了这龙虾,也能凑上五个色了,所以,就没再烧。
菜式虽然不算多,但是,珍娘他们家的惯例,每道菜都是拿盆装的,所以份量却是不少,要是按着往常,就他们爷儿几个吃肉的量,这些菜也不算什么,只是今天大家伙一边吃龙虾一边喝雄黄酒的,不知不觉的就把那肚子填的差不多了,所以,就吃不下去了。
不过,听着蒲氏这么说,蒋小壮他们还是很给面子的,都埋头苦吃了起来。
如此一来,饭后的粽子,大伙就是真得再也塞不下去了。
“既然这样,那粽子就留着傍晌的时候吃吧,反正都搁锅里闷着,这么会的工夫,也不会坏。”珍娘见这情形就说道。
饭后,蒋老二今天喝的有点上头的意思,所以,就让蒲氏扶着去屋里躺着歇去了。
大中午的日头很高,珍娘也回屋去歇了会晌,不过那外头蝉叫的声音一直不断,吵的她也没真睡得着。
隔着窗户从里面看到,她二哥悄摸摸的一个人出去了,珍娘听着他那个脚步声的方向,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是去找玲花相会去了。
唉,真的是有情难挡烈日晒啊,这么热的点,她二哥就顶着大太阳去约会了。
突然想到远在别方的夏霆毅,也不知道他此时此刻正在干什么,是在吃粽子呢,还是在饮着美酒呢?
前两封信里,好像听他提起过,他已经不在边城了,但是具体在什么地方,却没有见他透露,珍娘猜测估计是执行什么秘密任务了,对于这些事情,她也很自觉的没问。
想到这个,珍娘也是忍不住有些想要叹气的冲动,这种心里装着一个人整日里牵肠挂肚的感觉,真的是五味杂陈啊。
还好俩人如今还有个方便传信的鸽子,说到这个,珍娘也不得不佩服某人的折腾了,连这样的招数都使出来了,以前就听说过飞鸽传书的典故,没成想,自己还能亲身经历。
自从有了这送信的鸽子以后,夏霆毅那边的书信来的那叫一个勤啊,几乎隔天就能有一封,当然,珍娘基本上收到他的信,只要是没什么特别的情况,都会回上一封。
只有前两日,珍娘在路上也不方便写信,毕竟小梅还有蒋小壮都在一个车厢里面待着,所以,就没动趣÷阁。
这会子,突然想起这一茬,珍娘躺在炕上翻了几道身也睡不着,干脆就爬起来给他写信算了。
只是近来通信通的频繁,似乎也没什么话说的,珍娘握着趣÷阁杆子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写些啥玩意,后来想着今儿个端午,她干脆就拿趣÷阁画了两串白白胖胖的三角粽子在纸上,也没别的多余的什么话,就直接给绑在了鸽子的腿上,送了出去。
等到半下午的时候,日头已经没那么晒了,珍娘就端着那盘子留下的龙虾,手里提溜了两串小粽子,跑去老院子那边找五妞去了。
珍娘进去院子里面的时候,正碰上赵氏手里端着个笸箩,从屋里出来,好像是在拣豆子。
“奶——”珍娘朝着她打了声招呼。
赵氏也没说什么,只是回了句,“欸,过来找五妞玩哪。”
甚至都没问一下珍娘手里拿的什么东西,在大多数情况下,赵氏都是这样并不怎么讨人嫌的一个角色,除非碰上很重要的事情的时候,她才会冒出个头来说上两句,展露一下她的个人心计。
而且,自从蒋小壮中了秀才之后,珍娘也明显的感觉到,老院子这边所有的人,对他们一家子的态度都变了。
连带着珍娘这么个丫头片子,也在赵氏和蒋老头的眼里,稍微显得那么高了一丢丢。
“手里拿着啥东西呢?”蒋老头好像是听到动静了,从屋里走了出来,眼神停留在珍娘的两只手里,不由得问道。
珍娘还没开口答呢,又听他说道,“是不是你爹让你过来送节礼来了?这粽子也就算了,少是少了点,就这么几个,也就够我一个人吃的,不过还算应个景吧。
还有那盘子里装的啥,把这玩意送过来干啥呢?那东西也不当吃的,吃起来麻烦劲劲儿的不说,还没啥油水,还不如送一条肉嘞。”
“爷,这不是我爹让我送的节礼,所以,你也用不着嫌弃它麻烦啥的。这东西是我拿过来给五妞她们尝尝的。”珍娘听着她爷那理所当然的那份挑肥拣瘦的语气,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如实的开口告诉他说道。
对于,这边的节礼,蒋老二跟蒲氏两个今年都没谁提过一嘴,往年的时候,她爹还会明里暗里的提醒珍娘多裹上二十个粽子,到时候往这边院里送过来。
不过,今年珍娘也不在家,蒋老二到现在也没提,珍娘之前也以为,她爹是不是已经背着他们给这里送过了,现在看来,倒是不像。
“你说啥?不是你爹让你过来送节礼的?”蒋老头一脸惊讶,还夹杂了几分要怒而不怒的神色,说道,“这节都快要过完了,你爹这节礼是打算啥时候送呢?”
珍娘看着她爷憋着火的样子,却是眨了眨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要不等我待会儿回去的时候,问问我爹一声?”
这话明显就是敷衍之词,蒋老头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呢,只看他那脸颊都涨起来的样子,就知道他此时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了。
赵氏一个劲的在边上给他使着眼色,总算是没把那火当着珍娘的面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