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珍娘的法子是管用的,蒋老二口袋里空了,人也消停了。
至少从那之后,有个把月的时间,没再见他们家因为老院子那边的事吵吵了起来。
她不知道蒋老二事后有没有回过味来,但是,珍娘瞧着自己老爹每日里,落得一脸轻松的神情。
或许,她们的行为正合了他的心意呢,免去了他自己个私下里左右为难的痛苦。
她也暗下里观察了一段时日,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蒋老二往那边跑的概率,已经明显减少了很多。
起初的时候,珍娘悄悄的跟过两回,眼里见着的都是一样的场景。
蒋老头没要到蒋老二的银子和东西,便是一顿狠狠的训斥。
或许也正是因着这个原因,蒋老二才渐渐的不去了,毕竟谁也不是个真的傻子,上赶着送上门去,给人骂的啊。
老院子那边也没谁再上门来,珍娘只从五妞的口里听着了一些消息,钱氏到底还是去镇上找了郎中看了脉象,花费的应该就是蒋老二给的银钱。
郎中说她怀相不稳,拿了几贴安胎药回来。
然后,钱氏整个人就在床上躺着养着了,家里家外什么活都不肯沾手,生怕她肚子里的孩子有点差池。
蒋老头跟赵氏两个,倒也没有说什么。
却是苦了三妞四妞五妞几个了,尤其是五妞,原本年纪还小,每天只有打鸡草的正经活计,现在却也得学着洗衣裳,烧火做饭。
忙得她连[海棠书屋 www.lvshuw.com]过来找珍娘,拿点零嘴吃的工夫都没有了。
前两天珍娘在村里碰见她,小小的人儿,一双小手冻得通红的,行止艰难的抱着一大盆洗过了的衣裳,正往家里搬着。
已经冻得有些皴裂的小手上,还有两块烫伤的痕迹,伤口已经溃烂流脓,瞧得珍娘心里忍不住的发酸。
赶紧拉着她回家,扒拉出一瓶獾子油,这玩意治烫伤最管用,一般人压根就弄不着,这一瓶还是有一回蒋大壮意外在山上猎了一只小獾子,珍娘特意给留的。
整了点给她涂上,又把剩下的给她,也不晓得这丫头有没有时间擦嘞。
那烂得就要见骨的样子了,还要下河里去洗衣裳,亏得这小丫头也是个骨头硬的,愣是没哭没喊疼,还滋了口细牙跟珍娘道了谢。
说实话,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老蒋家的孙女辈那么多,反正,珍娘见着五妞,就有种打心眼里心疼的感觉。
钱氏生了五个闺女,除了已经不在家里的金凤和银凤有过新衣裳之外,别的几个,从落地起就没一件新的,尤其是五妞,她年纪最小,都是捡的上面几个姐姐的旧衣裳穿的。
这一个接一个的穿下来,等到那衣裳穿到五妞的身上,已经不能看了,完全就是补丁打补丁的,都瞧不出那衣裳原本的布料子了。
尤其是到了冬天的袄子,这浆洗着穿了十来年,等到穿到她身上的时候,哪还有一点暖和气啊。
刚刚进入腊月里,都已经下过两场小雪了,五妞每天就穿了身上的一件破棉袄子,里头的棉花早就一坨一坨的了,也没双好棉鞋穿,整个人都冻得缩缩蜷蜷的。
这两天,珍娘从自己的旧棉袄里扒拉了两件出来,蒲氏舍得给她装扮,一季冬天过去,总有五六件新做的袄子上身,所以,她的旧衣裳脱下来也有五成新的。
就是五妞那身量小,珍娘十岁时候穿的棉袄,估计对她来说也嫌大,正想着找个机会,把五妞喊过来,给她量一量身长,然后把那两件袄子改一改,拿给她穿了。
没想到,这丫头自己就来了,半上午快要烧中饭的点,珍娘正跟蒲氏商量着中午饭做个什么吃的。
家里的白菜,萝卜,还有土豆成堆,别的菜蔬却没有什么。
这个冬天,他们家也腌了一坛子的酸菜,昨儿个就是拿酸菜切丝炖的冻豆腐,又放了点五花肉,搁了一小捆粉条,呼啦啦的烧了一大锅,全部都吃光了。
这十二月里的时候,谁都闲在家里没有事做了,连蒋老二都不往田里去了,蒋大壮兄弟俩也只隔个四五天才进一趟山。
大家伙就生个火炉子,一家子人围了个炉子烤火,手上找点轻省的活计做做,顺带着唠唠闲话啥的。
珍娘喜欢在烤火的炉子里埋点红薯花生啥的,闲的无聊的时候,就从火里捡两颗出来吃吃。
前两天,她大哥从山上捡了两个松塔回来,珍娘今天就烤了些松子,分给大家伙吃。
看见五妞过来,也顺手抓了一小把给她。
小丫头伸出手来接,珍娘瞧着那烫伤的地方,还是流血淌脓的,痂都还没结老呢,一副渗人的模样。
珍娘想了想,也没张口问她有没有擦药的事。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的明白,问了也没多少意义。
“五妞,过来坐会烤烤火,我去拿蜂蜜白糖糕给你吃。”珍娘招呼了她说道。
“我去给你冲碗红糖水,喝了身子暖和。”蒲氏也站起身来说道。
在对待五妞的态度上,蒲氏完全是跟着自己闺女的脚步来走。
原本她就不是那种,会把大人之间的恩怨强加到小辈身上的人,所以,看珍娘跟五妞走的挺亲的,她也没什么意见。
“二婶,你别忙活了。我那衣裳才洗了一半,还搁着院子里放着嘞。”五妞拉了蒲氏说道,“我就是过来跑个腿的。马上还得赶回去洗衣裳呢,不然那水都得结冰了。”
“我爷让我过来找你们借一罐子油,还要拿一条猪肉。今儿个小姑回来了,家里要烧中饭。”
庄户人家尤其是穷人家的惯例,自己家一天两顿的饭食可以,但是有客上门来,还得添上一顿,而且得尽量把那饭菜往好了整,那才显着有面子。
消停了个把月,老爷子可算是又寻到由头了,来借机索东要西的了。
蒋老二看了自家媳妇一眼,蒲氏这回倒也没作难,转了身就出去拿东西了。
“五妞,你坐下来喝碗糖水,不急这一时半会的。你瞅瞅你这手冻得,洗衣裳不知道用热水吗?”珍娘拉着她坐下来,又让自己大哥去冲红糖水。
“我四姐不让我用热水,说是家里的柴禾本来就不多,要是烧水都用完了,还得她们上山去捡。这么冷的天,太冻人了。”五妞捧着碗红糖水,捂在手里。
珍娘这就无语了,也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说,各人有各人的难处吧。
怪只能怪钱氏那几个大的,眼瞎心硬的,愣是瞧不见几个孩子可怜的。
去拿了两块蜂蜜白糖糕给五妞吃了,珍娘才肯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