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忍师太五指一合,手中四柄长剑齐腰尽断,随手一挥,四枚剑尖飞射而出,另一组中剑时有四人惨叫倒地。
她举手投足之间,连伤四人,武当“北斗剑阵”在她眼中直如无人之境。
空虚道长抡剑上前补挡缺口,其余道人连忙换位。
百忍师太仰天一声厉啸,立下杀手,念珠飞花,掌影漫天,武当弟子当之有如滚汤泼雪,纷纷倒退。
瞬息间,又死伤了十二三名。
叶策雄也是自负心狠手辣之人,但目睹百忍师太这般不分首从,视人命如草芥,也不禁胆战心寒。
他倒不是为惨死的衡山武当两派弟子而伤感,却是为自己的安危而惊心,看这情形,武当剑阵再加上两派残余全部精英,要想阻拦百忍师太,最多也只能支撑半盏热茶时光而已。
想到这里,把心一横,暗道:一不做、二不休,牺牲两派弟子,只要能跟这狠婆子同归于尽,对万毒教也是合算的事。
于是,抽身又退了丈许,沉声喝道:“萧敬钰,施放火筒!”
这一声令下,无异给场中武当门人,也下了一道“追命符”。
萧敬钰听得‘动手’命令,大喝一声,“嚓嚓”机簧乱响,狠毒霸道的“衡山火筒”一齐发动。
本来,空虚道长率领武当弟子浴血奋战,萧敬钰和十余名衡山高手分执火筒,挡护叶策雄身前,受命阻挡第三阵,如今武当门人兀自未退,叶策雄却下令施放火筒,自是准备连武当弟子一齐烧死,决心玉石俱焚的作法。
可怜萧敬钰等神志已失,哪知后果,机簧响处,十几支火筒各各喷出大股烈焰,身前三丈以内,顿时变成了一片火海。
狂焰横飞中,只听一声声凄厉绝伦的惨号,此起彼落。
半响之后,烟火慢慢消失,地上只剩下横七竖八遍体焦尸,连先前负伤身死的,尸体不下三十具,个个焦头烂额,面目均不可辨。
叶策雄倒提“龙须带”,纵身掠回,低头检视,隐约还可以看出“七星北斗阵”所遗形态。十余柄长剑交叉坠在地上,从空虚道长以下,全部武当弟子,都在火筒喷烧中,成了屈死冤魂。
他顺手抬起一柄长剑,一个个拨弄着死尸,细细辨认,却不见百忍师太。
这一发现,直惊得他浑身冷汗,方才火筒发动的时候,并未见人脱身遁走,那么,百忍师太怎会失踪了呢?
他兀自不前死心,回头叱道:“萧敬钰,过来把尸体摊在一旁,咱们要仔细检视一下,决不能让她漏网。”
等了一会,却未见萧敬钰等人有何回应举动。
叶策雄扬目一望,见他们共有十六人,并肩绕站成半个圆圈,从萧敬钰开始,人人手执‘衡山火筒’,仍如发射之状,竟没有一丝动静。
他心中大奇,又叱道:“萧敬钰,你怎么了?我的话听见没有?”
连叫三声,萧敬钰等依旧端立不动,直似并未听见。
叶策雄不禁从心底冒出一缕寒意,旋身一闪,欺到萧敬钰面前,举手试试,却见他两眼直视,眉心要穴上,嵌着一粒闪亮念珠,早已气绝。
饶他叶策雄见多识广,阅历丰富,见此情景,也不禁栗然而惊。
他略一怔愣,轻轻一顿脚,飞快地绕着十六人掠过一匝,这才发现十六个人,已死了整整八对,致命之伤,都是一粒嵌在眉心穴上的闪亮念珠。
叶策雄恍然顿悟,惊呼一声,腾身便走。
但他身形甫动,蓦地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叶策雄,留下一条手臂再走。”
随着语声,一缕光华破空追到,径袭他左臂“上溪”穴。
叶策雄头也不回,反手一抖软带,一招“盘龙撼柱”,封住后背要害,左肩一塌,身形凌空翻转;只觉那寒光贴肩掠过,左臂竟似突然轻了许多。
他仰退落地,一连三个踉跄,回头却见百忍师太正含笑立在身后一丈之外,右手倒提一柄长剑,左手捧着一条血淋淋的断臂。
叶策雄见那断臂上衣袖颜色,跟自己身上的竟是一样,低头一看,才发觉整条左臂已经不翼而飞了。
这时候,他才感到刺痛和惊恐,脸上苍白如纸,匆匆自行闭穴止血,颤声道:“好!好!老朽决不会忘却今夜断臂奇耻。”
百忍师太扬眉道:“你不妨预先告诉花月娘那贱人一声,半月之内,我要亲自到洞庭会会她,叫她准备准备。”
叶策雄抹去头上汗珠,慢慢点了点头,道;“你既然如此绝情,半月之后,咱们在洞庭总坛分个强存弱死。”顿足抹头如飞而去。
百忍师太耸耸肩,缓缓扫了地上死尸一眼,脸色竟平静如常,毫无丝毫怜借之意,冷冷说道:“朋友,热闹看了一夜,你也该现身出来了吧?”
随着语声,一栋屋角檐下怪笑着翻出一条人形。
那人全身都笼罩在一件宽大的黑袍之下,满头黄发,随风飞舞,一双眼睛,却闪烁着有如鬼火似的碧绿光芒。
百忍师太一见那人狰狞之状,脑中忽然想起少衡山云崖顶上那只灵猿“巧巧”来。皆因那人如非是穿着一件人类的衣袍,乍看之下,简直和巧巧就没有两样。
是以略觉一惊,怒目道:“阁下缩骨之术很是不俗,檐下观虎斗,意图何在?”
那人轻叹一声,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道:“在下适逢巧遇,得睹师太绝世武学,心里佩服得很,但师大乃佛门弟子,这般肆意屠杀,未免有些违背好生之德吧?”
百忍师太冷哼道:一你以为我杀得太过份了?
那人道:“首徒自当诛戮,但是这些无辜之人,师太就杀得太不该了。”
百忍师太嘿地冷笑道:“老婆子一向不知悲天悯人,你如果有心想教训我老婆子,那就再好不过。”
那人呲牙笑道:“在下岂敢教训师太,只愿奉赠一句铭言:杀孽无边,必遭天谴。师太保重,在下告辞了。”
百忍师太僧袍一拂,低叱道:“慢着,老婆子还没有领教高姓大名!”声落人至,右臂虚扬,一掌向那人背心按去。
那人霍地拧身暴转,双掌交挥,笑道:“化外之民,还提名姓则甚?师太请留步。”
两股掌力一触,百忍师太心头一震,脚下不期然倒跨一步。
那人却借势凌空连翻,飘然直落向十丈外在色中,一眨眼,便失去了踪迹。
百忍师太木然而立,这一刹那,在她一向冷傲的面庞上,第一次闪过一丝惊讶而骇异的神色。
好一会,才喃喃说道:“啊!是他,是他……”
……
……
君念依照师太的话,向北飞奔,不多久,便到了山崖脚下。
她略一住足,急急绕着山脚寻去,的寻了半里路,突见一股飞瀑,从崖顶斜挂注入谷中,在山脚下汇集成一个宽达十丈左右的深潭。
潭水呈现蓝黑色,水面不时冒着成群泡沫,飞瀑从百丈高崖直泻潭中,其声闷而不锐,就像倾注在一只巨大的瓦罐中一般。
君念立在潭边,直觉阴寒浸人,那水珠飞溅在脸上,竟似一粒粒坚硬的的冰雹,着肤刺痛,冷澈心肺。
她扬目四顾,既未看见韦松,也瞧不出水窖在什么地方,心中忐忑,却发现一桩奇异之处。
原来那潭水面积仅只十丈,潭边又别无支流或小溪,飞瀑倾注不止,潭水却不见高涨,那么不辍不休的水量,向哪儿去引泄呢?
正在诧异,蓦见离开水谭不远处的草地上,直挺挺躺着三个青衣大汉,兵刃散落,竟是被人点了睡穴。
君念掠身过去,顺手提起一个,解开他的穴道,娇声叱问道:“快说,水窖在什么地方?”
那人睁开昏限,一时还未转过念头来,揉揉眼睛道:“水窖?什么水窖——?”
君念扬掌“啪啪”两声,一反一正,狠狠打了他两记耳光,骂道:“你敢跟我装傻,我打落你的狗牙!”
两记耳光过处,那人痛哼一声,牙齿噗噗断落了七八颗,脸颊顿时肿得像两片熟透了的茄子。
那人又痛又怕,头脑也清醒过来,连忙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叫道:“女菩萨饶命,小的不敢装傻,那水窖就在潭水下面!”
君念叱道:“我知道在水潭下面,我是问你入口在什么地方?”
那人指着对面山壁道:“就在那水瀑后面,女菩萨请沿潭边走过去,水瀑左边有十级石阶,可以直达水瀑后面洞穴,便是水窖的入口了。”
君念凝目望去,果然看见潭边和山崖之下,有一条小径可通,只因此时夜色正浓,是以方才没有发觉。
她满意地点点头,笑道:“你们倒会选地方,把入口藏在水瀑背后,实在令人难找。”
那人腆颜道:“这还不算奇,最奇的是人口下面,还有地底阴河,入窖的人要是不小心,一着失手,休想再活着出来””””
君念扬扬黛眉道:“咦?还有这许多厉害?你详细说给我听听。”
那人忽然自悔失言,腆颜笑道;“窖中情景,小的也是听人说起,并没有亲眼看见,女菩萨进了水窖,自然会知道的。”
君念笑道:“既然你也没看见过,那就带路一起去见识见识如何?”
那人忙道:“求求女菩萨,派中规例极严,小的只负责守卫,规定不准擅入水窖,否则难逃重责!”
君念仍是浅笑盈盈,道:“重责是什么?”
那人道:“或枷窖半月,或废去武功,或被逐出衡山派。”
君念又问;“会不会砍头呢?”
那人讷讷道:“这个,这个——”
君念突然脸色一沉,冷哼道:“你要敢不听我的吩咐,我也懂得给你重责轻责,索性一刀把脑袋砍下来当皮球玩去不去由你!”
说着,俯身从地上抬起一柄鬼头刀来。
那人心胆一阵寒,急道:“女菩萨息怒,小的带路就是了。”
君念把刀背在他颈脖上磨了两下,笑道:“要是不信邪,不妨试试看!”
那人颤抖着爬起来,踉踉跄跄领路,君念紧跟在后面,刀尖就拥在那人后颈窝,一边走,一边问;“喂,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战战兢兢道;“小的叫做赖春水,有个名号,叫做赖一刀。”
君念笑道:“为什么叫赖一刀?”
赖一刀道:“只因小的使得一手好刀法——”
“啊!那倒小看了你嘛!不过,你要是敢下听我吩咐,我叫你赖掉一刀,赖不掉第二刀!”
“是!是!小的天胆也不敢。”
“喂!赖一刀,我问你,不久以前,有一个少年公子也到水窖来过没有?”
赖一刀想了想,道:“小的刚接班,所以,根本没有见到!”
君念叱道:“胡说,没有见到,是谁把你们的穴道制住的?”
“这——”
正说到这儿,已经到了水瀑边缘。
赖一刀假作畏避那飞溅击人的水花,总算把说漏嘴的话含混了过去,两人侧身穿过水瀑,里面竟是一个黝黑的山洞。
那山洞并不太深,但在距离水田两丈之处,另有一个五尺方圆的地洞,洞中寒气阴森,深约十丈,下面竟是一片粼粼水塘。
地洞入口,挂着绳梯,便是唯一出人的途径,此时空空荡荡垂悬在水面,静静不闻一点声息。
这情景,宛如一只装了半瓶水的瓶子,从瓶口垂下一条长绳,而瓶身大,瓶口窄,四周别无可供上落的地方了。
君念伏在洞口,侧耳倾听,下面死沉沉毫无声响,捡一粒石子投下去,很久很久,才传来“哆”地一声沉闷的音响,紧接着,便是微微的“嗡嗡”回荡之声。
她皱着眉问道:“这就是水窖吗?”
赖一刀点头道;“是的!下面就是本派囚人的水窖。”
君念诧道:“那么,怎不见下面有人呢?”“这——”赖一刀干笑道。“小的却不知道。”
君念道:“你下去看看,有两位姑娘在窖里没有?”
赖一刀脸色大变,吞吞吐吐道:“小的不敢擅入水窖,宁愿在洞口替女菩萨守望把风——”
君念叱道:“谁要你守望,我叫你下去救人,你去不去?”冷冰冰的刀锋,又狠狠按到他脖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