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时光,好像就如同那枝头的飞花,消泯在枝桠之间,风过之时。半月过去,又是半月。七月觉得,她此生,可能出了等待,便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的了。
唯一改变的,是她似乎变得有些畏寒了,明明是七月的天,有时在窗边坐久了她却会不禁的发颤。起初她并未在意,可是久了她不说,繁花也发现了。
“公主,你何苦这样糟蹋自个儿。那永泰王爷不懂得珍惜你,你可要自己对自己好些。人生在是,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若是事事都强求,那怎么说得上是人间呢?”繁花扶着七月到榻上休息,由心的发出一番感慨。
七月看看眼前不过十四的繁花,忍不住笑了:“繁花,你小我两岁,可是懂得似乎比我多了许多。你的心思,比我清明。”这番话,听起来多了许多的苍凉。
第一次,繁花摈弃了主仆之间的罅隙,坐在床沿,拉着七月冰凉的手,微微有些哽咽:“公主,你千万要保重自己。繁花知道,繁花说这些话可能有些大逆不道,可是繁花却是字字出于真心。繁花自从跟了公主之后,便将公主当做了繁花的姐姐。繁花见不得公主受苦,公主,若是留在这里要这样辛苦,爱那萧白契要如此辛苦,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放下不是就是解脱了吗?”
七月仔细听着繁花说话,可是眼里却无波无澜,心静如水。“繁花,若是事事都如你说的那般容易,又哪来的何苦呢。我不是不想放下,只是做不到放下。拿起一个人放在了心上,又岂是说放下就放下的。即便他刺了我一剑,伤了我的心。可是终究,我还是无法不念他。”
“繁花,你现在还不懂,是因为你还未遇到那么一个人。若是遇见了,你便知道了。但是如果爱上一个人会如同我这般痛的话,我宁愿你此事平平淡淡,粗茶淡饭的度过。”
“公主……”
“好了,我乏了,你自己出去玩吧。”究竟是什么,让以前活泼明朗的赵七月变成如今这个模样,谁也说不上。就连繁花,可能都只是猜到了其中的三四分。原来将一个人挂在心头,会令自己这般的煎熬,像是历经了沧海桑田。
繁花此刻是不懂,可是他也不知,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亲身体会这样深刻的感情。并没有如七月的愿,她也是难以平庸快乐。可是那时,七月没有陪伴在繁花的身边,不能如同当日繁花快慰她那般宽慰繁花。
只能说,世事难料。
又有谁能料到,七月方午歇醒来,还没有回过神思,就瞧见繁花慌慌张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
“公主……”
“何事你这样慌张?”这么写日子,七月从未在意过府上发生什么事,外面发生什么事都与她无关。她本以为,没有什么事可以惊扰到她。
“公主!”可是谁知,繁花一到床前,便哭得跪了下来。七月从未见过繁花哭得这样伤心过,她慌乱的去扶她,却扶不起来。“公主,我们回宫去吧,不要呆在这了。或者,我们去任何地方都好,繁花陪着公主,去哪儿都好。”
见她如此,七月的心里不安了起来。“繁花,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公主……”繁花哽咽,“萧白契他,竟然真的要纳妾,不,是纳侧王妃。公主,你才刚嫁进王府一月不到,他竟然就要再取一房进门。”
七月一听,只觉得浑身都被抽去了力气,脑子里轰轰的响着。耳边,回响着萧白契在他们新婚之夜所说的话。
他说:“是你说要嫁我,可我未曾说过要娶你。赵七月,这都是你自己种的因,你想过要结什么样的果了吗?”
他说:“无人逼迫?除了你那父皇,是没有人可以逼迫的了我。我本已经做了必死的决定,可是他却拿我父亲同母亲的性命相要挟。赵七月,你能说,这不是你授意皇上的。”
他说:“我只恨不得你消失!”
他说:“为何?若是今日我娶妻,那我娶的也不应该是你,你可知,今日的这一切,本该是属于另外一个人的。可如今,就是因为你是公主,是皇帝的女儿。事已至此,我亦无话可说。赵七月,你当好自为之。”
他说:“你不配……”
繁花低着头,没有看见七月的异样,只是想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好让七月大彻大悟,可以放下。“公主,你可知道?方才去膳房的路上听几个丫头在那说,王爷要纳一个姑娘进府。繁花还听闻,你们成亲那日,驸马去了汴京贺府,见了他们的小姐贺燕好。今日听说驸马要迎进府的,就是那位!”
七月只觉得耳边隆隆,眼前的景物有些颠倒,忍不住扶住了自己的胸口,抓紧。“贺燕好……贺燕好……果真是她。果真是,是我一厢情愿,拆散了人间一对痴心鸳鸯。”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千万不要吓繁花。公主!”繁花听闻七月的语气不对,一抬头方发现七月趴在床沿已经开始呕血了。“公主,你忍忍,繁花这就去找御医来。”
繁花方起身,却被七月拉住了衣角:“繁花,不要……不要惊动宫里。”她抓着自己的心口,蹙着眉头,像是有着化不开的痛。
繁花含着泪,迟缓的点了下头,然后跑了出去。
繁花一离开,七月强忍着的泪水,终于越出她的眼眶,肆虐。
只是此时,萧白契要迎娶贺家大小姐贺燕好的事情,已经是满城风雨了。萧王府,喜事刚过一月不到,便又重新再门匾上挂了红菱。虽然不比上次的恢弘气派,却也是平常人望成莫及的。
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爷不爱已娶的公主,想娶的,一直都是那梁鸽化名的贺燕好。他们有些人,是对七月抱有怜悯的。
在七月苦苦等待的一月里,萧白契却在周转置办他和贺燕好的婚事。他夜夜晚归,都是在贺府里陪贺燕好。十日前,入了宫面圣,请了旨意,终于要将贺燕好迎娶过门。这一日,贺燕好不知道在梦中梦到过几回。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萧王府和汴京贺府联姻,这也是汴京不小的事,与永泰王爷和永国公主成亲之上只是差了一步而已。同样的,也是满城风雨。皇上允诺了,太后没有异议,此事就顺理成章。此刻的萧王府和贺府一派喜气。而贺慕满却不见几分快乐,只是日日饮酒。
七月,则是昏迷不醒。
繁花跌跌撞撞的跑到前厅,刚好撞见萧白契和贺慕满商议娶亲之事,燕国和高怀德也在场。都是萧白契在说,贺慕满则漫不经心的坐在一旁玩着腰间的吊坠。
“繁花,你不能进去,此刻……”白树拦下脸上还有泪痕的繁花,可是繁花却像是不要了命也要进去,白树下不了狠劲,只能被她推得步步后退。
“白树,让她进。”
得了命令,白树自然就放行了。繁花盯着白树,将自己脸上的泪迹擦去,小步跑了进去。一进去,她便跪在厅中间,重重的磕了头:“繁花恳请永泰王爷、长公主、驸马救救我们家公主,替她寻一位大夫。”
“你们公主怎么了?”坐在一旁本来心不在焉的贺慕满突然听闻七月的消息,连忙坐正了身体,急急的问。
繁花见过贺慕满一眼,知道他就是贺燕好的哥哥,便没有好脸色,看也不看他一眼的道:“永泰王爷,我家公主听闻你要取贺家大小姐过门,一时情急便呕了血。即便如此……”再也忍不住,她还是哽咽了。
“即便呕了血,她却让我不要请御医,不要惊动宫里的人。永泰王爷,你若是对公主还有半点怜悯之意,就赶快帮繁花找一位大夫吧。晚了,我怕公主……”
“白树,快点去将我们王府常用的几位大夫请来,速去。”燕国的眉头紧锁,她随知道这个消息可能对七月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可是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怎么说,她也是皇帝亲自指的婚嫁入这王府的,若是有个好歹,定然会被追究。
繁花转眼盯着萧白契,可是萧白契始终都是面色平静,没有任何的波澜。繁花心如死灰,心里直替七月赶到不值。繁花恨,恨萧白契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