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府里传遍了萧白契要领军去前方的消息。七月听到繁花来禀报这个消息的时候,捏子的手顿了下,然后便若无其事的继续下棋,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什么时候出发?”
“今夜。”
七月点点头,落下一粒子。
天暗下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忙做一团,都在准备萧白契出门的准备。七月坐在窗前,萧白契一直未曾来这里,七月也知道,她等不来他。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想去送送他。
她前去的时候,一大群人都已经整装待发,萧白契站在门外,和贺燕好在话别。贺燕好紧紧的抓着萧白契的衣袖,仿佛只要他一离开,便再也难以相见了。
萧白契正要转身上马,却看到一袭青衣的七月朝着他款款走来。他忍不住转身,等着她走到自己面前。然后,他言道:“我以为你不会来送我。”
“比较我是你的王妃。”她回的生硬,没有半分妻子该有的样子。
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这样而已。七月站在那,没有了任何话要对萧白契说,而萧白契同样也是无话可说。或许有些话,两人都放在心底,不愿在对方面前提起。萧白契最后看了眼七月,便毅然决然的转身。
七月知道他难以割舍,放不下的,都是贺燕好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七月还是心软了,她不想让他有所挂念。
“你放心去吧,我虽恨你,但是这孩子毕竟是一条性命,我会竭力照顾他们母子的。待你回来,七月将他们母子完好无缺地交给你!”七月想,或许她是傻了,冲昏了头脑,才会说出这样的话。她明明那么怨恨,可是却说出了这样的承诺。
她故意将声音放大,让他可以听清,让所有人都可以听见。这样,他可以走的心无旁骛。萧白契的脚步一顿,眉心舒展。然后一个翻身,上了马。
这一期,怕是要好几个月才能回来。
七月看着马上的人,仿佛这一刻又回到了当初他们去狮子林救人,她偷偷潜在了队伍里。当初,她就是这样仰望着他,觉得他是这样的遥不可及。如今,他还是这般的遥不可及。纵使她是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有些东西,并不是你站得越高就能得到的。人心,始终不会屈服在高位之下。
萧白契一声令下,队伍开始前行。贺燕好站在一旁,痴心的望着萧白契。而萧白契,始终都未回头看他们一眼,不论是贺燕好还是七月。
就在萧白契要策马前行之时,七月忽然提了裙子跑到马前,拦在马前。她眼神决绝的看着萧白契,她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萧白契,你一定高平安无事的回来。若是回来的是你的尸首,那么,我就带着你最爱的女人,还有你们的孩子给你陪葬。我赵七月,说到做到。”
她说的那么坚决,那么义无反顾。这一刻,萧白契的心猛猛的跳了下,有些痛,有些不明状的悸动。
“好!”他同样坚决的承诺,手捂着胸口的位置。七月恍惚了下,她知道,这个动作,说明他还带着她送他的护心镜。
她退开,他策马扬鞭没有丝毫犹豫的从她身旁驶过。
965年三月,皇上下诏命萧白契押送万担粮草去前线支援。而这时,贺燕好已经怀有八个月的身孕了。
萧白契离开的第三日,燕国公主直说自己的胸间闷痛,有些不安。高怀德担忧之下,就提出陪她去城外的若安寺小住几日,也为府里的人祈福。萧白契相信七月,将贺燕好都交给了七月。燕国自然也不会不放心将整个王府交给她。
毕竟她是她的儿媳,是萧白契的妻子,是这个王妃的王妃。
“七月,我是你的婆婆,但同时我也是你的姨母。你不要觉得姨母偏袒燕好,姨母其实何尝不想你们三人能好好的相处,有一个三全其美的结局呢。可是,世事难如人愿。姨母希望,你能将事情都看开些。”
“母亲,七月明白。”七月听话的坐在一边,将燕国的话记在心里。她如何不知道,燕国这样苦口婆心,其实和萧白契一样,都是为了贺燕好。他们终究还是讲七月这样想了,七月从未有过什么恶毒的心思。
纵使是爱极、恨极、怨极,她也从未想过去害贺燕好肚子里的孩子。
“好,你既想得明白,那我和你父亲就可以安心离开了。”燕国拉过七月的手,交叠放在自己的膝上,轻轻的拍着。
可是很多事,七月无法预料,燕国无法预料,贺燕好也无法预料。
送走燕国公主和驸马高怀德的七日后,七月正在院子里坐在秋千上赏月。这晚的星星特别多,布满夜空,月如钩。七月就这样偏着头看着天上,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繁花匆匆忙忙跑来,七月这才从静谧中回神。
“何事如此慌张?”
繁花来不及喘口气,便忙道:“公主,方才燕侧妃那院里的人来说,燕侧妃出事了!”
七月一听,一下子便从秋千上下来,匆匆得往外走。那秋千被晃得不停,一直在原地摆动。七月或许无法想到,这个夜晚,竟然是将他们的命运推向末路的一晚,是她和萧白契回不了头的末路。
“她院里的人可有说是怎么出的事?叫大夫了吗?”
“听说是燕侧妃方才一定要到池边去走走,池边的路湿滑,一个不慎就落到了池子里。现在那院里的人,都慌作一团了,我已经让方才来报的人去请大夫来了。”
七月径直的走着,没有再说话。
等她到了院子,方踏进去一步,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七月脚步一顿,便马上走了进去。屋里的人一个个站着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床边,晴雪跪在那拉着贺燕好的手哭哭啼啼的安慰着。
“娘娘,你放心,没事的,已经有人去请大夫了,你在等等。”
“公主……啊!公主……公主来了吗?我要见公主……”她捂着肚子,在床上疼痛的翻滚,可是即便如此,她口口声声还是说着要见七月。七月知道,现在她是贺燕好唯一能依靠的人了。
萧白契在临行前将贺燕好和腹中的孩子托付给她,贺燕好知道七月是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的。事到如今,只有七月会尽心切一定会尽心保她们平安。
七月上前,坐在贺燕好的床头,轻轻握住她伸在半空中的手,道:“我在。”
“公……公主……呜,啊,你一定,一定要救救我们!”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贺燕好一阵痉挛,握着七月的手一用力,指甲便陷入七月的手。血珠冒了出来,七月却不吭声。
“你放心,我一定会抱你们平安的。我已经命人去请大夫了,你一定要坚强。你和孩子,都会平安无事的。”说完,便冷了脸转身对着站在一旁的晴雪以及其他下人,“你们是谁教导出来的,侧妃娘娘落了水,难道你们就让她穿着湿衣裳躺在这。还有,是谁陪燕侧妃去池边的,明日自己去暗房领责罚。”
七月从来没有这么冷静过,冷静的连她自己都有诧异。“繁花,你带人去少些热水。”看向一侧站着的一个侍女,“你,去那一套干净衣服来给侧妃换上。你,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是!”她们从未被七月管束过,有些人甚至从未见过这位所谓的王妃。如今见了,心里都忍不住敬畏。原来,他们的永国公主,萧王妃竟是这么的冷静睿智。
其实他们不知,七月从未如此冷静处事过,谁也无法知道她心中的不安和紧张。她藏在袖中的左手,已经出了一手心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