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要说这么深奥的话,我挺不懂。我先回去了。”陈绩朝周家北挥挥手。
许姗姗还在睡,她最近特别嗜睡。等到八点多钟,阳光正好的时候,大家才都起来洗漱,一副慵懒的样子。今日的安排是野炊,邻近有条河,几个男生说要下去抓鱼,重温童年快乐时光。
陈绩当年也去,许姗姗在河边看着。几个大男生在河里掀起一阵阵水花,但也抓到了几条鱼。
忽然岸上有人在喊:“出事了,周家北被蛇咬了。”
陈绩一听,拔腿就往岸上跑。许姗姗也跟着站起来,想跟他说别着急。但是陈绩直直地擦过许姗姗身边像风一样过去了。
“终究还是他。”许姗姗嘴里说着这句话,脚步踉跄,踩空了一脚,往河里滚去。她在最后的意识里听见陈绩在喊她的名字。
许姗姗的生命危在旦夕,手术同意书上需要签字。陈绩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精神恍惚,脑海里都是许姗姗浑身是血的模样。他以许姗姗丈夫的身份签了字,医生告诉他要做最坏的打算。
咬周家北的那条蛇是无毒的,他没有什么事。陈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着急要过去,他懊恼自己没有顾及到许姗姗。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只看到许姗姗以极快的速度往下坠落。
手术长达八个小时,许姗姗被推出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如纸。陈绩东拼西凑借够了手术费和住院费。麻药持续的时间比较长,许姗姗还在昏睡。医生告诉陈绩,这次刮宫清理对许姗姗的伤害非常大,以后再怀孕的机会比较小。
这个消息就像一个大雷,把陈绩炸得四分五裂。他走进病房的时候,许姗姗已经醒了,她扭过头不愿意看他,腹部的疼痛在提醒她,她已经失去了。
“姗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陈绩走到她跟前,轻声询问。
许姗姗摇摇头。“让我室友给我父母打个电话,就说我在外写生两个星期,回来以后再联系他们,让他们别担心。”
“好。你还想吃些什么吗?”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恩,我就在外面,你有什么事情就叫我。”陈绩走过来许姗姗掖掖被角,把她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子里。“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受凉。”
许姗姗看着陈绩离开的背影。这个男人,她从小爱到大,在最美的年华将最好的自己交付给他。虽然他爱的不是她,可是他想负责,他的温柔令她动容。这一切不是她的强求,可是她也觉得这一路走来,好辛苦。许姗姗闭了闭眼睛,泪水滑落在枕头上。毕竟爱情靠缘分,死撑没有结果。
陈绩,我比他先认识你,也比他先失去你。
有人说,一个女人只会为自己爱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哭一次,一个男人也只能这么一次机会让爱他的女人这样歇斯底里。许姗姗没有撕心裂肺地哭,但是却知道是时候该结束了。
陈绩走出病房遇上来探望许姗姗的周家北和他女朋友。两个人的眼神一对上,陈绩就低下头。
“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陈绩说。
“那我们就不进去了,这些补品你帮我们拿给她。好好照顾她。”系花让周家北把手里的补品递给陈绩。陈绩接过来。
“我们就不久留了,改天再过来看她。你也照顾好自己。”
陈绩目送周家北和系花离开,心中的酸涩感更加强烈。“如果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我,该有多好。”
许姗姗并没有表现出很大的情绪波动,一如平常。但是陈绩宁愿她大声哭叫一次,好过这样让他更加内疚。在医院的两个星期,陈绩从早到晚都陪着她,学校的课程请假了,他们的事情在学校也传开了。两个星期以后,许姗姗出院,陈绩还是随侍在侧。
他们像以前一样,但又和以前不一样。许姗姗说,她需要自己独处的空间。陈绩就没天天去找她,想等她心情平和一点再说。没想到他等来的是许姗姗转学的消息。他不知道许姗姗怎么办到的,他只能天天在许姗姗宿舍楼下守着她。
许姗姗只是叫宿舍递话给他,让他走,自己从来都没露面。
陈绩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等着,到底是想等什么。天空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开始下起了倾盆大雨。可是有一把伞为陈绩僻出一块晴空。陈绩回头,看到周家北。他一下子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个人。
“你走开,我不要伞。”陈绩一把推开周家北。
周家北又回来为他撑伞。整把伞只遮住了陈绩一个人,他的衣服都被大雨淋湿。
“我让你走开,你他妈听不懂人话是不是。”陈绩朝他吼。
周家北一句话都不说,陈绩却接近崩溃的边缘。他爱上了这个男人,伤害了一个爱了他很多年,怀了自己孩子的女人。他觉得自己他妈就不是人。
“陈绩,你什么时候才敢直视你自己的心?”
陈绩猛然抬头,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陈绩像一头愤怒的豹子一样扑过去结结实实地咬在周家北的肩膀上,周家北闷哼一声,默默受着,慢慢吻上他的脸颊。
这段异于世俗的感情,终究是没能经得起世人的编排。他们分分合合多年,纠纠缠缠数载。
陈绩说:“先来撩拨我心弦的是他,先转身离开的也是他,从头到尾只有我一个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后来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我不清楚了。只知道周家北结了婚,有了个女儿,但后来妻子在意外中丧生,他就自己一个人带着女儿。”
这些当年的故事,许姗姗说起来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样,云淡风轻。
“你还是喜欢陈绩的对不对?”顾惜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盛满了忧伤。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问那么多大人的事情。”
“姗姗,你知道你和他没有结果的。”顾惜说。
“恩,我知道。我上个月在爱尔兰结婚了,婚期是一百年喔。”许姗姗向顾惜眨眨眼睛。
“恭喜你。但你怎么会在这里呢?”
“我来看你啊,我这辈子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但是我好想有件贴心小棉袄,小惜,要不你做我女儿吧。”
“不要,我跟你年纪相差不大。”
“哎,拒绝得那么直白,我好伤心啊。”许姗姗埋头做伤心状。
顾惜叹了口气。女人最害怕就是遇到错误的缘分,一颗痴心错付了人。
“姗姗,你要幸福。要很幸福。”顾惜走过去抱抱她。
“恩,你答应做我女儿我就幸福了。”许姗姗还在开玩笑。
夜里风很大,吹得窗户哗哗作响。许姗姗说周家北后来结婚了,有了个女儿,那应该就是周小白。可是周小白在哪里呢?那个活泼的女生,笑容里带着悲伤的暗影。
命运的齿轮各自咬合属于自己的印记,不曾偏离了轨道。注定要相遇要纠缠的人生还是会纠缠,会相遇。他们几个人的姻缘线,被月老打了好几个结。
许姗姗过了两日就离开了,说是要陪自家老公浪漫去。走的时候嘱咐顾惜要好好照顾自己,她会再回来看她的。
顾惜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一个女人要经历多少伤痛,笑容才能如此精致优雅,像一幅无懈可击的盔甲。
你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盔甲。盔甲要卸掉很容易,可是拿掉软肋,那是骨肉分离的痛苦。
顾惜开始正常上课,晚上下了课回家的时候偶尔会遇见陈绩。他的心情似乎不错,他说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他说。顾惜只是应着,却从来也没提过什么要求。
如果周家北在法国,那周小白是不是也在法国?她好想念那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女生。
浪漫的法国人喜欢开派对,但顾惜一次都没去过,因为都跟她打工的时间相撞。她每周打一次国际长途回家,电话里李芬都会叮嘱她千千万万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情要跟家里说。顾止安上学很乖,他学东西很快,但是有些偏科。语文一点也不好。
顾惜说,男孩子偏科是正常现象,让李芬别着急。他才刚开始上学,慢慢就会好了。
家里的情况一切都好。李芬让顾惜安心学习。
餐厅里来了个中国女生,指明要吃地道的中国菜,豪掷千金。大家都好奇是谁这么大手笔。结果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她带着鸭舌帽,把小脸遮去了一大半。顾惜连日来工作和学习都很辛苦,每天像个陀螺,不停地旋转。没有功夫去注意这些。
上了菜之后她就要走,却被小姑娘一把拉住。
“顾惜,不认识我啦?”
女孩子摘掉帽子,俨然就是大了几个号的周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