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冬来,几年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刘季还是象以前那般,每个月只回来一趟,每趟也不过两天。毕竟他不愧农家的子弟,纵然对妻女关心不够,可播种的效率却相当之高,眼见得吕雉又为他挺起了肚皮。刘季见了虽然欢喜,却也有股忧愁之色漫到了脸上。
“三郎到底怎么了?难道不想再有个孩子么?”吕雉见状不喜,不由怨声问道。
“雉妹明明晓得,我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刘季皱眉答道。
“如此说来,三郎还是为养胎、做月子的事担心喽?”吕雉的脸色稍见和缓。
“可不是吗?”刘季忍不住诉道,“家里的活儿多,本来就不够人手。眼下形势日趋紧张,往后可就更有得忙了。我若是极少回来,只留你们孤儿寡母在家可不大好!”
“哦!原是因为这个呀!”吕雉松了口气,笑着打趣道,“反正三郎的脸皮够厚,不是还可以再去求我的娘家帮忙照顾么?”
“说来也是哈!”刘季涎着脸,顺势说道,“树若无皮,必死无疑;人若厚皮,天下无敌。其中的玄奥妙不可言。当此之际,也只有实施雉妹的妙计,方才能够保得万无一失。咱们稍稍收拾一番,这就赶到你娘家去吧。”
“哈哈哈!”吕雉被逗得大笑,“也就三郎的脸大,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呀!脸大就是面子大,想必岳丈大人又会看在我这张大脸上,照顾好你们母女两个——不!应当是母子三个。”刘季的语气越发显得轻松。
……
一家三口到了吕家庄院。吕姜氏闻讯,快步走了出来,拉着女儿的手,怜惜道:“真是做孽哟!难道你们农家只知道播种,就不会培育吗?怀了孕就往家里送,那我还把女儿嫁出去做啥?”
“岳母大人可别见怪!”刘季又涎着脸打趣道,“都说有妈的孩子像块宝。如今女儿到了怀孕待产的关键时刻,不来找妈又能找谁呢?”
“哎哟!罪过因过!你可真说得出口。”吕姜氏也被逗笑了起来。
“说来也是。贤婿还是随我进去聊一会儿吧!”吕文一出现,便为女婿化解了尴尬,“此番特意将雉儿送回来,固然是因为有了身孕,必然还有其它原因。”
“岳丈大人明鉴,这回当真是因为公事身不由己,只能结伙到这儿来求救了。”刘季坦诚地说道,“大秦一统天下后,也只有北匈奴胆敢不时发兵进犯。此时中原已然归于一统,可容易不得外族如此放肆。始皇帝大怒之下,令大将军蒙恬率二十万铁骑,一举将其赶到极北之地。国有战事,全民皆忙,我等小吏受其影响,很是辛苦了一阵子。此后皇上又图一劳永逸,欲倾天下之力将各国长城连为一体,构筑一道坚固防线,将剽悍好战之族尽数挡在长城之外。皇上此想固然宏大,却极是劳民伤财,甚至于累及性命。此事廷续至今,仍然迫得许多平民四处逃役,整得各处都不得安宁……”
“我晓得了。”吕文摆手说道,“长城虽然尚在修建,而大秦已然没有了敌手。天下百姓都在猜想,成为始皇帝的子民当是一种幸运吧?从此便可以远离战乱安心生产,平静地过日子了。只是始皇帝其实并不是个好皇帝,对待子民只知道不停地索取。坐拥天下了又想长生,下旨强征五百名童年男女,让徐福大道长带到海外仙山寻求长生不老神药。始皇帝望眼欲穿,巴巴地守候了好些年,也等不来徐道长的佳音。眼见得长生之愿已然成空,只得退而求思其次,抓紧修建自己的陵墓,以确保死后能安享富贵。看来贤婿便是受到此事影响,得尽力为役工之事忙碌吧?”
“还是岳丈大人英明,诸事都逃不过法眼。”刘季满脸钦佩,“眼下也只是推测罢了。为求雉儿能够平安,愚婿只得忝着脸来求助了。”
“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吕文宽慰道,“雉儿是老夫的爱女,关键之时岂有坐视不管之理?眼下公事繁忙,贤婿身在其位当谋其事,便只管放心地忙正事去吧!”
刘季大喜。当下与妻女告别,到泗水亭忙碌去了。
这对翁婿一番谈话,虽然聊到了当前许多时事,其实尚有诸多冥冥之中与己相关的大事,却全然无从晓得。
原来始皇帝眼见长生无望,便所有的想法都倾注到冥宫中去。他责令丞相李斯为陵墓再作盘划,以便死后亡灵能庇护万代子孙。
李斯是个奇才,早年观天文察地理就知晓,皇上所求原本便是不可能之事。但他摸透了始皇帝的脾性:谁若敢于推托交代之事,或者有个处置不当,就极可能引来灭门之祸。便也只能拿出水磨的功夫来,半真半假地加以应对:“依微臣所见,陛下所选的陵寝正是一处龙穴,只是当修到黄泉之处方显奇效。如此当耗费极大的人力。且灵龙不可缺水,须将四围池子灌满汞液,方能养护得了灵气。若能做得如此,料得千秋万代定然兴盛。”
“朕如今拥有天下,若能求得冥福,便是倾天下之力亦在所不惜。丞相尽可以下令施行。至于汞液,原为稀有之物,若要大量集存,得加派人手到四处征取。陵墓的修建事关皇室大运,必须抓紧施为。丞相当立马替朕颁下旨意,要各地郡县全力施行。”始皇帝交代完毕,脸上露出几许满足的微笑,起身便欲退朝。
“微臣近日察得一事,似乎与国运相关,却是不可不报于皇上,以便及时处理。”李斯又跪奏道。
“既是与国运相关,自当速速奏来。”始皇帝重新坐了下来。
“微臣夜观天象,见东方之地似有龙气呈现,此时虽然微弱,却是不可不防。还请陛下及时派人前去处理。”李斯奏道。
始皇帝脸孔一板,厉声说道,“普天之下,皇帝只有一家,龙气亦只有一处!朕建都于关中之地,何以东方也有龙气?此事定有蹊跷,丞相当选派得力人手查个详尽,以便采取非常手段将其扑散。此乃十万火急之事,丞相可不能等闲视之!只是帝都建于关西之地,丞相所谓东方之地,范围未免太泛。若能查得精确到位,朕立马让人前去处理便是。”
李斯于是请来天监官员,一同爬到泰山顶上,观察着天象,测试着罗盘,最终敲定散发龙气之地,便是泗水郡的沛县。至于还须细致到何家何户,却非人力能及之事了。便只得回返京城,报于皇上。
“如今当真可以确定,沛县所发的就是天子气?”始皇帝仍然存有疑虑。
“臣当初报与皇上之时,心下尚存有几分犹疑。如今与天监往东方一行,已然可以确定,那些祥瑞之气与帝都所散发出来乃属同一类型。只是帝都瑞气有如沸锅之汽,而沛县上空仅有淡淡的几缕。陛下若不乘着幼弱之时,将其扼杀于摇篮之内,将来势必酿成极大的恶果。”李斯语气极为坚决。
“沛县既然散发出此等祥瑞之气,依丞相看来,此人是否早已存在了?”始皇帝问。
“臣以为大致如此。”李斯沉吟道,“但据微臣手下查证,沛县此时却是秩序井然,并未现有异兆,倒是令人不知该如下手方好了。”
“既然如此——”始皇帝思虑良久,终于交代道:“丞相若能确定此事,便是屠了整个沛县亦在所不惜。”
“陛下不可。”李斯谏道,“便是人没了,瑞气还在,仍旧不能算是斩草除根。而且此类人往往皆有奇遇,便是屠了偌大一个郡县,也难免让他成为漏网之鱼。反倒叫朝廷丧失了民心,算不上明智之举。”
“难不成就无法对付,任由其成长壮大么?”始皇帝沉着脸道。
“据臣所知,既然已经现了异相,便可将禳解与魇镇之术并用,让其凭空蒸发;再用奇术将其根基毁去,便可让其永不再发。”李斯奏道。
“此事关乎国本,丞相可秘密进行。若能落实到具体人户,便将其一举杀灭,如此当可一了百了。以朕之意,尽可以用雷霆手段多管齐下,就算草菅人命亦在所不惜。但求斩草除根永不再生!”始皇斩钉截铁地下了诏。
几道密诏下颁之后,天下百姓更是忙碌,日子愈过愈加穷困,甚至于哀鸿遍野,处处均有冻馁尸骨。
数年之内怨声四起,东郡甚至传扬“始皇帝死而地分”之流言。
秦法的严酷,使得中原各地处处可见逃役躲荒的流民,反而不断地助长了盗贼的猖狂,泗水亭的治安日益忙乱。
刘季本想多回岳父家探望几次,可近段时日公务繁忙,新任县尊汪泰总逼着手下吏役多抓流犯,多征调民役,以应付上方发派的指标。刘季便也脚不沾地地忙碌着,无暇顾及到家里。
县里又有役情:须征调本地民夫到咸阳建造陵墓。只因路途遥远且缺少押送人手,而刘季隶属武职,先前又到过咸阳正当其用。县尊于是指名刘季负责押送。特意交代近日之内,务必处理完家事准备出发。
刘季过了几十年自顾自的日子,从来就不曾用心地为别人打算过。如今再为人父,应当是家里最需要自己之时,当然不便长期在外公干。只是用尽了各种理由进行推脱,县里因找不到更适用的人手,县尊还是指定由他担当此任,并叮嘱不得再行借故推脱。
刘季无法可施,只得回家做准备。考虑到父母年迈正缺人手,家里的条件又极为简陋,便有心让妻子再回娘家养胎生产。
只是作为一个大男人,这种话还真是难以说得出口!
刘季几次到吕家来,受到的接待并不热情。俗语有言: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婆婿之间的交流,本来应当是一道靓丽的风景,而吕姜氏每回见到他,也只是淡淡地说几句。可能对爱女出嫁,有那种好白菜让懒猪给拱了的遗憾吧。
吕泽、吕释之、吕嬃三兄妹,虽然对他的印象稍有改观,可就眼前的态度来看,倒更像瞧在亲姐妹的面子上,做些情理上的交流。
好在岳父依旧热情,妻子也真心爱着自己,刘季才不至于感到太过难堪。
刘季知道在众人面前提及此事会不好看,就将岳父跟妻子请进房里,叙说了事情的缘由。
吕雉听了并未开口说话,一双美目盯着丈夫,关切之情写在脸上。刘季见微知著,晓得妻子并没有将临产之事放在心上,而是在为丈夫出门的安危挂怀,心里暗自感动,于是回报以一个微笑。
“贤婿的家境老夫清楚,眼下公务缠身也属无可奈何之事。只是女人害喜既是大喜事,也是件大险事,丝毫也马虎不得。好在这里条件还不错,就让雉儿留下来安胎生产,老夫自会安排人手好好照顾。雉儿乃是老夫最为钟爱的孩子,可舍不得亏待,贤婿大可放心公干,出门在外原本不易,就无须整天担心家中之事,还是用心好好保重自己要紧!”吕文关心道。
刘季倒是没有想到,泰山大人居然肯如此为自己考虑,于是放心地到县衙里报到,打算早去早回,以免回家之时,又错过了孩子出生之期。
其时,沛县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前几年由管城子当政,总是尽量为桑梓谋福祉,想着法子利用关系轻徭薄役,以减轻平民负担。
现任县尊却不顾大家的死活,只管揣摩上意盘剥百姓。按朝廷法制,本年服役之人刚刚过百。但沛县情况特殊,前几年服役人员特少,汪泰想做大政绩取媚上司,特意要在此次补上,便将部分刑犯也编入了队伍当中。
服役队伍加入了刑犯,县里便加派狱吏雍齿、卢绾协助押送。雍齿与刘季、卢绾虽然在年龄上有些差距,但彼此都是乡邻,又有些共同的爱好,自是长年混在一处。此次一起出门办差,都为路上能够彼此照应而高兴。
两百余人的队伍才走出县城,刘季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记得上次走在服役的途中,虽然跋山涉水极为辛苦,却相当安静而平和。可此次也太过安静了,直叫人觉着瘆得慌!
直到进入官道后,这种沉闷才被打破,那些被缚住单臂,排成一列的役夫议论开了:“听说此次服役,是为始皇帝修建陵墓,不知道情况是否真实?”
“我也听过传言,看来此事有八成错不了。”
“自古以来,建造陵墓的工役,都藏身于深山巨谷中难见天日,而挖掘任务又异常繁重,听说有许多人都被活活累死!”
“就是不被累死,难道还想活着回来?那些高官贵族死后都陪葬着大批金银财宝,要在黄泉下继续挥霍,怎可能不防上一手?修墓工役熟悉墓中情形,正是人家的防范对象,哪里还有活着回来的道理?”
抛妻弃子赶到遥远的地方服役,居然还关联到自个儿的生死。面对着存亡的紧要关头,役夫们都沉默了。
刘季也曾听过相关的说法,但临行之前过于匆忙,并不曾想过那么多。此时听得众人议论,方才意识到自己正在把大伙儿往死路上送,心里不由得泛起了几分不忍。
“我们是因为交不起赋税才被关押起来,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更未曾犯下该死的罪。若是在当地服刑,也就是一两年之期,如今为何要被押送到遥远的地方送死?”刑徒队伍发出了个响亮的声音,这个声音特别具有扇动性。
刑徒的待遇差人一等,全被捆缚了双臂,还将绳索连成一体。
“不要乱讲话!既然是大秦的子民,什么时候做,要做什么,那得由朝廷和县尊说了才算。何况你们是些该死的人犯,有何资格说三道四讨价还价!”负责押送刑徒的雍齿大声喝道。
“我们虽然都是人犯,却并不该死!为何将我们往死路上送?”有人出言顶撞。
“服役并非砍头,如何就得死了?刘亭长前年几年也经历过,可不是好好的陪着大家赶路?谁再危言耸听,就休怪老子不客气!”雍齿威胁道。
“如何会一样?再怎么着亭长也是个官吧!要是都能像三哥那样,服役回来也娶个千金小姐作老婆,便是多干几年我也愿意!咱们这回走的可是一条死路!”走在雍齿身边的犯人回道。
“你再多嘴!”雍齿挥动着手上的藤条,朝对方的身上抽去。
几十个犯人被绳子串在一起,一人闪身躲避,其余全被扯动了。
队伍一阵骚动。
“雍大公子,何必呢?都是乡里乡亲的,为何要下这般的狠手?”有人出言劝道,语音凉到骨子里去。
其实雍齿本不该这么激动,只是被人无意间触到心里的痛处,一时难以自控了。
吕文刚到沛县时,雍齿就听说他有个漂亮女儿。雍家花了好大的气力,方才请得县尊出面保媒,想不到被一口就回绝了。更让雍齿可气的是,心目中的女神还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父亲配与那个年纪大、家境差、自己一直都没放在眼里的刘三做老婆。只要想到这件事,雍齿就有着鲜花插在牛粪上的遗憾,心里总是隐隐地痛,忍不住就要发火。
“出什么事了?”刘季是队长,赶紧过来问道。
“没什么!你管好那边的事情就得了!”雍齿冷冷地答道,并不买他的账。
“我们要经历长途,捆住双手走路极累。依我的想法,转过前面的大弯,就把捆缚大家双手的绳子解了吧!”刘季想叫大伙儿走得轻松些。
“这里有我!你还是到前边去吧!”雍齿仍旧不理他的茬。
“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那我们不是跟死刑犯一样了么?”
雍齿历来都这么跋扈,刘季早就见惯了。何况此番出门在外,又身负重任,可不宜搞僵了彼此的关系。转过身子往前走,却听到了队伍里的议论声。他甚至感觉到,人家在故意说给自己听。
看见总头目又走近前来,大伙儿又沉默了下来,任凭你怎么吆喝,都只是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着——谁愿意快速地往死路上赶呢?
还没有走到预定路程天就黑下来了。用晚饭时,工役们都若有所思地静默着,空气里有一种令人不安的沉寂。
“三哥,情况有些不妙呀!”卢绾走上前来说道,“三哥晚上查哨可得多注意点,最好多带着几个兄弟。”
入夜时宿营,刘季更是明显地感觉到,大家都在背后嘀咕,可等自己走近了却又停了下来,不像先前那般,有种乡里乡亲的热络劲儿。
刘季生性喜欢热闹,如此被敌对化的感觉,让他极为不爽。可换位思考一番,心里又释然了,甚至于同情起这些不幸的老乡来。他又想,如果换在早年,面对百来条无辜的生命一步一步地走向死地,自己会不会生出那种侠义的心肠,并做出某种过激的举动?刘季不敢十分确定。不过今天不行!最起码得为雉妹妹及还未出世的孩子打算。要是自己出了事,势必要拖累她们。
想起妻子,刘季心里漾起了阵阵柔情:多好的女人呀!自身优秀得无可挑剔,对待比自己大得多的穷丈夫,还是那么一如既往情深意重。刘季真想整天地跟她泡在一起,随时疼她、爱她、呵护她,或者是干出一番大业来,好好地回报她。
可眼前的情势叫刘季的心里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安,但他还是决定安抚好役夫们的情绪,以便尽快到达目的地,完成任务赶回家里去。他全然没有想到,自己前脚刚离开,朝廷派来的人后脚就进入了县城,叫他心中惦念着的妻子很是吃了些苦头。
始皇帝对丞相的意见极为重视,要下死手灭掉沛县冒出的几缕祥光。特意派天监副使滕福专门负责处理此事。
滕福是丞相李斯的师弟,早些年曾在相府里寄食,直到不久前才被推荐使用。此番奉钦命来到沛县,有心一试身手,以图受到朝廷重用,再搏得个远大的前程。故而下车伊始,便雷厉风行着手办事,先向县尊要个向导。
县尊要萧何具体落实。
“请问上差,要向导经办何事?”萧何施礼问道。
“丞相所派之事,便算朝中大事。你只是县中一小吏,为何如此多嘴。好好派一个熟悉当地的人过来便了。”滕福傲然斥道。
“是是是!上差说的是。”萧何连声附和,解释道,“下职如此而为,不过欲择个最切合之人罢了。”
“萧主吏办事历来上心。”县尊也插了句话,交代道:“无须问得仔细,就应上差要求,最个最佳人选罢了。”
“若论对本县各处最为熟悉,莫过于邮役夏候婴。他早年就走遍了全县的各个角落。属下这就让夏候婴跟随上差公干吧。”萧何说完,立马转身出去了。
“眼下情势日趋紧张,朝廷特意派员到沛县何干?我看此事定有蹊跷。”萧何找来夏候婴,交代道:“沛县好不容易才有点起色,莫要被这拨人坏了事。此番让你跟去行事,可要机灵着点。说不得、看不得之事莫叫他们知道。若有异事得说与我知道。”
“那是自然。难不成俺还肯出卖自己的乡土?”夏候婴于是受命陪着滕福一伙,走街串巷勘察地形。
“你对沛县如此熟悉,可曾听过何处与龙、天子等相关的传说?”滕福问道。
“有哇!”夏候婴脱口而出,“咱们沛县人杰地灵,这般传说可不在少数。”
“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得仔细地说与我听。”滕福道。
“不过是些民间的传说,如何就非同小可了?”夏候婴不解。
“此事与大秦国运相关,当然是非同小可了。本钦使就是说了你也不懂,还是赶紧讲你的故事吧。”滕福一派凌人之势。
夏候婴呆了呆,想道:与国运相关?那我可就不能随口乱说了。可别在无意之中,将刘季给害惨了。
他早年就与刘季混迹一起,最是熟悉他的往事,本来是要随口说给滕福听的。此时听他的口气不大对头,立马便改了主意:“那个地方却在丰邑。要说那丰邑的形状吧,就像个戴着皇冠的男子,这箭楼是首、城中是身、南边的两个角就是足了。要是攀上对面的山顶俯视,就容易看出几分模样来了。”
“那就先带着本钦差上去看看。”事情进展顺利,滕福很是高兴,不断地打听道:“可有与此相关的传说呢?”
“有啊。”夏候婴带着众人往丰邑赶,不断地叙说道,“那年沛县闹灾,许多人被逼得进山为盗,有个头目就声称自己是戴皇冠之人,乃是应运而生,要大伙儿跟着造反,结果第一个就被官府给灭了。当真是可笑得很。”
“就这么简单呀?”滕福道。
“是啊!”夏候婴道,“小地方的小百姓愚昧无知,只能牵强附会些故事做饭后谈资,能有什么正经故事供大人听呢?”
一众人终于攀到了山顶。在夏候婴的极力描摹下,还真的勉强看出了些模样儿。
“据此看来,丞相所指的就是这里了。”滕福如释重负,欣然下令道,“赶紧回去准备,隔日便施行法术。”
“属下用心揣摩,上差此番前来,问了许多相关天子、帝王、人龙等传说,似乎意在湮灭沛县的祥瑞之光。详情属下也无法探知。”夏候婴报道。
“祥瑞之光?朝廷也探知了祥瑞之光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萧何嘴里念叨着,居然踱起步子来,焦急地问道:“那你跟他们说了什么?可有提到老友刘季等人之事?”
“没有没有!那不是将他往死路上推吗?”夏候婴连连摆手否认,却又道了声侥幸,“不过,还真差点将这些传说抖落出来了呢!”
“那就好!”萧何也松了一口气,“总算吉人天相,安然逃过一劫。”
“萧主吏此言可有所指?”夏候婴大感意外。
“是啊!看来此事得早点让你知道了。”萧何叹了口气,“据萧某所测,先前有关刘季的传说,大体都将成为事实。而你我等沛县的伙计,都会是应运之人。当此之时,护主之事可不算小啊!”
“哦!难怪三哥身具如此多异象!当真是顶天之材呀!”夏候婴兴奋已极,哑声说道:“萧先生要属下做些什么?”
“静-观-其-变,见-招-拆-招。”萧何一字一顿地说完,又交代道:“不过却得知会那邦朋友,须暗中护好刘季的家人。”
“是!此事就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大伙儿也当责无旁贷。”夏候婴爽快地答道。
次日清晨,滕福带着一大批人马做开了:在丰邑正中挖深坑埋丹砂、宝剑,筑起二十米余的高台,还扒掉了数块墙砖,又在城角处挖了个深池。意为挖心、扒皮、刖足,以为如此便可灭掉丰邑所现的天子之气。
这此台至今仍在,被称作“秦台“、“厌气台”。丰邑别称秦台,也就因有过这段史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