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着急忙慌地连响了数遍，景善正在过马路，条件反射地埋下头，伸手进包包里掏手机。
朗棣本来影子一样毫无存在感地跟在她身后，两人将要踏上人行道，有辆排在车流前方的宝马不耐烦地咆哮了两声，自作聪明地抢先发动，卡着红灯转绿的瞬间飙射而出！
“我操！”
“孙子！”
“赶投胎啊！”
过街的行人们在一遍咒骂声中纷纷闪躲，那辆宝马速度不减地冲破包围，几乎是擦着景善的脚后跟掠过，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景善往前跳了半步，脚下踉跄，朗棣及时伸手揽住她的腰，脑袋转过去，默默凝望那辆宝马远去的背影。
“谢谢。”景善扶住他的肩膀帮自己站稳，也没注意他的手臂依然停留在腰间，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
是罗新苗。
电话甫接通，那头立刻传来苗苗欣喜欲狂地呼唤：“善善，快救救我！”
“啊？”景善被她突如其来的“求救”惊到了，可听她的声音又不像遭遇危险，只有庆幸不见慌乱。“出什么事了？”
在等待罗新苗回答前的千分之一秒里，景善的大脑飞速运转，设想了各种可能性，糟糕的、没那么糟糕的，就连造成她虚惊一场的荒唐玩笑都列出了几个，却再没有料到，现实比她所能想象得更荒唐可笑。
“有个男孩子缠着我不放，非要我养他，”罗新苗委屈地都快哭出来了，“可是我每个月工资那么点，室友脾气又大，根本养不了他啊！”
景善：“……”
傻妹妹，她差点想要仰天长啸，“工资少”、“室友横”是重点吗？难道工资多点，室友好说话点，你就真的要养他？
“苗苗，”景善忍耐地抚住额角，身后的朗棣趁她不注意轻轻一带，她整个人便偎依进他怀里，自己却毫无所觉，“你脑子清醒一点，先别管那些，来，告诉我，那男孩子是谁？你和他很熟？”
“不熟，我今天才认识他的。”那边罗新苗的声音变得忽大忽小，似乎说话的人离电话忽远忽近，“他是……”
后一句话听不清，景善追问道：“喂？喂？苗苗你再说一遍，他是谁？”
罗新苗的声音彻底消失了，片刻过后，另一个景善似曾相识的嗓音隔着电话传过来。
“是我！不是滥好人的漂亮姐姐，我又来找你玩儿了！”
朗项！那少年的声音清朗中微带沙哑，非常有辨识度，景善不由地把手机挪开耳边，抬头四下张望一阵，只看到来来往往的行人，因为她和朗棣外形出众，姿态亲密，行人们走过以后也忍不住回首多看一眼。
没有朗项，那么，他是真的出现在电话那一头……和罗新苗在一块儿。
景善松了口气，她对那个奇怪的少年印象不错，不认为他会伤害苗苗，至于“养他”什么的，应该只是他的又一项恶作剧。
她仰高头想把这事告诉朗棣，，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几乎是贴着他站在了他怀里，这时候就能看出两人身高的差距，她只能看到一个没刮干净的下巴颏。
他有多高？景善心中闪过这个疑问，很快被下一个念头吞没，她想着，就他这胡茬的生长速度，不用一个月又能变身长毛怪，得教会他每天刮胡子才行。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注视，游目四顾的朗棣低下头来，景善在短暂的刹那间撞上他的眼睛，或许由于背光的缘故，那双黑眼睛深邃得仿佛一对旋转的星云，隐藏无穷奥妙，因此冷酷无情。
景善微微一怔，朗棣疑问似地歪了歪头，难为他一个大男人做这样卖萌的动作却不显得违和，角度变化，光线也跟着改变，他的眼睛看着又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湿哒哒清亮亮，显得既诚挚又忧郁。
“你外甥，”她举高手机晃了晃，“跑去烦苗苗。”
朗棣盯住手机皱起了眉，景善示意他说两句，朗棣却不理，她只得把手机放回耳边，威胁道：“朗项小朋友，你干的好事我已经告诉你舅舅了，如果不想他教训你，赶紧离苗苗远点，别再骚扰她！”
她那天看出朗项这小子挺怕朗棣，便想狐假虎威地吓唬他一番，谁知他不上当，笑嘻嘻地回道：“舅舅才不会管我择主呢，你骗我。”
“则煮”？“责主”？“择主”？景善没听懂他的话，干脆也不搭理这装疯卖傻的小子，扯开嗓子叫道：“苗苗！苗苗！你还听着吗？
电话里隐约传来一声罗新苗的回喊，过于模糊，听不清说的是什么。景善只要她还听着就好，大声道：“别理那小子，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下了班回我那里，他要还敢跟着你，我让他舅舅收拾他！”
说完这句她觉得有点怪怪的，直到那边罗新苗答应着挂断了电话，她才想起来什么地方不对——她说这话时理所当然的态度，怎么听着像人家舅妈呢？
…………
……
罗新苗和陈渭走后，景善带着朗棣也出了门，像她这样处于半退休状态的“隐士”，最近离开家的频率前所未有的高，没办法，她必须重新给朗棣买衣服。
此人大概是她养过最娇贵的“宠物”，饮食不健康宁愿不吃，衣物不舒适宁愿不穿，而他的健康饮食标准已经被她测试出来了，就是排骨，专注地痴迷于排骨，蔬菜米饭什么的可以不要，红烧还是白煮都不重要，只要是排骨就好。
剩下另一条，他对衣物舒适度的要求，景善尚在摸索中，目前唯一的线索是“越贵越好”。
所以她驱车直接把他拉到了亮马桥的燕莎。
如今的燕莎当然比不了过去，几乎独揽了天价商品的消费市场，单看那陈旧到几乎可以称朴素的商场外观，便知道它不思进取，还沉溺于过去的辉煌。可像景善这样的暴发户、土包子，平时也没什么花钱的嗜好，除了燕莎她根本不知道别的奢侈品集中地。
两人把车停得远，走了小段路才来到商场大门前，发现这里也横七竖八停了不少车，朗棣打眼扫过，认出一辆白色的宝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