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夜谈结束了,亚历山大一世的故事仅仅是一个谈话的由头而已。后来,亚利跟尼古拉“没有保留地”谈了自己的计划,尼古拉听闻了亚利的计划,不由得瞠目结舌。
尤其是,亚利坦率地表明,如果这次投资失败,他的负债将高达几百万法郎的时候,尼古拉彻底崩溃了,因为据他了解,亚利即使后半生不吃不喝,也么办法还清这么多欠债。
亚利只说了前面一半,他没敢把真实的货币单位英镑告诉尼古拉以避免刺激尼古拉脆弱的神经。
亚利也未尝不是在欺骗自己,如果不列颠和法兰西真的承认了邦联独立,武力干涉南北战争并从南方引入已经积压如山的便宜棉花,那么他就可以就此结束生命,以避免后半生在被人追债中渡过。不过亚利对他熟知的历史深有信心,尽管担心,但他相信历史不会发生多大的偏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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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历的圣诞和新年很快过去,俄历的庆祝活动开始了。
尼古拉抵达巴黎的消息第二天就见报,《法国时报》与《信号台报》分别在非显著位置报道了这次帝俄皇储的法国之行。
亚利在皇储的访问中,给皇储担任向导与补充翻译,因为他来这里已经几个月了,对巴黎达官贵人的住址和某些习惯有些皮毛认识,他跟着尼古拉,访问了麦克马洪【注1】、皮埃尔-朱儿-巴罗【注2】等第二帝国的高官,也参加了几次这些社交家们举办的沙龙。
来巴黎的头几个月,除了应邀去参加几次由俄国大使主办的舞会之外,亚利缺钱,根本就没有办法投入很多资源去进行社交活动,在巴黎的社交圈,贫穷或者欠债永远是不言而喻的共同话题,但是不参加花钱很多的是万万不能的,不然会被永远地排除出社交圈之外——居住在塞纳河右岸的那些资产者们,大多都属于这种情况——也就会被排除出第二帝国政治的核心圈。
亚利的超然地位决定了他不可能被排除出这个圈子,尽管从帝俄传来的风评并不好——乖戾,孤僻,笨拙——甚至有人称亚利是可怕公谊会【注3】信徒;但一个帝俄的亲王头衔还是很值钱的,多多少少能影响到圣彼得堡的政坛,尤其是法国显贵们看到大公和皇储十分和谐的关系之后。在尼古拉的帮助下,亚利开始在国王剧院能够借用大使的包厢,在举办私人聚会的场合,大使馆的马车也可以在被他支配——作为亚利债主的大使帕维尔-迪米特里耶维奇-基塞廖夫伯爵先生并不怎么情愿。
应当说,有尼古拉在,亚利的生活是很紧凑的而不情愿的——亚利更希望规律而且独立的生活——但尼古拉在他这一世是唯一能容忍亚利孤僻表现的“朋友”,他也不希望让尼古拉失望,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个月。
亚利来巴黎的目的并非按照皇帝的期望那样,在巴黎的弄个眼熟。亚利生怕自己在巴黎的这个花花世界失了心,内心排斥着巴黎的社交界。
他自己支持来巴黎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经济收益,借南北战争和印度的冲突为自己挣一些钱。在1月份中旬不列颠与联邦达成谅解协定之后,棉期货价格继续上涨,已经突破了亚利的预期档位。
到了1862年的四月份,亚利把自己持有的期货全部抛出,净赚200万英镑。
从伦敦到巴黎,从法拉克福到圣彼得堡,整个欧洲都在惊叹亚利利用交易杠杆的期货运作手段,虽然他们仍然不知道亚利的存在。只有远在察里津的皇帝陛下,在看到圣彼得堡的报纸后,一言不发地叹了气。
现在,是离开巴黎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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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利离开巴黎之前,把所有的钱都交给了一个巴黎的证券商,要他尽力帮助收购苏伊士公司的股票,要求占股比例至少能够达到20%。
而亚利自己,拿着1万英镑的期票,跟约翰乘着马车去了勒阿弗尔,他们将在那里坐船通过南安普顿去伦敦。
前世,亚利在布里斯托留学过,然后去了伦敦工作。在伦敦,很多伦敦人并不像布里斯托人那样热情,有时间停下来跟你打个招呼面露微笑——当然你并不能强迫伦敦人都那么做——就在这种对比下,亚利对伦敦的印象不是那么好。
伦敦在亚利的心中总是忙碌的,阴沉的。
亚利选择了圣保罗大教堂旁边的建筑作为自己的居住地,他本来想在EarlsCourt这个他居住了4年的地方居住,但现在是1862年,不仅仅早于这一地区在20世纪50年代的重建,甚至早于这个地区与5年之后的首次开发。亚利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找了一幢没有庭院的公寓,住了进去。
亚利在巴黎圣日耳曼区的房子至少是独门独栋的,尽管小,但庭院和小花园至少齐全,但现在亚利住的这所公寓不是这样:公寓内部虽然齐备,只不过没有花园和庭院,马厩和车库也没有,邻街建筑物从街头一直连到街角,大街上虽然整洁但石子铺就的道路一旦遇到下雨天就会变得十分泥泞。在伦敦的冬季,在这个小布尔乔亚式的住宅里,几乎每个房间都要点上炉火,要不然就会冷的有些受不了。
亚利很喜欢英国的天气——因为下雨的日子比较多,这里的正式的社交几乎为零,无论是上层中层还是底层的英国人都更喜欢去酒吧进行消遣娱乐,而不是像法国人那样在宽敞的家里举办舞会或者沙龙。酒吧这种“平等”式的谈话至少让亚利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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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麦克马洪,法国陆军元帅,参加过克里米亚战争,后来当上了第三共和国的总理;
注2:皮埃尔-朱儿-巴罗,法国政治家,曾经担任过内务,外交,以及副首相等官职,第二帝国崩溃之后,退休在家。
注3:公谊会,指的是遵从十字教友好互助的社团,又称兄弟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