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
张雅摇头说道:“臣妾也不知道。【无弹窗.】只是这两天一直懒懒的不爱动弹,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反倒是水果或者是那些酸酸甜甜的小酱菜倒是吃的很爽快。我想着应该是之前大鱼大肉的吃多了,这会子清淡一些清清肠胃呢!”
刘秀闻言,略有些担心的问道:“爱妃身子不舒服,可有召太医看过?”
张雅摇头笑道:“也不过是这两日神思倦怠,又不喜欢吃些油腻的东西罢了,又没有别的大症状。我想着过两日兴许就好了,便没有请太医来瞧。”
顿了顿,又道:“当年在河北逃难的时候,吃没得吃穿没得穿,多大的罪没遭过。如今的际遇同先前相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过是这两日胃口不好,也兴许是年节之下操心的事情太多,且静养几日就有了,也用不着请太医——哪里就那么娇贵了。”
刘秀还是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虽说如此,还是找个太医瞧瞧方才安心。”
言毕,立刻传旨派伺候的小黄门去请太医过来。
萧哲坐在一旁冷眼旁观,凑到郭圣通跟前悄声说道:“我怎么瞧着这位雅贵妃颇有做戏的嫌疑?”
郭圣通瞥了萧哲一眼,开口说道:“你只管安静看戏就是了,哪来的那么多话。”
萧哲嘿嘿一笑,不再言语,也不再留意那边的情况。只是体贴的为郭圣通夹菜,时不时嘱咐着郭圣通多吃一点儿。
坐在两人对面的林黛歆看在眼中,不由羡慕的说道:“大司马夫妇果然是伉俪情深,恩爱有加,叫妾身等羡慕不已。”
郭圣通微微笑道:“这个倒不值一说。等樊将军归来后,想必夫人也当如此。”
林黛歆脸面一红,脸面低下头当做没有听见。
少顷,太医在小黄门的带引下躬身进入未央宫。刘秀立刻吩咐太医给张雅诊脉。太医凝神细细诊断了半日,面上闪过一丝喜色,躬身跪拜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贵妃娘娘已经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此言一出,四周人愣了半日没缓过神来。最终还是张雅自己问道:“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本宫已经怀了陛下的孩子吗?”
太医躬身重复道:“回娘娘的话,娘娘腹中确实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只不过脉息尚浅,并不怎么清楚就是了。”
张雅闻言,有些不放心的追问道:“那你怎么确定本宫就是坏了身孕,兴许是吃坏了东西也未可知呢!”
那太医自得一笑,开口说道:“老臣虽然并非专长于妇症,但行医数十年,最起码的诊脉还是不会有错的。老臣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娘娘确实坏了身孕没错。”
刘秀闻言大喜,哈哈朗笑出声道:“苍天厚待,朕终于有后了!”
席位上的张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不敢置信的说道:“这是真的吗?我终于怀上了陛下的子嗣?”
站在刘秀身后的阴丽华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纤细柔弱的娇躯也有些摇摇欲坠。藏在宽大衣袖中的柔荑死死攥在一起,在柔嫩的掌心留下一块块半月形的痕迹。洁白的贝齿死死咬着下唇,静默不语。
正欣喜异常的刘秀上前揽过张雅的娇躯,转身的时候目光瞥过神色不振的阴丽华,旋即有些忧心的说道:“皇后是怎么了,身子也不舒服吗?”
阴丽华勉强笑道:“臣妾没事儿,只是这两日都这般懒懒的提不起精神,可能是年节之下事情太多了。”
林黛歆眼中闪过一抹怜悯,颔首附和道:“可不是。才刚皇后还同臣妾等商量着为边军将士们赶制过冬的棉衣呢!皇后娘娘总说她是个妇道人家,并不懂得国家大事,能在这些小事上为陛下尽心,也算是她的一份心意。”
阴丽华立刻接口说道:“臣妾也是闲来无事,所以联络京中的命妇们为战场上的将士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顿了顿,看着张雅依旧平坦的肚子嫣然笑道:“不过现在看来,还要为陛下子嗣昌盛绵延后代祈福才是。”
张雅唇边勾起一抹潋滟的弧度,有些得意的躬身说道:“有劳姐姐费心。”
阴丽华强忍着心中的委屈和仓皇,柔声说道:“怎么会,我们都是一家人,妹妹太见外了。”
刘秀见状,心中缓缓淌过一抹暖流,十分动情的说道:“丽华。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阴丽华嫣然一笑,苍白的面上显出一抹红晕,柔声说道:“能为陛下分忧,是臣妾的福分。”
言毕,两人相视一笑。刘秀开口道:“皇后贤良淑德,可也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倘或因为操劳后宫之事而劳累坏了,朕该怎么是好?”
一句话未落,又让太医给阴丽华诊脉。“好好将养身子,也早日为朕诞下龙嗣才是正经呢!”
那太医半跪在阴丽华面前诊断片刻,复又惊喜的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后娘娘也有身孕了?”
“什么?”
刘秀闻言喜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阴丽华也不敢置信的看着太医。只是她的惊喜和诧异同之前的张雅比起来,要真实多了。
太医躬身说道:“回陛下的话,皇后娘娘已经怀有两个半月的身孕。只是这一段时间来,皇后娘娘心神不宁,操劳过度又不善加保养,所以隐隐有体弱滑胎的迹象。微臣会给娘娘开一个安胎的方子,只要娘娘按方子吃几副汤药就好了。”
这样的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回不来神。最终还是萧哲夫妇两个起身恭贺道:“恭喜陛下双喜临门。”
刘秀方才缓过神来,哈哈笑道:“适才朕还羡慕大司马的福气。如今看来,朕的福气也不薄嘛!”
萧哲含笑奉承道:“陛下乃至国之天子,洪福齐天。自然要比我等有福气多了。所以今日便双喜临门,当真是天佑吾皇。”
刘秀被萧哲一番马屁拍的越发尽兴。当即吩咐宫俾将阴丽华和张雅面前的酒水菜肴都撤下,换上同郭圣通一样的清淡菜色。又扶着阴丽华缓缓跪坐道席位上,柔声嘱咐道:“皇后最近也太不精心了一些。怎么连自己有了龙嗣都不晓得。太医刚刚说你操劳过度,神思不宁,倘或真的因为这个有了什么事儿,这可怎么是好。”
阴丽华也一脸惊喜的说道:“臣妾不过是没想到这个罢了。今后一定会注意的。”
言毕,在刘秀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坐到了席位上。
一旁的张雅看着刘秀和阴丽华两个言笑晏晏的模样,面色微微一沉。
林黛歆掩口笑道:“这下子咱们大汉朝可真是热闹了。原本雅贵妃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就让人觉得惊喜了,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也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想来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宫里应该有小皇子小公主满地爬了呢!”
张雅闻言,脸上的神色越发难堪了。刘秀转过身来,瞧着张雅的神色不对劲,不免开口问道:“爱妃这是怎么了,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张雅勉强的勾了勾嘴角,摇头说道:“可能是怀着身孕有些乏累,总觉得提不起精神来。”
至于究竟是因为怀孕而不舒服,还是觉得阴丽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不舒服,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欣喜若狂的刘秀立刻派人前往太后宫中传话,只说宫中两位妃嫔都怀了身孕,也让老太太高兴高兴。得了消息的樊娴都立刻从长秋宫中赶了过来,神情激动,言语颠倒,看样子也是兴奋难耐的模样。口内还不断说道:“长安当真是个风水宝地啊!陛下才在长安定都多久,现如今皇后和贵妃都怀了龙种,可见是苍天庇佑,国之大福啊!”
待得知太医说阴丽华的身子有些虚弱,隐隐有滑胎的迹象。老太太颇为心慌的说道:“这可怎么是好。要好好开个方子为皇后保养才是。她的腹中可是我们老刘家的嫡长子,不能有事啊!”
阴丽华一脸娇羞的说道:“回太后的话,太医说吃两副安胎药就好了,不打紧的。”
樊娴都依旧有些不放心,拉着阴丽华的手絮絮叨叨嘱咐个没完,恨不得立刻就拉着阴丽华回长秋宫将养到孩子出生才安心。
旁边被冷落许久的张雅气的连眼圈儿都有些红了,一眼又一眼的看着跟在樊娴都身边的刘秀,那委屈的小模样叫人看着就心疼。
大抵是张雅身上的怨念太过严重,樊娴都和刘秀两人终究发现了落在人后孤零零站着的张雅。刘秀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立刻柔声说道:“爱妃这是怎么了?”
这种明知故问或者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话让旁边的萧哲和郭圣通听得直翻白眼。不过对于张雅来说却是立竿见影的。果然,为了让刘秀更加喜欢自己的张雅当真不敢胡搅蛮缠耍脾气,只低头说道:“没什么,臣妾是为皇后姐姐高兴。皇后姐姐嫁给陛下这么多年,终于喜得贵子,还是咱们大汉朝的嫡长子,当真是有福气呢。雅儿很是羡慕。”
太后樊娴都起身走过来,拉着张雅的手笑眯眯的说道:“你也不必羡慕丽华,你也是个有福气的人。好好保养身子为陛下生一个健康伶俐的小皇子,为老刘家开枝散叶的重任都担在你们的身上了。”
张雅这才破涕为笑,羞答答的低头不语。
郭圣通等人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窥着众人闲暇的档口借口后宫两位妃嫔都怀有身孕不好操劳为由告退离宫。刘秀等人都忙活着安抚阴丽华和张雅,也顾不得郭圣通等人,旋即派人送三人出了皇宫。
等到引路的小黄门按着原路返回宫中复命,林黛歆左右瞧了瞧,方才低声说道:“真是好运气啊!”
郭圣通看了林黛歆一眼,低声提点道:“她现在是你的小姑子,也是大汉朝的贵妃娘娘,你差不多就行了。难不成还想借着樊崇夫人的身份同她作对吗?”
林黛歆恹恹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萧哲也道:“你如今刚刚嫁入樊将军府,根基尚浅。若实在不喜欢雅贵妃的为人,倒也犯不着和她针锋相对。她现下是立足不稳又忙着生孩子没空搭理你,真要是等她缓过气儿来,只用身份压制,你也是要吃亏的。”
林黛歆不服气的撇嘴说道:“她在宫中盛宠不衰,还不是仗着阿崇在外头打仗立下的汗马功劳。我现如今是阿崇的夫人,她敢把我怎么样?”
郭圣通叹息说道:“你也说她靠的是将军樊崇,可不是樊崇夫人。届时她只要打着关心哥哥的名号给樊崇塞两个貌美年轻的小妾,你能怎么样?”
林黛歆哑然无语。
萧哲开口劝道:“你还是先想着怎么在樊将军府站稳脚跟,再想其他吧。在这一点上,张雅可比你聪明多了。”
言毕,扔下若有所思的林黛歆,萧哲夫妇两个鱼贯上了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萧哲还是搂着郭圣通低声笑道:“今儿这出戏当真是跌宕起伏啊,看得人眼珠子都错不过来呢!”
郭圣通微微一笑,开口说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如今两个人都有了身孕,好看的还在后头呢!”
一路闲言碎语一直到了大司马府。萧哲扶着郭圣通下了马车径自进入府中。绕过当面的彩色照壁便是宽阔的庭院,据说当年是西汉大司马卫青的府宅。因得知女儿怀孕从真定赶过来的郭主从里头迎了出来,开口笑问:“怎么这会子才回来,可是在宫中吃过午膳了?”
郭圣通摇头笑道:“宫里头两位娘娘都怀孕了,圣上正忙着安抚两位娘娘,我们便告退出宫了。”
郭主接口道:“我已经吩咐厨房做好了饭菜在灶上热着,你们倘或没吃好,就再吃一顿。”
言毕,摩挲着郭圣通的脊背说道:“你现如今是双身子的人,经不得饿,要注意多吃一些才是。”
郭圣通点头,跟着郭主一道儿进了正堂,三人略吃过一些饭菜,方格各自回房安置休息。
宫中两位娘娘同是怀有身孕的消息很快传了出来。因刘秀刚刚定都长安,后宫妃嫔也只有阴丽华和张雅两位。如今两位都有了身孕,自然就没人贴身伺候圣上。朝中便有大臣上奏请求刘秀提前选秀,以便有人服侍圣上。
刘秀刚刚登基,原本不欲兴师动众。何况目下阴丽华和张雅两人都有了身子,心思难免更为细腻敏感一些。在这个时候刘秀大张旗鼓的挑选新人进宫,只怕这两位的心里都不会好过。现下政权刚定,百废待兴,刘秀本就没有留恋后宫的心思,便推脱朝政繁杂,先不理会这些琐碎事情。奈何朝中大臣们各有各的心思,俱都以皇家无私事,江山绵延子嗣振兴乃是关系国祚社稷的大事儿,纷纷劝说刘秀三思。
刘秀当然觉得这件事情不好操之过急,不过太后却考虑着后宫有家室身份的女人多了也是好事,至少免得有人仗着家世好就想尊卑不分爬到皇后的头上来。只是这种话不好和刘秀刨开了说,遂开口劝解道:“大汉女子以温婉贤淑为美,尤其是后宫中的妃嫔更不能吃醋小性儿。前朝高祖吕后、景帝栗姬以及汉武阿娇废后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你忍心让丽华也摊上妒妇的恶名吗?”
刘秀摇头说道:“丽华向来温婉大度,这只是朕自己的想法。朕不想在她们为朕生儿育女的时候还遭受这种痛苦罢了。”
樊娴都苦口婆心的劝道:“丽华和雅儿怀了身孕自然忌讳情绪低落,心怀抑郁。可是选秀一事也是历朝历代就有的旧俗,你现今除了是他们的夫君,还是大汉朝的皇帝。你所作所为,要为江山社稷考虑才是。”
顿了顿,樊娴都又道:“为什么朝中大臣对于陛下选秀一事如此执着,不过是因为后宫也是前朝的一部分,他们需要用后宫来平衡前朝的某些事情罢了。你如今执意不肯选秀,看在他们眼中,恐怕就是你一意宠信樊崇。倘或朝中所有大臣都有了这种想法,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刘秀若有所思的沉吟不语。
樊娴都又劝道:“既然皇后和贵妃两人同时有孕,陛下是应该挑选一些家世清白,性格柔顺的女人进宫服侍。不过我朝刚刚在长安定都,天下还未大定,我朝也没必要向前朝选秀一般兴师动众。你可以挑选一些自己目下信重的大臣家的女眷进宫就是了。好歹挑了三五个,也是对大臣们的交代。你目下刚刚登基,要考虑他们的态度。”
刘秀自然也明白樊娴都的考虑,当即点头同意了。
樊娴都又去皇后宫中劝说阴丽华。她原本以为劝说这个一心一些喜欢自己儿子的女人会费些口舌,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安抚因为怀孕而情绪大变的阴丽华。不过她自以为自己是为了阴丽华好,所以并不担心阴丽华最终会怨恨自己,毕竟阴丽华也是个聪明的女人。
不过在这一点上樊娴都却是有些计算错误。阴丽华虽然是个女人,当年也是对刘秀一见钟情非他不嫁,也希望过刘秀能够从一而终。不过世易时移,刘秀既然已经有了一个张雅,那么再有一个李雅赵雅也属平常。自己现如今怀着身孕不能服侍刘秀,而身为帝王的刘秀又怎么可能一意孤行不理会大臣们的建议执意为自己守身?何况阴丽华现如今已经是皇后了,如今又承蒙老天庇佑坏了身孕,只要此番能够一举得男,刘秀便是再有几个几十个年轻貌美的妃嫔也影响不了自己的地位,反倒是张雅……
阴丽华冷冷一笑,既然自己最终都是守不住这个人的,又何必在这个时候妄作小人,坏了自己在刘秀心中的贤良大度,反而为张雅那个贱人铺平道路?
想到这里,阴丽华便一脸恭顺的说道:“太后说的是。是臣妾考虑不周,只顾着照顾肚子里的龙嗣,全然忘了陛下也需要人贴身照顾的。只是臣妾向来体弱,太医也说了为了养胎不得操劳让臣妾好好将养。所以挑选新人入宫一事还请太后帮着臣妾多多筹谋。”
顿了顿,阴丽华意有所指的笑道:“听说湖阳公主最近并没有什么事情,太后若是喜欢的话,让湖阳公主帮衬着太后也就是了。”
樊娴都意味深长的看了阴丽华一眼。自古以来,挑选美女入宫服侍圣上从来就不是一个两个人的事儿,这是一个两个势力的利益结合。湖阳公主虽说是皇帝的妹子,但到底根基尚浅,比不得朝中的老臣。倘或能借此机会同那些世家宦官之族搭上线,对今后来说也是个好事儿。
樊娴都颇为感叹的拍了拍阴丽华的手背,柔声说道:“你永远都是这么善解人意。你放心,只要有婆婆在的一天,一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阴丽华微微一笑,投入樊娴都的怀抱,低声说道:“婆婆。”
自刘秀登基称帝之后,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叫……
霎时间,两人都有一种回到了过去的错觉。那个时候虽然生活艰难超不保夕,但大家同甘共苦,只觉得心比在这繁华冷漠的后宫要近的多。
有了太后樊娴的力挺和皇后阴丽华的理解宽容,刘秀对于选秀一事也没有最开始那般心虚不安。都于是不过几日间,刘秀便挑选了几位战功赫赫或者跟随刘秀是时日长久的大臣家的女眷入宫服侍。一时间莺莺燕燕的妙龄少女进入后宫,倒是给这偌大冷清的汉室宫廷平添了一抹活泼靓丽。
皇宫年夜宴的时候,这些个豆蔻年华正值妙龄的妃嫔们身裹绫罗头戴珠翠纷纷端坐在席位上,一个个天真娇憨貌美如花,叫人看得几乎是眼花缭乱。越发衬得端坐在刘秀左右的阴丽华和张雅多了两分后宫皇室的威严和稳重。
阴丽华一边扶着肚子一边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张雅的神色。自入宫以来,张雅便仗着年轻清性子活泼爽利在刘秀跟前大受宠爱,只不知如今凭空添了这么多同样“活泼天真”的姐妹,张雅的心中如何作想。
转过头去的时候又恰好看到萧哲捧着杯碗劝郭圣通多进食的模样,阴丽华眼中闪过一抹艳羡。陡然听见刘秀在耳边问道:“你在瞧什么?”
阴丽华回过头来,看着刘秀笑道:“只瞧着大司马和郡主夫妇两个,不论何时都那么恩爱和美。”
刘秀闻言,哈哈笑道:“这个也是见怪不怪了。萧哲这小子总是喜欢在大庭广众下炫耀和郡主如何的夫妻美满,当初在河北的时候就恨得好多人牙痒痒。”
下面赵植等人听到刘秀的话,不免接口笑道:“可不是,当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那时候恨得臣等总想着半夜偷偷去大司马帐中暴打他一顿才好解气。”
萧哲笑眯眯说道:“如今尔等俱都接了家眷在身边,倒也不必羡慕我们夫妻两个了。”
“只是大司马夫妇总是如胶似漆比蜜还甜的模样,总是叫我们羡慕的。”林黛歆看了看身旁的樊崇,开口笑道。
樊崇顺势说道:“夫人是嫌我不懂得花言巧语?不过我向来是做到实处的。”
言毕,意有所指的握了握林黛歆的掌心。
众人见状,又是一阵哄笑。
今年是刘秀君臣在都城长安的第一年,众多君臣瞧着未央宫中的繁华大气,不免唏嘘感叹。自当年跟随刘秀执节河北,一路风餐露宿好几次都是身陷险境九死一生,狼狈逃窜的当时哪里会想到有今日的风光得意。
当真是满堂朱紫贵啊!
尤其是还能摊着这么一位能共患难还能共富贵的皇帝,众人都觉得自己个儿舒坦极了。想到这里,诸位朝臣纷纷举杯向圣上敬酒庆贺,刘秀也来者不拒,不过片刻就有些微醺了。
酒过三巡,筵席之上的气氛越发和乐融融,唯有张雅盯着下首一群搔首弄姿的莺莺燕燕,心里不痛快极了。她越是不痛快,阴丽华就越是舒坦顺意,虽然她自己心里头也未必就真的舒服了。
郭圣通觉得这宴会上的气氛有些炙热,便向萧哲低声说道:“我有些热了,想出去走动走动。”
萧哲立刻回道:“我陪你出去。”
于是两人趁殿内众人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的功夫悄悄走出大殿。今夜的夜幕高挂,繁星点点,晚风吹过,树杈上的残雪纷纷吹落,在宫灯的映照下美轮美奂,分外晶莹。
同未央宫内的灯火通明,人语喧阗相比,宫外的寂静显得越发宜人温婉。萧哲和郭圣通两人并肩站在白玉栏杆前,看着千百年来同样神秘高远的夜空,倏忽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或许根本就不是错觉,他们二人当真是走过了一生一世的距离。
郭圣通转过头来,看着夜色下眉眼精致气质缱绻温柔的萧哲,低声问道:“你会永远站在我的身边吧?”
萧哲点头。
郭圣通继续问道:“你会只有我一个人吧?”
萧哲继续点头。神色沉默而坚定。
郭圣通莞尔一笑,抬头看天,幽幽说道:“不知怎么地,今天看到阴丽华的模样,突然心生感慨了。”
萧哲伸出一只手臂将郭圣通揽在怀中,低声说道:“你不是阴丽华,我也不是刘秀。我萧哲这辈子只有郭圣通一个女人,永远都不会变。”
郭圣通不由自主的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悄悄握住了萧哲的手,低声应道:“我知道。”
萧哲却开口问道:“那你也会永远站在我的身边吧?”
郭圣通回头看着一脸认真的萧哲,也点了点头。
萧哲继续问道:“你也会只有我一个人吧?”
郭圣通忍俊不住,伸手推了萧哲一把,低声喝道:“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萧哲正色说道:“我说的也不是笑话啊!娘子从前世到今生都这么优秀,堪称是万千少男心目中的偶像,为夫也会担心娘子有一天觉得我不够好,移情别恋怎么办?”
郭圣通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怎么会呢?”
一句话未落,看着笑眯眯不说话的萧哲,不由得一愣。
是啊,怎么会呢?
在这个战乱纷扰又繁华古老的东汉呆习惯了,看多了男人三妻四妾拈花惹草还理直气壮的模样,她竟然也有了一种陌生而惶恐的情绪。竟然担心起萧哲的心意会不会转变。那么由此及彼,相信萧哲心中也有不安和不确定吧?
想到这里,郭圣通主动抱住了萧哲,低声说道:“我们都不会变,永远不会。”
他们两个人,是命中注定的羁绊,是跨越千万年的缘分,既然老天爷扭转乾坤也要让他们两人走到一起,那么就注定了他们永远都不会分离。只要彼此确定心意,那么再多的世俗也不过是眼中浮云,影响不到什么的。
看戏看戏,自然是要冷眼旁观,倘或把自己也牵扯到戏中杞人忧天,说出去当真是要笑死人了。
郭圣通好气又好笑的摇了摇头。向萧哲说道:“都是陛下两夫妇闹得。”
萧哲也颔首附和道:“是啊!看多了他们的纷争,就连我们自己都不太确定自己的心意,你说他们还明白自己最初想要的是什么吗?”
郭圣通一愣,想着当初信誓旦旦要对阴丽华负责的刘秀,想着当初刚到河北时笑的一脸温婉甜蜜的阴丽华,又想到适才在殿内看似默契却隐隐有了生疏隔阂的一对帝后,不觉轻叹一声。
乱花渐欲迷人眼,从来功名利禄帝王权术总是最迷惑人心的。所以刘秀和阴丽华两个人,如今还记得当初的愿望和承诺吗?
两人在宫外站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萧哲开口说道:“时候不早了,恐怕他们会留意到我们不在殿内,我们先回去罢。”
郭圣通点点头,和萧哲相携返回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