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子默忽然意识到,它是随自己的意念出现的!虽然在表面上消失,却依然能感受到它的存在,在身体里,在每一个细胞里,融在血液里静静流淌。那种浑然一体、不分你我的奇妙感觉,简直无法用言语表达!
没来得及想下去,唐清又唤了他一声。顾子默这才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慢慢抚平心中的波澜,扔掉手中香烟,走了过去。
「嗯,睡不着。我没事,你放心睡吧。」顾子默坐在床边,轻抚她的头发,柔柔的,还带着一股香气。
唐清勾住他的手指,轻声说:「哥,地上冷,睡久了会患风湿,上床吧。」
她一句「上床」不禁令人浮想联翩,心潮腾涌,顾子默深吸一口气,迟疑问:「真的,可以吗?」
「嗯。」唐清第一次在他面前表现出害羞的神情。
「既然你这样说,我就免为其难吧。」顾子默没脱衣服,在唐清身边躺下来。两人的手交叉相握。
唐清说:「哥,你这么瘦,却能以一敌二,真厉害!我现在不崇拜那些棒国小白脸了,像哥这样的才是真男人!倍有味儿!」
顾子默听她赞扬,心中大为舒服:「嗯,别看哥瘦是瘦了点,却都是结实的肌肉,两块胸肌八块腹肌,没多余脂肪,知道为什么不?因为哥风雨无阻,持之以恒,每天都有练功。」
唐清十分惊讶:「武侠电影上的那种,哼哼哈嘿?」
顾子默说:「那些都是花把式,光好看,实战就不行了。你知道UFC吗?那才是实战的真功夫。」
「啊?我只知道UFO,UFC不知道哦。」唐清推攘他说:「哥,你知道吗,那是我的初吻耶。」
顾子默心里噗噗噗地跳:「哦,怪不得那么甜呢,可惜了,刚才没仔细体会,能再体会一下么?」
唐清连忙捂住他的嘴:「不要,我睡不着,哥给我讲故事吧。」
顾子默抓住丫头的手放在胸口上:「你叫我哥,会令我有犯罪感的。」
唐清忍住笑:「那……大叔,讲讲你的故事吧。」
「嗯——」顾子默酝酿着感情,片刻后,缓缓讲述:「大叔我从小呐,被狠心父母抛弃,想想心都碎成八瓣,八瓣呐。幸得师傅收养,教我武功,再大一点,我就随师傅跋山涉水,到各个偏僻村落替人治病——」
唐清插嘴说:「想不到身世可怜的大叔,竟有菩萨心肠,是一个悬壶济世的大圣人,失敬失敬哩!」说着双手抱拳,学古代人作揖礼。
顾子默想笑,却笑不出来:「不敢当,大叔我充其量只算个郎中跟班,连药方都看逑不懂,那会救什么人,不过是跟师傅打下手。后来师傅送我去上学,读书识字,只有在周末和放假的时候,才带我一起去给人看病。」
「那后来呢?大叔你怎么来到城市的?」唐清这样问时,明显感到他的手在一瞬间握紧,虽然很快就放松,但她还是确切地感受到了。
「对不起,哥。」唐清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令他不愉快了。
「傻丫头。」顾子默爱怜地用两手包住了她的小手,强颜欢笑着:「不是什么秘密,很多人都知道,当时……」
有十几秒的沉默,顾子默没有继续说下去,唐清也安安静静的。
过了一会,顾子默才出声继续:「那年,冬至前两天,一个烂仔来村里收土狗,人家不卖,他就开口大骂,推推嚷嚷,欺负有六个月身孕的孕妇,当时我火冒三丈,上去就两耳光,狠狠揍了他,打掉他三颗大牙。回去后,我告诉了师傅,想不到竟被教训了一通。我气不过,第二天又去揍了那个烂仔,还把他准备杀的土狗放跑了。那时我十六岁,又练过武术,一两个大人都不够我打,但那天他好像知道我会再去,纠集了十多个痞子,我打翻了六个,可双手还是难敌四手,被他们抓住狠狠打了一顿,把我关在猪圈里。之后让人去通知师傅,让他带钱来赎我。」
顾子默的语气是淡淡的,仿佛是在叙述别人的事,跟自己没半点关系一样,可唐清却紧张的不得了,听了他的话,联想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心里不禁怦怦地跳。
顾子默接着说:「十六年来,我第一次没陪在师傅身边,也就是那一次,他老人家得到我被人关猪圈的消息后,心急火燎从二十里外的山寨赶回来,为了节省时间,师傅饶了近路,那里有座铁链桥,年久失修没几个人走,也没人去修,师傅走到一半,桥索突然断裂,当时天色昏暗,师傅措不及防,掉下了浑浊的江水里,你不知道,冬至那天的水有多冷……」
说到这里,唐清感受到他整个人在颤抖,虽然轻微,虽然他刻意地压制内心的感情,唐清还是借助月光,发现他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哥,你也不想的,不要哭,不要哭。」唐清帮他擦拭泪水,自己却也泪如泉涌。
过了一会,顾子默忽然笑了出来,抓住她的双手,不让她在再自己脸上乱擦,「傻丫头,哭什么,哭得难看死了。好啦好啦,我没有伤心,只是想起了师傅他老人家的教诲,他说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那时我不懂是什么意思,得到师傅坠江的噩耗后,我冲出猪圈,光着脚在山间里狂奔,来到悬崖边,我根本没想过其他,就想跳下去救师傅。当时已经有许多人在场,也有人下江打捞了。他们拦住我,不让我跳,我咬了一个男人的手,他吃痛放开我,于是人们只见到我急速而下的身影,丫头,你能想象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寒冷的江水里泡到全身僵白吗?」
小丫头紧紧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强有力的心脏搏动,她仿佛能感受到当时冰冷的狂风割伤男人的皮肤,还有入江后那刺入骨髓的冰冷。她想给男人在冰冷到了极点中找到一丝温热,哪怕只有一点,也可以慰藉他受伤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