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爹他待你如何你再清楚不过,早前,岳父便是得他相助,才将蛊毒从岳母身上引到自己身上去的,爹对这法子自是再清楚没有。你就没有想过,若是到了后来还是没有寻得解蛊之法,爹也会用这法子来保你吗?”
见得叶辛夷神色怔忪,沈钺继续打铁趁热,“爹又不是习武之人,也上了些年岁,哪儿比得上我身强体壮?他可更经不起折腾了。再说了,我是你夫君,护着你,自是理所应当,即便是爹如今也不好跟我抢的。我不是说了吗?天塌下来还有我先替你顶着呢,何况,这天不还没塌下来吗?就只是身体里多了只小虫子,我堂堂七尺男儿还能怕了它不成?”
叶辛夷怔怔望着他,片刻后,才语调幽幽道,“你倒是将理由想得充分。”
沈钺微微一顿,面上笑容中渗进了一丝苦涩,“做了的事已是做了,我不会后悔,这本就是我深思熟虑后最好的解决之道。不过,我总归是怕你因此生了我的气,是以,总想着能说服你就好了。”说这话时,沈钺一双眼定定望着叶辛夷,眸底深处藏着一丝忐忑。
叶辛夷望着他,许久没有说话,可眼里的泪却是倏然滚了下来。
沈钺心口一揪,“怎么又哭了?”眉峰便是狠狠皱了起来,迟疑地抬起手给她擦了泪,好在,她没有躲开,也没有挥开他的手,只下一刻,她身子却是一倾,便偎进了他怀里。
这一下,让沈钺猝不及防,愣了半晌,才抬起手来将她轻轻环住,她伏在胸口处,单薄的夏衫很快被她的眼泪浸湿,胸口灼烫,那眼泪好似经由体肤,一路流进了他体内,将他的心泡在其中,让其暖胀酸涩兼而有之,五味陈杂。
“阿钺!”她低哑着嗓音唤他的名儿,“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我明明不够漂亮,性子也不那么讨喜,又倔强,又矫情.......”
“说什么傻话呢?你哪儿不漂亮了?在我眼里,你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至于性子嘛.....倒确实不怎么讨喜......”话刚落,原本乖巧伏在他胸口的姑娘却已经蹭起身来,一双还含着眼泪,红肿着眼皮的杏眸将他瞪着,眼底闪烁着点点威胁,如针芒般的光,这般的生机勃勃,看得沈钺心里欢喜不已,不由得便是咧嘴笑开,伸手将她后颈一压,便又将她压在了自己胸口,密密实实地搂住,低沉醇厚的嗓音带着笑,在她耳畔徐徐,将后一句尚未说完的话娓娓道出,“可偏偏我喜欢,那有什么法子?是以,你觉得所有的不好,落在我眼中,便都是好,都是可爱,这是我的欢欢儿啊,这世间,只一个,独一无二的欢欢儿,我沈钺之爱妻。”
爱妻?叶辛夷心里一暖,却是抬手轻捶了他胸口一记,“你果然是个口蜜腹剑的,说起情话来,无人能敌啊!”
“我的情话发自内心,只说给欢欢儿一人听而已,倒是不知说得好是不好。不过欢欢儿,却是还听过谁人说的情话,否则,如何能作比较,知道我无人能敌?”他皱眉眯眼看她,眼里隐约含着两分疑虑和犀锐。
叶辛夷咳咳了两声,“我在夸你呢,沈大人这是在诏狱里待久了,随口一说也能疑心?”
沈钺自然是刻意逗她,一时没绷住,笑了起来,抓在她臂上的手一紧,又是将她拉进了怀里密密拢住,“不生气了吧?”
叶辛夷却是在他胸口用力点了点头,“还是生气。”
沈钺一愕,不是吧?他能使的招数都使出来了,怎么还生气?而且,她方才的表现明明就是......
“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才这般,何况你代我受苦,我心里既是感动,又是愧疚,眼下已是这般,我若说再换回来,你定是不愿。可阿钺,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往后,在做什么决定之前,能否先与我商量?”
叶辛夷从他胸口处抬起头来,望向他怔忪的眼,四目相对,她眼里的认真清晰地传至他心底,“阿钺,我知道你自来习惯了一个人解决问题,不依靠任何人。可我不是那只知依赖的女子,你该相信我,有什么事,我们也可以一起面对的,不是吗?”
这样的话,叶辛夷其实不只说过一次,但从未如同此刻这般,郑重其事。
因为,她这一刻,心中坦荡,除了有关顾欢的部分,她身为叶辛夷,对他已没有半分隐瞒,包括娑罗教,也包括蜀中夏家。
也或许更因为,他们如今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她交托了自己的身与心,便已是认定了他,早已与从前不一样了。
这样的不一样,敏锐如沈钺自然能够分辨得出,他当下双瞳微缩,心口动容,微疼,却有甜暖漫溢而出,过了半晌,他才迟缓地点了点头,哑声道一声“好”,却也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叶辛夷自然也清楚,眼中隐隐闪烁着泪光,嘴角却勾起了笑,丝丝甜蜜幸福从那眉间眼角流泻而出,她一个倾身,重新投进他怀中。
他亦抬手,将她紧紧环住。一双俪影两颗心,都是密密实实地缠匝在一处,终至难分。
这事儿,便算得雨过天晴了。
沈钺没有想到能这般轻易过关,当下便是高兴得不行,让周庆寻了钓竿来,兴致颇高地往荷塘去了,说是今日要亲手钓些鱼虾上来给叶辛夷添菜。
叶辛夷自是不会拦他,笑着送走他,回头却是去了林秀蕴的厢房。
见到她,林秀蕴还是神色淡淡的,既没有惊讶,也没有疑虑。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头埋首于一堆药材之中。
“师叔,阿钺的身子......可有碍?”叶辛夷来这一趟当然不是为了杵在一旁当木头的。
林秀蕴倒是半点儿不诧异她会问这个问题一般,手上仍旧不停,不时抓起药材放在鼻间轻嗅,并仔细查看,头也不抬地道,“虽然这桩事是沈钺自己坚持的,不过若是半点儿好处没有,我也不会同意。别的且不说,他身子比你康健,也没有什么旧疾,光是这一点,便已强过你许多。至少,你这喘鸣之症以你的功力,倒是可以慢慢调和过来,不会再复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