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啊，是那样的辽阔而深邃，带着缥缈金环的圆月没有一丝瑕疵，银盘般大小，轻柔却足够明亮了，足够照亮黑暗的道路。
它洗涤了易玄的灵魂，使他心中坦荡。
望着头顶的夜空，易玄突然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叶柳，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这么决绝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因为，这是我长久以来活下去的动力。如今，我想正式的对过去做个道别，我想，等复了仇之后，可能我就会放下吧。”
易玄声音变得微微嘶哑，带着莫名的悲鸣。
“我的初恋女友，她是为了掩护我而死的，就在那一次，炸弹震过来的时候，她扑倒在我的身上，后来血肉模糊，七零八落，我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找全。”
“……她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活下去，她命令我不管怎么艰难都得活下去。”
因为他在筛选情报时出了误差，所以连累了自己好友和最爱的女人。
易玄仍然记得，就算死亡的最后一刻，他们也没有恨过他。
“X”提供错误情报是错，那么他作为头儿，做出错误决策也是错。
原来不管过去多久，那刻的心痛一直存在。
你以为它已风化成沙，其实它不过是变成了沙粒，偷偷地藏进了你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戳中你的泪点。
易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对着皎洁的月色，他竟然流出了眼泪。
以前的那些回忆，在此刻刺进了他的心脏，疼痛难忍。
叶柳默然，难怪一直以来易玄都用这句话来告诫末日中的他们。
但此时的叶柳，什么安慰话都没有说。如果说的只是一些不痛不痒，冠冕堂皇的大道理。那么，还不如沉默。
*
易玄捂脸笑了起来，他竟然会在自己的学生面前流泪，简直是太挫了。
只是喝了叶柳的一杯白开水而已，他的情绪竟然也变得这么丰富。
“后来她去世后，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我大多数时候都是对着她板着一副脸的，很少让她笑过。所以，后来，我才拼命让自己笑，不管遇见什么事情都笑，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老师，你还有我们。”叶柳不忍心地提醒一句，前世加今世，两辈子的时间，她这是第一次看到易玄哭。
在叶柳心里，易玄一直是个外表嘻嘻哈哈，内心冰冷如铁的人。
“我很爱她，你懂那样的一种感情吗，总有一些人，就算她消失，不在了，可她永远存在你的心里。那些一些陪伴走过来的路，虽然风雨飘摇，但坚定从不曾徘徊。”
“你还小，所以你并不懂。”
不，叶柳其实是懂的，她和萧谷诚在很久远的前世也经历过那样的日子。
易玄上下颠倒地说道，句句发自肺腑，到了最后，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了些什么。
难得是叶柳竟然沉默地从头听到了尾，只是偶尔附和着几句。
“对不起，自从萧信找心理催眠医生给我做过心理暗示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今天特别想她，想得我的心脏都在发揪。”
有可能是那杯灵液水的原因吧，不知不觉地激起他沉睡已久的自己。叶柳猜想着是这个理由。
“她是我最爱的女人，我本来以为她会埋在我心里一辈子，永远不会拿出来。叶柳，你听我说了这么多，一定觉得我对不起你妈吧？”
“易老师，你是真心对我妈好的吗？”叶柳听着，突然问道。
末日后，大多数人都是朝不保夕，所以婚姻关系也不复存在，要是看对眼的话当夜就搂在一起睡觉，也不会有人说你什么道德败坏，还是觉得一夜不够，要想夜夜夜的话，两个人也可以搭伙过日子。
安凌和大桩就是那样夜夜夜的类型，安凌虽然在基地里把大桩指挥地团团转，可是大桩也甘之如饴。
既然连婚姻关系都不存在了，那么她把她妈交给易玄，绝对会比交给不知名的男人好。
叶柳并不是觉得易玄是自己后爸最合适的人选，只是觉得他值得信赖。
看他为了战友和女友，十多年来从未放弃过复仇，就可以看出来了。
“你妈确定给了我想安定下来的感觉，因为在她身边很安宁，所以我才想等一切都结束后，和她安静地过日子。”
“那就好。”叶柳答道。
“其实我最开始我想把阿诚送去文都，让他跟着他爸，或者我把他培养成才，就抽身离开的。因为你妈，我才一直留了下来。”
对于这话，叶柳相信。
前世，易玄还真是在培养了他们成材之后，就马上离开了。
“易老师，其实我妈心里也还是有我爸，只是人都不在了，再说什么都是虚枉。阴阳毕竟有隔。”这已经是叶柳能够说出的最宽慰易玄的话。
“呵呵，我还以为我和你坦白了心事之后，你会阻挡我再和你妈接近。”易玄听出了叶柳口中的关心。
叶柳看着远方，说道：“不会，只有你对我妈好，不管你爱不爱她，我都无所谓。”
原来这就是叶柳的爱情态度。
易玄揉了揉了叶柳发顶的柔发，就好像对待萧谷诚那样。
“叶柳，你还这么小，怎么就能对爱情抱有这么大的怀疑呢。未来还有很多希望，万事无绝对，知道吗？”
“你应该相信，相信亲情、爱情和友情，黑色阴暗的东西确实存在，可美好的东西还是占据了绝大多数，不要轻易的让那些负面影响入侵你的大脑。就算阿诚不行，不是还有阿康吗？”易玄又道。
“老师，这话你先让自己相信，再来教我，好吗？”叶柳故作严肃道，反过来教训易玄。
“小丫头，年纪小小，嘴巴还挺利的嘛。”易玄笑着要去拍叶柳的头顶，
“老师饶命。”叶柳闪身躲开了。
她带着笑连忙逃进屋内，躲避身后人的追赶。这萦绕满屋的笑声，驱散了不少多日以来的郁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