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在去往废宫桃源居的路上,恰巧碰见了正在花圃小径上疾步行走的何萝姬,女子罗衣尚敞,黛眉下媚眼如丝,双腮嫣红,纤指时不时的撩拨着额角的发丝,螓首微垂,那唇角似乎还含着一丝自我陶醉般的笑意,看似春心荡漾,格外风骚。
当凤?迎面走到她面前时,她似乎还沉浸在某种欢愉的气氛之中毫无知觉,直到白义用剑柄抵住她的香肩制止了她前进的脚步,她才猛地吓了一跳,抬起头来,语无伦次道:“凤……凤……女王陛下!”似乎没有料到会在此遇见凤?,她惊吓万分的看着凤?,下意识的扯紧衣衫,脸色刷地一下惨白。
“奇怪,何萝夫人平时不是口齿很伶俐的吗?今日是怎么了?做了亏心事吗?见到孤王如此害怕?”
凤?如此调侃,何萝更是心虚的颤抖起来,目光闪烁的偷看了凤?一眼,低声回道:“何萝在此巧遇陛下,实是没有什么心理准备,所以才有些失态,还望陛下见谅!”
凤?看了一眼她走来的那个方向,似乎是曾经对肖馥玉动刑的柴房,然后再上下打量了一番尚还在微微颤抖中的女子,但见她脖子上好似有一些胭红的印记,便笑了笑,道:“何萝夫人今天的气色似乎分外好,定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姿态也变得格外袅娜动人起来,想必……是得了相国大人的宠幸吧?”
凤?此话一说完,何萝脸色更是灰白如纸,吓得朱唇颤抖,眼前发晕,却还是扯出了一个笑容,回道:“不敢,何萝不过是一个姬妾,不敢与女王陛下争宠,若女王陛下没有什么其他事,何萝就先行告退了!”说罢,连忙迈开脚步朝斜着的方向飞跑而去了。
何萝姬走后,凤?还呆在原地不动,直到目送那个女人的背影一直离开视线,方才收神,身旁的白义不解的问道:“陛下如此聚精会神的看这位美姬,是有觉得她有什么不妥吗?”
他话刚问完,一个声音从树上传了下来,讥诮道:“她当然会有些不妥,陛下是聪慧之人,定然能看得出她今日哪里不一样!”
“谁——”白义警惕的持剑指向天空,但见一颗五人环抱的大树上,一身黑衣劲装外罩紫霞披风的女子抱膝坐在枝上,懒洋洋的合着双眸似乎在尽情的享受空气中弥漫的花香。
“汀若姬?”凤?眯眼瞧看,有些意外的唤了一声,那女子便睁开眼睛,从树上轻飘飘的跃起了下来,再走到凤?面前,笑道:“陛下,我汀若来到相国府上也有了二年,从来都是安分守己,安安静静的过自己的日子,我若是做了什么事,必然不会遮掩,敢作敢当,但若是谁陷害于我,我必查个水落石出。”
顿了顿,眼神很是慵媚的瞟了凤?一眼,她又道,“那晚幽蓉污蔑我与男子私通,陛下虽没有继续追查下去,但汀若也是一定要还自己一个清白的……”
她的话里有弦外之音?凤?看着她隐隐含着愤怒的笑靥,也禁不住微微的扯了唇角,问道:“你是来提醒孤王来查清那晚之事的么?”
汀若道:“偷情之人,敢做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我已经在此守珠待兔多日了,陛下,你非要我把话说得那么明白吗?”
她的意思是,她已经查到了谁陷害她的证据,而且还抓获了第二次与男子私会之人,而这个人便是——何萝姬?!
凤?脸色变了变,心中不由得冷笑:华吟澈啊华吟澈,你的几位美姬也不是那么真心啊,还有人敢光明正大的往你头上扣绿帽子,不知道你若知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那孤王还得多谢汀若夫人提醒,不过,孤王还得提醒你一句,家丑不可外扬,此事还得有个捉奸在床的证据,不然,很有可能会牵连到无辜的人,等你找到足够的证据之后,再来找孤王吧!”
凤?说完这句话后,便命白义继续向废宫桃源居走去了,留下汀若一人木然而惊诧的呆在原地,是了,就算将何萝此事告知相国大人,相国大人还有可能会为了面子将所有知道这等丑事的人全部处决掉,而她的清白又有谁会在意?
她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凤?居然都考虑到了,想到这里,她望着凤?远去的背影,不由得肃然起敬起来,也许……也许跟着小女王陛下会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吧!
凤?再次来到桃源居时,惊奇的发现这座废宫变得格外豁然明朗且春意盎然起来,院中落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置入了一些盆栽花草,引得蝶鸟成群,衬得院中一片生机勃勃。
桃源居的牌匾也被重新挂在了正门口的门槛之上,两门边还挂着一幅对联写着:飞花逐梦几度回,万壑争流忆君心。
虽然看不懂这句对联是什么意思,但凤?也莫名的心中腾起一丝感动,而就在她愣神之际,院中竟传出一阵轻悠动听的琴声,让人听得心中好不惬意!
凤?走近别院门口,隐约看到了阳光下一道耀眼的颀长白影,不由得脚步一滞——
竟然是华吟澈!
他来这桃源居干什么?难不成是找莫天君叙旧的?
“白义,我们先不要进去,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吧?”凤?对白义下令,再一次的要求白义抱着他躲到了一个隐蔽的地方偷听。
弹琴之人居然是华吟澈,据说他从不为任何人弹琴,除了每年的三月十六日在紫姹亭中孤独的弹上一整天。
没想到竟在此时此地再次听到了他的琴声!
果然是有如洞庭观山听风一曲,旷绝古今,如此饱含情感的琴音基调,如凤唳亦如蝉鸣,起伏跌宕处又别有韵趣,令人听之刻骨铭心。
“小湛还记得这一曲原是莫师傅教的,此曲能定心,更能乱心,当初小湛随凤慧陛下出征,便是以这一曲动之以情,勾起了敌军人士的思乡之意,使其士气大降,如绵羊落入陷阱,军心大乱,不战而败!”
华吟澈一边轻抚着琴弦,一边对坐在琴对面的莫天君说着,语调中颇有些怀念旧恩的意味。
莫天君仍瘫坐在一席羊毛地毯之上,静听着,也好似在思索着,唇角浮起一丝淡笑,半响,他说道:“你很好学,这一曲我并没有怎么教你,但你只听得一次便已铭记于心,与慧儿出征的那一次是你第一次行军打仗,是么?”
华吟澈答道:“算是吧!但是我从小就跟随母亲一起逃避亲人的追杀,那个时候,对我来说,似乎哪里都是战场!”他微微扯动唇角,淡而苦涩的笑容是那般锋利而隐忍,手指熟练的撩拨琴弦,他又说道,“我这一生也打过很多场败仗,而且很奇怪的是,每一次当我觉得自己已经赢了的时候,却是真正的败了……我赢得了荣耀,却输掉了一些最珍贵的东西……而事隔多年以后,当我输掉一切的时候,也终于能够明白莫师傅……你的心……”
莫天君听着,不免又有些伤感的诮笑了起来:“看来你也有一些无法释怀的东西。”
琴声渐渐趋于悠远,变得缠绵悱恻,华吟澈弹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说话,直到一曲完毕,他才忽地将双手覆在琴弦之上,说道:“莫师傅,小湛今日来与你闲聊,是想告诉你,失败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当你失去一切之后而悔之莫及,而你……并没有失去一切。”
当莫天君凝神沉默之时,华吟澈抱琴长身而起,郑重的说了一句:“凤慧女王陛下或许还活在世上,所以你没有必要意志消沉……”
长风吹落花瓣,在凤?眼前形成一道霞幔般的屏障,正当她入神的听着那琴声时,华吟澈朝着别院的门口走了来,毫无预兆的,她禁不住打了个喷嚏,许是被空气中的花粉味道刺激到了鼻子,她捂着嘴瞧看周围,然后发现共有三双眼睛都奇怪的看着她,纯澈的眼珠转了一周,她在尴尬之余灵机一动,竟是哭着鼻子向莫天君跑了过去,边跑还边叫着:“亲爹,?儿想死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