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主、管。”
洛雪连职务带姓重重叫了他一声，然后手撑在桌上定定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
在这犀利的目光下，周海硬撑了片刻便有些顶不住了，收敛了手脚，坐姿端正起来。
“雪总，我真不是偷懒。”他主动开口解释，“‘小陈孟’住的地方我打听过了，郊区一个很破旧的胡同，堆满了杂物，摄像机都跟不进去。那里住的，跑江湖算命的也有，搞盲人推拿的也有，造假货搞传销的也有……她自己如今也搬出来了，我还白白过去调查，这一不小心被当成了搞暗访的，你就只能报警来捞我了。”
白晶晶给两人接了茶水过来，听见周海这描述，不禁笑了声，又堪堪收住，安静走了出去。
“想不到周主管还是个段子手。”洛雪亦笑了笑，坐到自己椅子上，“我是不是该推荐你去山总那边？让你在我这儿带艺人简直是埋没你了。”
“我真不是给你讲段子雪总。”周海喝了口水，“‘小陈孟’情况就是这样，就这两页纸，没什么价值，还不如多挖挖贝琳菲的料呢……”
“徐云孟就是徐云孟，干什么‘小陈孟’、‘小陈孟’的叫。”洛雪皱眉打断她，“她本就不是上海本地人，在这边住的条件差点有什么稀奇。家访的意思，不就是让你去她老家走访么。”
“老家？”周海夸张吸了口气，“乖乖隆地咚！你知道她老家在哪儿吗？苏北一个超偏僻的乡下小镇，我地图上都查不到车站的地方！”
“不就是苏北么。”洛雪好笑，“听你语气，我还以为她住在内蒙古或者苗疆呢。”
她找出另一些人的家访报告放到周海跟前：“这里广西玉林的、新疆阿克苏的、还有澳大利亚堪培拉的都给我家访回来了，你那么近的苏北有什么去不得？”
“你看你看，雪总，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大城市。小陈……我是说徐云孟，她老家要在徐州、连云港这些市区里，我也二话不说申请个差旅费就过去了。”周海继续同洛雪分辩，“可是她那里真的太偏僻，卫星云图都没法定位，离了交通工具还要徒步在山里走一天路程。你看我去一趟，至少还要带个摄影小编一起……最近事情那么多，日程那么满，性价比太低了。”
“你说的日程满……无非就是要一趟一趟跑去贝琳菲家的豪宅区吧。”洛雪冷冷戳穿他，“找那么多借口，不过是心里权衡了‘性价比’，宁愿违反专业操守，也要去拍赞助商的马屁是吧。”
“雪总，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周海嘿嘿笑着，“有些事，咱默契地知道就好，没必要挑这么明吧。”
洛雪丝毫不跟周海说笑，表情越发严肃起来：“我倒不知，和你之间有什么默契。我以为踏踏实实对每个艺人负责，才是作为支持部主管兼资深网红经纪人，最根本要秉持的默契不是吗？”
周海哽了哽，脸色难看了些：“雪总，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今日如果是小陈孟和刘真真摆一块儿，你敢说你不偏袒刘真真吗？”
洛雪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依旧沉稳：“我为什么要偏袒刘真真？”
“我都听去成都做家访的同事说了，刘真真是你亲表妹。”周海一脸了然，“她爸妈生气不肯接受采访，是她姨妈出的面，可是她姨妈家里，分明就挂着雪总你的照片……不然您以为跟刘真真的那个经纪人，为什么对她这么上心呢？”
原来是这样……洛雪心中明白了些。
刘真真家访的事，洛雪没过问太多，都是真真自己在安排。反正这次只是内部调查，在有选择性地呈现给网友之前，洛雪随时可以把不恰当的家访信息给扣下来。
原本以为远在成都，很难让人产生联系，她却没想到，同事那么敏锐地发现了真真和自己的关系。
难怪周海在自己跟前一套一套地说什么“默契”，他是以为自己手里捏了张不得了的牌呢。
“如果你指的是这个，那么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洛雪看向周海，“现在十二位艺人在我这里都是一视同仁的，谁更具可捧的价值，公司就会捧谁。而帮助我正确判断每个艺人价值的，除了节目里的表现，就是尽可能完善的个人信息。”
“你现在这份报告，明显是达不到要求的。”她把徐云孟那份资料递还给周海，“要么，你拿回去重新做一份给我；要么，我换另一个人做，而这些都会如实算进你的考评扣分项。”
“雪总，做人呢还是要留三分余地。”周海没接资料，反倒拿出过来人的架势，同洛雪上起课来，“我说句实话，现在这个行业，脸都是可定制的，流量也是可以买的，捧谁不是捧。你如今跟我说得大义凛然，赶明轮到自家的事，恐怕就没这么潇洒了吧。”
洛雪看他不接，笑笑把两页纸的报告收了回来：“看来周主管选择不做，那么好，我再找另一个人重新做。”
她说完，直接把那两页纸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周海扶着椅子直起了身子，咬牙道：“雪总，你真要做这么绝？”
“我给你机会选了，你自己放弃的。”
“我就不信，若有天‘小陈孟’和刘真真有类似的利益冲突，你真的就一点不偏袒你自己的表妹？”
话音还未落，白晶晶焦急过来敲开了门。
“雪总，直播那边出了点情况，你要不要亲自去看看？”
洛雪闻言皱了皱眉：“出什么事了？”
白晶晶看了眼座位上的周海，又看向洛雪：“刘真真和徐云孟在更衣室打起来了。”
什么？！
洛雪来不及细问，立马起身拿了自己的工作牌，带着白晶晶和周海等人赶往直播现场。
“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她俩打起来了？”电梯里，洛雪忙着和晶晶询问细节。
“不清楚，好像是小事情。幸好直播主机位正对着健身房，更衣室只有两个常规机位，所以还没有扩散出去。”
“嗯，先去看看什么情况。这才第几天啊，实在太离谱了。”
进组前跟刘真真千叮呤万嘱咐的话，看来都白说了。
“哈。”周海站在电梯厢角落，突然阴阳怪气和旁边同事笑叹，“所以说这年头为人就是不能太得意，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洛雪听见了，如同没听见一般。
直到和白晶晶坐进自己车里关了门，她才突然说了句：“等这个季度考评结果出来，你去跟hr那边说说，把周主管推荐去内容中心写段子吧。”rz90
晶晶抿嘴一笑：“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