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豪虽然答应了我的请求,可我明白,他很为难。
烨泽来医院的时候,我故意试探性地问道:“烨泽,医生有说什么时候可以动手术吗?”
烨泽沉默了几秒后,回答道:“你身体太虚弱了,得进补一段时间才能动手术。”
进补?脑部手术跟进补有什么关系。
他果然就是在忽悠我,我的凝血功能差,我知道,一旦开颅手术进行,血止不住,肯定会造成一大堆的问题,最坏的结果就是死在手术台上。
我落寞地笑了笑,应道:“好,我把自己吃得壮壮的,等着手术。”
烨泽将我抱在怀里,他手心里的力道说明了他在害怕。
人一旦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之后,心就更加敏感和缜密了。
烨泽肯定知道手术的一切后果,他才不愿意冒险,他觉得他可以照顾我一辈子,无论我是否是瞎子。
可我不能就这样轻易地认命。阴豪给我带来消息了,必须带我去法国做这个手术,他已经帮我预约好了医生。
“你最好想清楚,手术还是有风险的,万一……”阴豪语顿了,他说出了他的担心,我是清楚的。
手术成功固然是好,万一手术失败了,我可能就下不了手术台,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忍,要么安于现状,要么风险前进。
我苦笑,意志坚定地说道:“没有万一,如果真有,那我命该如此。”
“莫凝,你最好跟易总商量一下。”阴豪犹豫不决,再次询问着。
“不能告诉他。”我回答着,如果告诉他,他肯定会想方设法不让我去冒险。
“可你无缘无故失踪,我觉得这说不过去。”阴豪担心地说着。
的确,我跟阴豪去法国动手术,无缘无故不见,烨泽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我,或者我还没到法国就被他给逮回来了。
阴豪担心的不无道理,我得想个办法让烨泽放手,可怎么样他才会同意?可能只有死心才会同意吧。
“阴豪,你安排时间,我自己跟烨泽说清楚,时间敲定,你过来接我。”我淡然地说着。
阴豪答应了,时间安排在两天后。
但我却没跟烨泽坦白,明知道会拒绝,我怎么可能去撞南墙,所以我让护士帮我录了一个视频。
“烨泽,我走了,别怪我。我知道这些年跟你在一起,你包容我,疼惜我,我很想就这样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但是我无法接受自己会失明这个事实。如果可以,你等我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我没回来,你给贝儿还有宝儿找个性格脾气好一点的妈妈,然后把我忘了。”
我抿紧了唇,不让自己落泪,让自己看起来自信一点,可我真得录不下去,我这样一走,算什么,再一次食言?
我将手机还有戒指放在病房的床头,跟着阴豪走了。
我们来到法国,时差倒了一天,阴豪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他说过两天就要动手术了,让我提前住院。
虽然我很坚定地要动手术,可真得一切都敲定的时候,我却害怕了,怕自己真得会死在手术台上。
我甚至想在上手术台的时候见见烨泽,哪怕死之前听听他的声音也好,但我不敢跟阴豪说这些。
阴豪告诉我,他这两天感冒了,喉咙发炎,很难受,连话都说不出来,有些沙哑。
我没去留意他最近两天话越来越少,甚至不跟我说话。
去医院的那天早上,阴豪来接我,送我去了医院,护士替我换上病服之后,我寻找着阴豪,我想让他给烨泽打电话。
“阴豪,我想听听烨泽的声音,你打个电话给他,然后开扬声器好吗?”我摸索着问着。
阴豪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知道他肯定在笑话我,认为我做手术的信心不够坚定。
“你的喉咙还没好?”我落寞了一下,“真是难为你了,就算打通了也不能说话。”
阴豪二话没说,握住了我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想烨泽了,怎么感觉牵着阴豪的手,有点像牵着烨泽的手,顿时不争气地笑了起来。
“可能我太想烨泽了,我怎么感觉你牵我的时候,有点像烨泽牵我的感觉,糟了,我这是不是算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打趣地笑着。
笑了两声,我又落寞地低下了头,红了眼,“阴豪,我想烨泽,真得好想,想在死之前摸摸他,想跟他说,我爱他。”
阴豪的大手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嗯”了一声。
“手术万一不成功,我会留有遗憾地离开的。”我抿紧了唇,不让自己再谈这个沉重的话题,我将目光转向别处,问道:“法国的天气是不是很好,鸟语花香?”
阴豪知道我故意扯开话题,心疼地将我拥在怀里。
我使劲地推开他,教育道:“别趁我瞎,吃我豆腐,我告诉你,再敢抱我,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阴豪没敢动我了。
我在进手术室时,进了术前一系列准备时,我双手冰冷颤抖地拉着阴豪的手,害怕地说道:“阴豪,我怕,不是怕死,是怕见不到烨泽,见不到孩子,就这样死在异国他乡了。”
突然一只大手顺着我的鼻梁就这样滑了一下,一个沉闷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说道:“傻瓜。”
烨泽?
怎么可能?我现在拉着的手是烨泽的手吗?我震惊着,心慌意乱,嘴唇微抖着,试探性地问道:“烨泽,是你吗?”
一个温暖的怀抱将我紧紧地抱住,心疼地说道:“傻女人,既然害怕,为什么要选择离开?”
当我确定是烨泽之后,已经泣不成声,难道这两天陪在医院那个一直不说话的阴豪其实就是烨泽。
为什么我会这么后知后觉,连这种默契都没有?
“阴豪呢?”我问。
“在另一间病房,我没往死里揍。”烨泽回答着。
我一惊,立马解释道:“是我自己要过来的,不关他的事。”
“我没事。”阴豪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人是没事,可嘴巴差点被揍歪了,估计得整容了,我算是被你们夫妻坑得最惨的一个。”
我破涕为笑。烨泽的大手轻拭着我脸上的泪珠,问道:“想清楚了,真要动手术?”
我点头,“想清楚了,现在听到你的声音,摸到你的真人后,我不害怕了。”
烨泽那温暖的唇落在我的额头,再到我的唇上,他那灼热的呼吸轻拂着我的脸,我依依不舍闭上眼睛,躺到了推床上。
手术室的门开了,一间又一间,我不知道那些法国护士跟医生说什么话了,只感觉手上的针一注入静脉后,我渐渐地犯困了,就闭上了眼睛。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睡,到底多久,有没有发生所谓的大出血,有没有碰到所谓的脑神经,但是我好像徜徉在一个非常美的梦里,那里有爸,有妈,有我在意的所有人,我开心地跟他们一起生活着。
直到我的耳边时不时的出现声音,一直在呼唤着我,一直叫着,我到处去寻找这个声音却无法找到,只见我生活的天空突然撕裂了一个口子,瞬间激流滚了出来,将我卷了进去,不断地旋转着。
我睁开了眼,就这样静静地望着那洁白的天花板,怔怔着一直恍不过神来。
“莫凝……”熟悉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我头晕乎乎的,无法转动,只是侧目看了一下,烨泽那张俊脸落在我的视线里。
我的喉咙很干,干得我说不出声音来,我抿了抿唇,微眯着眼,看着烨泽,艰难而沙哑地挤出一声“水”。
烨泽用棉签沾了水在我的唇上轻点了几下,让唇不至于太干燥而裂开,接下来,他竟然喝了一口水,低头直接对着嘴就送了进来。
我被他这种喂水的方式雷得外焦里嫩的,他这是趁我现在还动弹不得,所以任凭他怎么占便宜吗?
“还要喝吗?”烨泽离开我的唇时竟然问我还要不要喝。
我想摇头,可是脖子太痛,根本无法动,眼睛眨了两下之后,烨泽默认我又要喝,还没等我回应过来,一口水又从他嘴里输送过来。
等他喂完之后,我有点被呛到,咳了两声后,头有些疼,不过喉咙倒比刚刚好很多,可以出声了。
我说道:“用吸管,不要用嘴,有细菌。”
“细菌?”烨泽眉毛一挑,“接吻的时候怎么不说有细菌?”
“接吻跟喂水不一样。”我不想一睁开眼就跟他斗嘴,太累了。
“啧啧啧,莫凝,你这是大难不死后就开始嫌弃我了。”烨泽故装伤心地看着我。
我淡淡一笑,“不嫌弃,主要是考虑到我刚醒来,没刷牙可能有口臭,怕你被熏晕了。”
烨泽一听,顿时笑了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滚。”我微眯着眼笑着,狐疑地看着四周,问道:“这是哪里?”
我眼珠落在了墙上那边的中文的注意事项,立马就知道这里肯定不是法国。
烨泽拉着我的手,轻轻地戳了两下,回答道:“我用专机把你接回国了,你睡了四天时间,我一直在你耳边呼唤着你,怕你抛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