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睿傻在原地:“你……说什么?”
苏岑叹息声,重新把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才继续道:“你需要先出去,我怕她醒来会再受到刺激。”
苏岑说的已经很委婉了,她是怕栾秋娴醒来之后,会直接再找陵睿拼命。
她不清楚栾秋娴怎么就认为事情与陵睿有关,但至少,她要保证栾秋娴冷静,才能与她沟通。
“我……她……”陵睿头疼地锤了锤脑袋,觉得自己此刻的情绪近乎于崩溃的状态。
“你若是担心她,倒不如帮她尽快查清楚事情真相。”苏岑看他实在是情绪不稳,倒不如直接给他找点事情做。
“我要做什么?”陵睿眸色黯淡,难过不已。
“毒寡妇与那个假的灵老爷就关押在灵府,你可以先去撬开他们的口,看栾秋娴夫君这事,是否与他们有关。”若是有关,万一栾秋娴醒来依然状况不对,至少,他们能大概了解一些详细的情况;若是无关,能避开这条线,去查别的地方。
“我这就去,她……就拜托你了!”陵睿抹了一把脸,脸色发白,先前成功摆脱毒寡妇的喜悦完全不在,剩下的只有对栾秋娴的怜悯与被误解的落寞。
她,不信他啊。
他虽然喜欢乱来了些,可他们近乎是从小一起长大,他虽然想得到她,却也不至于对她的夫君与孩子下杀手。
陵睿的身影消失,苏岑这才转过头去看栾秋娴。
栾秋娴的面色很不好,一日一夜未睡,眼底带着青色的痕迹,菱唇皲裂,即使昏睡着,眉头还深锁着,脸上的惊恐与不安,让她看起来状态极为不好。
“阿渊,你说这件事是荆王做的可能性有多大?”苏岑揉了揉眉心,在一旁坐了下来。
栾秋娴醒来至少还要半个时辰,她这么久没睡,让她多睡一会儿好了。
“不到三成。”陵云渊走到她身前,揽住了她的肩膀,让她靠着他坐着。
“为什么?”苏岑的声音压得偏低,她怕若真的是荆王,她的心里会很内疚,这些时日,因为虎鼎的关系,为了不牵扯到栾秋娴一家,她尽量没让陵睿表现出对栾秋娴的异样,可若还是……
“若真的是荆王派的人做的,这说明他早就看出了我们的伪装,那毒寡妇应当也知晓了。可毒寡妇还是被我们抓到了,这证明他们并未知道我们的目的;更何况,为什么那些人单单伤了唐掌柜与孩子,却留了栾秋娴,若是荆王的人,若是想拿栾秋娴威胁我们,那栾秋娴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陵云渊的声音落入苏岑耳际,带着安抚,苏岑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松了口气。
“方才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担心,怕万一真的是,那真的……”好在阿渊分析的更趋近于真相,毕竟,若真的是荆王的人,他们若是知道栾秋娴对陵睿的重要性,抓她作为威胁的话,就不会让栾秋娴安然无恙的出现了,“那,到底是什么人?”
陵云渊墨瞳深锁,想到了第一次见到唐掌柜时的模样,对方微跛的脚,及在与陵睿争抢栾秋娴时,周身爆发出的灵力,是个功夫不弱的高手:“你觉得,唐掌柜在没遇到栾秋娴之前,是做什么的?”
“啊?”苏岑眨眨眼,也就怔愣了下,就明白了陵云渊的意思,“你是说,很可能是唐掌柜的仇家?”
“这个可能性更高。”
“的确不排除,唐掌柜的脚不是天生跛的,他是高手,却甘居于这个小城里开了那么一间客栈,人似不多,着实清净的多。”那么,唐掌柜开的这个客栈,能维持生计吗?“唐掌柜可能还做的有别的买卖?地下的,不让栾秋娴知道的?”
“是,刚才我已经让人去查客栈的账了,稍加对比就知道了。”若是入不敷出,那么唐掌柜恐怕真的不简单。
苏岑松了口气,若是如此,那么陵睿的嫌疑很容易就能洗清了。
她觉得陵睿这也真够背的,先是被毒寡妇缠上,唐掌柜遇到个仇家,还被陵睿背了黑锅。
栾秋娴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醒过来,房间里点了一盏琉璃灯,苏岑歪在一旁看手札,陵云渊不便长久待在这里,去隔壁陪小殿下去了,一个时辰前,客栈的账簿已经拿了过来。
苏岑发现所有的账都是唐掌柜在记,许是他怕栾秋娴发现什么,所以,把一切都揽了过来。账本有两份,一份明账,一份暗账,从暗账来看,客栈入不敷出的严重,客栈后院栾秋娴养得那些花草,全部都是特殊的品种,每一盆都价值不菲,不过显然栾秋娴并不清楚。
栾秋娴一醒过来,苏岑就觉察到了,她站起身,在栾秋娴睁开眼时,站在了床榻边:“醒了?”
栾秋娴一时还未清醒过来,茫然地张开眼,迷茫地看了一圈,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直到对上苏岑的脸,猛地惊醒过来,眼底蹙然一红,直起上身,面目因为恨意近乎狰狞:“陵睿呢?陵睿在哪儿?!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苏岑平静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杀他?”
栾秋娴眼泪簌簌地往下落,捂住了脸,失声痛哭:“他竟然连孩子都不放过……他不是人……他还我夫君……还我的阿月……”
苏岑心里‘咯噔’一下,虽然猜到了,可被证实,心里还是染上一抹惋惜,她走过去,拍了拍栾秋娴的肩膀,“事情不是陵睿做的,他两日一直与我们在一起,寸步瞧着,怎么可能去追杀你们?”
“就是他!”栾秋娴恨到极致,蓦地抬手,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玉佩坠下,龙纹镂空,中间一个‘睿’字,极为清楚:“这是他落下的,不是他还能有谁?”
苏岑抬手接了过来,的确是陵睿的玉佩,当时还差点被青楼的人给拿去抵了酒钱。
苏岑的眉头拧了下来,“可这件事,的确不是陵睿做的,除了这枚玉佩,还有别的证据吗?你见过杀手的脸吗?”
栾秋娴摇着头,泪珠涟涟,她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赶回来,就是想与陵睿同归于尽,给夫君与孩子报仇,可没想到,自己还是失败了。
“那你先看看这些账本吧。”苏岑走过去,把桌面上的两摞账本抱了过来,放在了床榻上。
“这是什么?”栾秋娴红着眼,像极了兔子。
“你先看看再说。”苏岑拿起一本明账递给了栾秋娴。
陵睿自小出宫建府邸,既然是一直跟着陵睿多年的贴身侍婢,陵睿当年又是真心相待,自然不会苛刻了栾秋娴,全部都是按照大家的小姐教养的栾秋娴。
栾秋娴是识字的,所以,当掀开那本明杖,起初并不以为意,可翻完那一本,又快速翻了其余的几本明杖,抬头,不明所以:“你给我看客栈的账本做什么?”
“这一摞呢,是唐掌柜平常给你看的对不对?”苏岑问道。
“是、是啊。”栾秋娴茫然地点点头。
“那你再看看这一摞好了。”苏岑说着,把账本向着栾秋娴的方向一推。
栾秋娴面上闪过一抹慌乱,她快速拿起那一摞,仔细翻了翻,一张脸白了白,却固执的不愿相信:“这……这是什么?”
苏岑叹息一声,“唐夫人,你不是猜到了吗?你先前看的是客栈的明账,而后来的,才是真正的账本,客栈,这一年多来,都是入不敷出的。”
“不、不,我不信……夫君不会这么做的,若是入不敷出,那……那……”
“那唐掌柜哪里来的银子供你们生活?”苏岑帮栾秋娴把话接了过去,看她一脸难以置信,才把账本抱走,重新走回来时,不忍道:“虽然不想说,可事关陵睿清白,我不得不说,你的夫君,恐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而这次刺杀,很可能……是仇杀。”
栾秋娴一张脸白得吓人,她拼命摇着头,才能克制自己内心涌上的惶惶不安。
苏岑揉了揉眉心,陵睿已经逼问过毒寡妇,他们并不清楚栾秋娴的事,所以,应是与他们无关。
苏岑等栾秋娴接受了这些,才继续道:“我把陵睿喊进来,让他给你解释玉佩的事,你不会再动手了吧?”
她怕栾秋娴看到陵睿再发疯,那她这一番解释又白解释了。
栾秋娴没说话,只是眼底也没再出现那么浓烈的恨意,苏岑这才转身,唤陵睿进来。
陵睿不知已在房门外站了多久,打开门时,对上栾秋娴惨白的小脸,眼底涌上怜惜,惴惴上前,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娴、娴儿……我都听到了。玉佩不是我杀人时掉的,是……我在你出城的时候放在你包袱里的。”陵睿的脸也苍白一片,“前天你离开时,我一直都在城门,只是扮成了旁人的模样,后来撞了你一下,就把玉佩放在了你的包袱里……这玉佩是给陵家媳妇的,我当年认定了你,想……把它给你留个念想。”
可没想到,反而让她误会是自己动的手。
可他却又是感激的,若她没有误会,是不是……就又一个人去寻找凶手,去报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