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的来说,历史博物馆啦。”牡丹很满意言清澄的态度,拉着他走了进去。
两人在昏暗的甬道中前行,言清澄的双腿有些颤抖,不久前他才从长达一个月的昏迷中苏醒,在此之间只注射了一点能量针剂,驱动他继续前行的力量恐怕是源于对身边女孩的信任和对真相的向往。
“我们还要走一段路程才能到,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你对我们人类历史的了解,特别是那次迫使我们远离文明发源地的‘大灾难’哦。”牡丹换了个姿势扶住言清澄,她能感觉到身边的少年体力不佳。
言清澄沉思片刻,开口说道:“人类,在数千万年前起源于太阳系中一个叫做地球的行星,我们的祖先竞争、杀戮、进化,踏着其他所有种族的尸体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言语中流露出对历史的崇高敬意,“大约七千年前,人类出现了有文字记录的文明史,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的文明进入高速发展状态,影响深远的技术不断被发明,我们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对世界的认识。仅仅过去六千年的时间,这段时间相对于地球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但是就在这一眨眼便过去的时间内,我们走出了单一星球的束缚,将目光投向了浩瀚的宇宙!”
“直到一千年前……”言清澄低下头,深深惋惜,“直到一千年前的那场几乎毁灭了整个人类文明的大灾难。人口急速膨胀,超过了星球的最大负荷;为了争夺地盘,人类将本就为数不多的资源用于制造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战火覆盖了全世界,这些致命的武器在地球上撕扯出触目惊心的伤痕。地球不堪重负,生存条件急剧恶化,人口崩溃。那时我们虽然发现了九星系这样的类太阳系星系,也具备了足够先进的大型运输飞船用来转移人口,但是我们始终无法将外星地表改造成适合人类居住的环境。我们的祖先只能在地球上等死,那段时光如同末世天灾,所有法律、规则、道德,都被肆意践踏在脚下,到处充斥着罪恶,人类心中最丑陋的怪物在疯狂地挥舞着它的爪牙。”
牡丹默默听着言清澄的讲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时,伟大的救世主、人类最杰出的领袖宁虚站了出来,他为人类带来了人工天幕技术,这种技术解决了移民外星的最后一个难题。在人工天幕的笼罩范围下,地表条件恶劣的外星星球逐渐稳定下来,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人类就可以将任何地表改造成地球环境一样。仅存的人类熬到了最后的救赎,在一千年前逃离了那个已经变成地狱的故乡,来到这片新的家园开拓疆土。”言清澄讲得眉飞色舞,他很喜欢这段历史,所以话尤其多。濒死的人类文明被一个伟大的个体救赎,跨越了一万光年的距离在这片土地上重获新生,这是神话中才有的故事。
“人类的历史中,果然没有我们的身影。呵呵,如果我们这些残存的翼族死绝,是不是就能改写历史了?”牡丹幽幽地开口,她长叹了一口气,脸上涌出鄙夷的神情,言清澄还是第一次在这个漂亮女孩的脸上看到负面情绪。
“伟大的救世主?人类最杰出的领袖?哼,宁虚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小人罢了。”牡丹咬牙切齿地说出这段话,她的双翼用尽全力地张开,显示着心中的出离愤怒。
这是惊世骇俗的发言,人类社会中对宁虚的评价早有盖棺定论。他是当今联合政府的第一任领袖,带来了拯救世界的人工天幕技术,将人类文明存续于危亡之间;他的雕塑被立在九星系的各个角落,在他的诞辰人类聚众狂欢,在他的忌日人类举国哀悼。无数年轻人将他视为终身奋斗的目标,却清楚地知道哪怕达到他的成就的万分之一就足以自豪。他智慧、勇敢、有大魄力,是人类心目中完美的代表。
但是这样一个伟大的人物,却被牡丹斥责为欺世盗名的小人!
言清澄有些难以接受,他正要开口和牡丹争辩,却想起了最近发生的种种不可思议的经历。据那个年老的医师程恩所说,牡丹是他需要感谢的人,那意思大概是旁边这个女孩救了他的命,所以他还是吞回了即将说出的话语。
“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也不想说你这种想法是被政府洗了脑。我们马上就要到了,用你自己的双眼去判断吧。”牡丹缓缓地将双翼收回身后,语气平和下来,恢复了活泼可爱的样子。她看穿了言清澄的想法,深知那些人对那段秘密历史的封锁有多么严格。
甬道已经走到尽头,前方矗立着高大的建筑物,昏暗的绿光照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只能勉强看清它的轮廓。
牡丹和言清澄沿着建筑前的台阶往上走,台阶末端有一扇拱门。牡丹在拱门前停下,双手举过头顶用力击掌。
金色的光芒从墙壁上亮起,照亮了整座建筑。言清澄本该被突然出现的强光晃得眯紧双眼,但是强烈的震惊压制住了他的本能。
“不可能!”他瞪大眼睛,猛地向前冲出,口中大声嘶吼。
拱门之后是一间足有一万平米的大厅,通体金碧辉煌,周围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绘着数不清的壁画。他仰头向空中望去,数百个书架静静悬浮在空中,没有看到牵引线,也没有设置悬浮装备,它们以无视物理法则的方式漂浮着,如同亘古不变的星河。
大厅中央立着一座洁白的雕像,三个背负双翼的人面朝不同方向背靠背站立,总计有一女两男。面朝拱门的女子双手托举着巨大的书籍,用充满智慧的眼神看向来者。旁边的两个男子一人手握长镰,一人脚踩卷轴,侧颜孔武有力。
言清澄的目光和雕像中的女子对上了,他的脑海里传来阵阵钟鸣,破碎的回忆潮水般涌上。
痛别爱人,远离故乡,横跨一万光年的追杀,陌生的天空下数着剩余的生命,最后在悔恨与不甘中死去。
泪水顺着言清澄的脸庞流淌,他的神志被无边无际的悲伤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