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谓的科技文明。”
言清澄第一次见到雾霾,梁星的地表环境还真是糟糕透顶。
无论是扬星,还是兖星,空气质量都比这儿好太多了。
“当地政府是怎么好意思自称污染治理有方的,”他有点不屑,“难道在这种地方生活太久双眼都被熏瞎了么?”
不过现在不是批判现实的时候,首先要把托运来的东西拿到手。
言清澄走到托运物品取货点拿到了用硬壳纸和油纸包裹好的金属盒,他将硬壳纸拆开,沿着油纸的折痕仔细检查。
没有重复折叠的痕迹。
然后他背对人群,将油纸撕掉,小心翼翼地捏住金属盒的一角,从随身副官中调出一道扫描光线对着盒子外部照射。
包裹金属盒之前,言清澄在它表面涂了一层特殊的透明颜料,然后戴着手套按在盒子上,这种透明颜料能将所有触摸痕迹记录下来,而且无法擦除,兖星分部的众人经常使用这种手段来判断物品是否被其他人染指过。
手印在光线照射下显现出来,轮廓清晰,没有问题。
言清澄微微一笑,将金属盒放进风衣内侧的口袋里,大步离开着陆站。
站台外是哄哄闹闹的集市,看起来梁星的物流倒是做得不错,刚下船不久就能找到进行货物交易的场所。
言清澄走到一处安静的位置,打开随身副官投射出光幕,准备读取完整的任务信息。
“任务物品接收人员具体信息如下——姓名:韩有为;性别:男;身份:梁星北部建设集团副董事长,兼任对外投资部门总经理。”
下面是一张正面照片,言清澄将其牢牢地记在心底。
继续下拉则是韩有为的日常活动场所,主要分布于梁星北区偏南的位置。
“运气不错,”言清澄自言自语,“我在北区靠近极点的地方,离那些位置不远。”
任务信息被拉到底了,最下面出现一行文字“十秒后芯片自动格式化。”
言清澄又将整条任务信息扫视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光幕闪烁了一下,原本的图文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歪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该怎么走出第一步。
“人生地不熟,有必要找个‘向导’啊。”他十指相扣放在胸前,看着偌大的集市陷入沉思。
罗蒲今年十二岁,在周围的集市里混了一年有余,对这块地方熟得很,主要靠给外地商人介绍店家来赚取一点微薄的收入,虽然收入不多,但她还是很满足。
她和父母一起住在贫民窟,家境贫寒,连制式教育都没念完就辍学了,身无长技的她能弄到钱来补贴家用,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她是个乖巧的好女孩,天性善良,开朗乐观,但她最近的心情很糟糕。
几天前,她的父亲在矿场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摔进了分拣机,一只小腿被完全碾碎,家中仅有的积蓄只够勉强处理好断肢处的伤口,但想要做重生新肢的手术却无能为力。
失去小腿的父亲丢了工作,罗蒲和母亲找到父亲打工的矿场索赔,却被赶了出来。
起初她们拿着雇佣合同说理,但对方态度十分强硬,表示这次的意外完全是罗蒲父亲自己失误导致的,矿场方面不会给予赔偿;母女两人不得不退而求其次,想获得一点医疗费用,哪怕只够手术前的押金也行,但负责人员不耐烦了,直接找来矿场保安将两人赶走。
这些保安其实是社会上的一群流氓混混,两人被赶走前,他们还放出了威胁:如果敢把事情闹大,就让你们家破人亡。
罗蒲母亲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整日以泪洗面,她是给人打短工的,微薄的薪水根本不够一家三口的开销,况且罗蒲父亲的伤拖不得,时间一久伤口处的经络与骨骼就会扭曲,到时候手术就很难进行了。
看见家里的凄惨状况,罗蒲也没有任何办法,她曾尝试着找人借钱,而平时那些与她关系尚可的店家听说了这事,没一个愿意点头的。
罗蒲很绝望,只能不停地游走在集市上,希望能抓住每一个机会,哪怕别人只施舍给她几块钱。
但她真的很倒霉,这些天来到梁星北区着陆站的商人全是跑过十多年货的老油条,有自己固定的提货店家,哪里肯听一个小女孩的话。
她已经三天没有获得任何收入了,想起每次回家母亲的泪颜,她就心痛欲裂。
父亲的伤不能再拖了,否则终身残疾的他将不会被矿场雇佣,他的文化水平低,找不到其他工作。
罗蒲擦去眼角的泪水,在集市里张望。
似乎有一艘运输飞船刚刚抵达梁星,再去碰碰运气吧。
罗蒲又在集市里问了许多人,但依然没有谁愿意听她的介绍。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的浑身发抖,天色已暗,再过不久集市就要关闭了,她今天还是没有获得任何收入。
她无意识地走到了一个大型店家附近,那家店经营的是高品质矿石原料,门口用小型悬浮平台托着精致的样品,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富丽堂皇,周围站满了商人。
没用的,罗蒲对自己说,能到这种店家看货的商人都十分富有,他们对货物采购早有定计,怎么可能随意改变主意。
突然,罗蒲的眼睛直了,她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商人。
那个商人的衣服上没沾多少灰尘,像是刚刚下船的一样,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的衣服口袋里放着一个皮质钱包!
虽然联合政府早早就确定了电子支付的主体地位,但依旧保留了古老的现金交易模式;或许是有钱人的恶趣味,许多富裕的商人总是喜欢带着装满现金的钱包在身上,以显示自己的身价。
罗蒲心跳得很快,她以前从未想过做偷窃之事,哪怕家里再穷都没想过。
但现在的情况太特殊了。
父亲的伤拖不得!
怎么办?
父亲的伤怎么办?
要偷走他的钱包么?
可偷窃是她深恶痛绝的。
怎么办?
怎么办啊?
罗蒲紧紧地握拳,指甲在掌心刻下深深的痕迹。
最终她还是下了手……
她的身材很瘦小,没有人注意到她。
得手后她头也不回地跑回了贫民窟。
她没敢直接回家,而是找到一个小巷子蹲了下来。
眼泪止不住地流出,她很难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嘶哑,她哭了很久很久。
很久很久……
终于,情绪平稳了一点,她擦去脸上的泪水,伸手摸向怀中。
空空如也,那个偷来的钱包不见了!
罗蒲急了,翻遍所有口袋都没有找到。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钱包不见了?
“我说,”身后传来一个戏谑的声音,“你在找这个么?”
罗蒲回头,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一个高大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