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雅从陈府回来时,黎家兄弟俩也差不多时辰回来。
黎雅赶忙上前问询。只见黎如晦很是丧气,道:“殿下前日已出京城,不在府里。”
“二哥,可打听出殿下的行踪?他几时能回京?”
黎如晦摇摇头,回道:“殿下的行踪保密的很,我一时间根本无法打探到。”
黎静言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殿下毕竟是皇族,哪能这么容易就让别人掌握到行踪。”
“二哥,莫要灰心。我今日去了大姐府上。她已答应叫陈安在陛下面前为爹争取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想来爹应该不会审都不审就定下罪。”
闻言,黎静言却没那么乐观,他道:“今日我查找了一些关于陈自强的事。这才晓得陈家原来早已投靠了陈王殿下。而与陈家甚为交好的还有庆王府。”
黎雅骇然,哥哥们还不晓得在飞狐县她与永秀郡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可她听到这两条消息,立马就断定了是谁在背后搞鬼。
说到底还是她给黎家惹来的祸事。若不是她与卫珩之间的关系,永秀郡主不会动用庆王府的关系陷害爹。黎雅懊悔不已,自责道:“大哥,不用再查了,我晓得是谁指使陈自强。”
“你晓得,仅凭这两条消息你便晓得是谁?”
“是庆王府的人搞的鬼。”
“庆王府?黎家与庆王府素无往来,他们为何要这般陷害爹。”
“小妹如何断定是庆王府的人?”黎家兄弟俩异口同声问道。
黎雅哽咽着向哥哥们赔罪道:“大哥,二哥,是我,是我的错。都是我给家里惹来的祸事。害得爹被人陷害。”
黎家兄弟俩赶紧上前扶了她一把。黎静言率先安慰道:“你莫要自责,事已至此唯有尽力想办法将爹救出来。”
“小妹,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黎如晦挠挠头皮,想不通小妹怎会和京中贵女结怨。
无奈,黎雅将她和卫珩永秀郡主之间的事和盘托出。
黎家兄弟俩听罢,很是气愤。
“原来王行之就是卫珩,他骗了我们这么多年。混蛋,着实可恶,他把我们当什么了。枉我之前还把他当英雄一样崇拜。原来竟是个不折不扣地渣男,敢辜负我家妹子,等着瞧。”最为痛心的当属黎如晦。想到他曾经可是视卫珩为偶像呐。
“小妹,这样不真诚的人咱不要也罢。今后哥哥定会为你选一门更好的亲事。”黎静言心细,看得出来妹子还放不下那混蛋。一想到他俩处了这么多年,如今才晓得所托非人。小妹放下去的感情岂能说收回来就收回来,想必她心里定是痛苦万分。
“大哥,我没事。爹爹的事情最要紧。”
“对对,现在不是骂那个混蛋的时候。咱爹的事最重要。”
“既然已晓得是庆王府在背后搞鬼,这事就更棘手了。”黎静言沉吟半响,继续道:“庆王府深得陛下信任。倘若是他执意要搞倒一人,咱们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如今朝堂分三派,陈王一派,楚王和京兆尹一伙,再有就是站中立派。”
“庆王府本身就够强大,况且背后还有一个陈王做靠山。如若他盯死咱爹,可怎么办。”黎如晦说出了三兄妹心中最大的隐忧。
“为今之计,咱们要把所有能利用的人脉都利用起来。不然要救爹爹出来难如登天。”
“救爹爹也等同于和陈王一脉的人正面扛上。咱们该找谁?”这问题就更大了。如果不找个地位与陈王不相伯仲的后台,谁有这个实力和陈王的人正面扛上。人家凭什么要帮黎家得罪陈王。
“我看黎琼那里更不靠谱。咱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陈安一人身上。”
“陈安是楚王举荐的,倘若他肯真心实意尽力,爹也不是没机会。”黎静言和陈安同为京官,对他如今的地位很了解。
这原本是件有转机的事,怎大哥却越说越担忧。“大哥,你是不是还有顾虑?”
“陈安如今意气风发,深得陛下青睐。他已不是原来那个他。要正面与陈王殿下的人对上,赌上的或许就是未来前途。我真的不太相信他有这个决心冒险一试。”
“大哥,我继续去打探恒王殿下的行踪。咱们能想到什么办法都去试一试。说什么都要把爹给救出来。”说罢,黎如晦又跑了出去。
黎家兄妹俩对视一眼,彼此心里的担忧心照不宣。
事情的发展总以不可预估的方式进行着。黎家兄妹仨本以为还有几日的时间可以想方设法救父亲。可不想,第二日有人押着黎崇文进京。庆王亲自带着负责此案的官员进宫面圣。直接省略了大理寺,直禀陛下,由此可见庆王府想将黎崇文置于死地的决心有多强。
待黎静言得到消息已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庆王要盯死父亲的决心比他们猜测的还要强烈。
黎静言花了不少钱才从当值的大内官里偷偷打探御书房中的消息。
两只实墩墩的金元宝呐,黎大人出手可真阔气。大内官半点不推脱,悄悄拢进了袖子。佯装咳嗽了一声,才压低着嗓音说:“黎大人呐,咱家可是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给你通风报信呐。”
“有劳大内官。”
“黎大人有什么想问的赶紧问。回头咱家还得去御书房当值呢。”
“大内官,今日可是庆王带着人直面圣颜?”
“是呐。陛下一听说是贪污受贿,立马就龙颜震怒,大发雷霆呢。御书房里的几位大人都吓得不轻。”
“可有陈安陈大人?”
“自然在的,他可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大内官很是讥讽地回说。“还别说,陛下听闻犯事的是北边的黎大人,就有意要直召他来面圣。却被庆王给拦了下来。那庆王带来的人一顿说,陛下便歇了心思。直道失望。”
黎静言心头一沉。急问:“陈大人怎不劝说陛下召见人进殿呢?”
大内官呵呵一笑,“黎编修,你到底是嫩了点。陛下盛怒中,庆王又明显阻拦着,他哪敢得罪庆王,别说劝说陛下见人,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你以为他凭什么能爬得这么快,还不是他懂得讨好陛下,会看人脸色。至于那些策略什么的又怎是他一人写得出来的。我还听说这些策略大部分出自第一公子之手呢。”大内官说着说着又扯远了。
黎静言打断道:“大内官,可定了什么罪?”
“月底问斩。可惜咯,咱家还听说那官是个好官呢。”
黎静言身子晃了晃,差点站不住脚,一下子就白了脸。“怎会判的这么重?”
“咱家也觉得判重了。陛下当时就询问了陈大人,是他建议这么判的。”大内官还不晓得黎静言和陈安与黎崇文的关系,如是说道。
大内官瞧黎静言一脸大受打击的样子,很是狐疑,问道:“黎编修你这是怎么啦?难道说那个被判的犯官是你认识的人?”
黎静言惨然直言,“他是我父亲。我爹从来都是清官一名,却被人陷害至此。”
大内官“啊”了一声,“是你爹。黎编修你该庆幸陛下没迁怒与你呢。”
黎静言已听不进去。匆匆告辞。
黎静言以最快的速度回了家。黎雅正在家里等着。
黎静言将宫里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述说出来。
“黎琼和陈安两口子简直不是人。他们不帮忙也算了,竟然还落井下石。”黎雅愤恨骂道。
“我也没想到他俩会这般绝情。那是我们的父亲,她黎琼竟然半点不顾念血缘之情。”
黎雅整个人都慌了,紧紧攥着大哥的衣袖,急问:“大哥,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要怎么救爹出来?”她又是气愤又是自责,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莫哭,小妹,我来想办法救爹。离月底还有十几天呢。咱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黎静言嘴上说着安慰,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实际可行的办法。
她哽咽着,语无伦次的回,“对,对咱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小妹,你在家里等着如晦回来,我要写一份折子面圣陛下。”
“嗯。”
言毕,黎静言一头钻进书房开始写折子。
黎雅哪里又静得下心来。她咬了咬牙,直接出了府,单枪匹马直奔卫国公府。
她一口气来到卫国公府门口,心情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座朱门大宅。如果不是爹到了生死关头,她一辈子都不会再来找他的。而今只要能救爹爹,什么面子自尊都可以不要。
黎雅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鼓足勇气上前,对着卫国公府的门房道:“小哥,我找你家少爷。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
那门房拉着个脸,面无表情的回道:“你请回罢。我家少爷不见客。”
“小哥,我真有急事要找你家少爷。请你进去通禀一声。”她继续求道。
那门房却无动于衷,“我家少爷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小哥。”黎雅上前一步,塞了一块银子给门房。那门房总算有了点好脸色。“小哥,通融通融。”
“姑娘,真不是我不帮你,前日,我家少爷和老太君大吵了一架。少爷把自个儿关进书房里谁也不肯见。昨日老太君下令,全府上下不得打扰少爷静思。更别说见客了。”
“小哥,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见你家少爷,麻烦你进去通禀一声,就说是黎雅来找他。他说不定会愿意出来见我。”她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哀求道。
那门房沉吟了半响,道:“我就进去问问看,少爷肯不肯出来见人就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便拜托小哥。”黎雅焦急的等在卫国公府大门口。她左等右等,约摸两刻钟,那门房回来了。朝她摇摇头。
“他不肯见我?”黎雅心里沉了沉。
卫珩啊卫珩,你好狠的心。连见我一面都不肯。
“我没见到少爷本人。我把你的消息告诉了少爷的随从。他将我打发回来。”
“你家少爷的随从可姓王?”
“你怎晓得,确实姓黄。”
在飞狐县,她和卫珩之间的点点滴滴,小王最是清楚不过。如今小王连通禀一声都不肯,想来也是卫珩的意思。
永秀说得没错,她还真是卫珩寂寞空虚时打发无聊的玩意儿。他连见她一面都不肯,是怕她纠缠他么?还是他心虚不敢来见她?若是以往,不管哪种可能,她定然头也不回地走。可现在不是她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在赌这么几年下来,他还存有一点点对她的感情。
黎雅不肯离开,继续守在卫国公府大门口。
“姑娘,我家少爷不会见你的。你再等下去也没意思。”
“不,我要等。”她断然拒绝回去,哪怕还有一点点希望她都要继续等下去。只要她还没彻底死心。
“哎,行,你就等着罢。”门房拿她没辙。
黎雅静静地等在那里,每过两个时辰便请门房大哥进去通传一声。
那门房小厮到后来也不收她钱了,两个时辰一到就进去问问。直把那里的随从问烦了。
她从天亮等到天黑。连日来的疲累心伤,又在外面晒了一整天的太阳,整个人已虚弱不堪。可她却仍然咬着牙继续等。
“姑娘,你就回去罢。这天色也不早了,我家少爷定然是不会出来见你。”
“我再等等。”越等她就越麻木,那颗悲伤的心已痛的麻木,只剩一具苍白的驱壳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卫国公府门房换值,天色已全黑,她依然等在那里不肯离去。
从天亮到天黑,从天黑到天亮。该流的泪都流尽了,该有的情绪也平静了。脸色白得像纸,一双空洞的大眼干涩地瞪着,直挺挺的等在那里。
换值的门房一见她竟然还等在那里。惊呼出声:“姑娘,你这是一晚上都没回去吗?”
黎雅龟裂的唇瓣努了努,沙哑地“嗯”了一声。
“哎,姑娘你可真是个执着的人。我再去帮你通禀一声罢。”那门房小厮跑了进去。
门房小厮从昨日起就来问了数回。那随从见他今日一早又来说,火气也不小。“我说你是收了人家多少银子,这般孜孜不倦。”
“黄哥,那姑娘着实可怜,从昨日到现在都不曾离开。等了整整一夜呢。可否进去问问少爷?”
“去去去,你小子傻逼啊。少爷连老太君都不见,你觉得还有谁这么大派头能让少爷出来相见。再说了老太君已发话,叫我们不要去打扰少爷静思。你想让哥们这碗饭保不住么?”
“那黄哥,你估摸着少爷这次要多久才能出关?”
那随从撇头看了看紧闭的房门,“我也不晓得。我在少爷身边十几年,第一次见少爷发了这么大的脾气。我估摸着没个十天半个月不会出来。”
“哎,那姑娘这般不吃不喝等着哪受得了。”门房小厮叹了口气,溜去厨房要了些水和吃食回来。
不一会儿门房小厮拿着两个包子并一碗水来到门口,走下台阶递给她:“姑娘,你先吃点罢。我家少爷不定什么时候能出来。”
“他还是不肯出来见我么?”她并没伸手去接吃食。白着一张脸,哀求道:“小哥,你能放我进去吗?我亲自去找他。”
“那不行,我若把你带进去,我这份活计也保不住。姑娘你可千万不要害我啊。”国公府哪里是这么随便的地方。“姑娘,你也是运气好,我们国公这几日不在府里,不然进进出出的人一多,我可不敢让你一直杵在大门口。”
黎雅想了想,自怀里掏出一支簪子出来。“小哥,麻烦你把这支簪子送进去。见到这支簪子他想必会出来见我。”
“姑娘,我只是一个门房小厮,连少爷主院都进不去。更别说把簪子送到少爷手上。”
“小哥,求求你,帮帮我吧。”
那门房小哥好不纠结,考虑了半天才勉强答应。“我去试试,行不行可不能打包票。”
“有劳小哥。”
“姑娘,赶紧吃点东西罢。”门房小哥将包子和水塞到她手里。这才拿着簪子又跑了进去。
那小哥拿着簪子在拱门处求着随从,叫他去通禀一声。那随从死活不肯。两人就在那儿绞着。
两人都没发现老太君带着婢女婆子从远处走来。
老太君皱着眉头不悦地站在那儿。身边的钱嬷嬷自后头走出来,来到那两人旁边,呵斥:“你俩怎么回事,不晓得少爷在静思么?在这儿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随从和门房小厮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老太君来了,忙跪了下去。
“这般没规矩的东西,都打发走罢。”老太君本就心情不好,更见不得这些人不守规矩。
那随从一听,吓得腿都软了,狠狠瞪了门房小厮一眼。求道:“老太君,这真不是我的错,是这门房自昨日起每隔两个时辰就来通禀一次,说是外头有个姑娘要见少爷。我都赶了好几次了,这不今儿他还来。连门外那姑娘的簪子都带进来了。”
“我孙儿岂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子都能见的。”老太君啐了声,转头示意钱嬷嬷去处理。
那钱嬷嬷领着门房小厮自去了门外。
钱嬷嬷一见门外人竟是远在北边的黎雅,大吃一惊。随想到这女子不端的行为,随即拉下脸。
“你来干什么?”
黎雅抬头,见是钱嬷嬷,仿佛看到希望似的,有些激动的上前,“钱嬷嬷,我有急事找他,麻烦你帮我通禀一声。”
那钱嬷嬷却不加理会,冷冷地说道:“你这女子做事太没教养,怎能死皮赖脸的杵在人家门口不肯离去。”
“钱嬷嬷,我真的有重要的事要找他,你行行好,帮帮我罢。”黎雅忽略她的奚落,哀求道。
“你当我们国公府是什么地方,随便阿毛阿狗都能进来的。我们少爷这样的好人才,多得是不知羞耻倒贴上来的女子求爱。如果谁都放进去,岂不乱套。滚罢,别在这里丢丑。弄得大家都不好看。”
黎雅哽咽相求,“钱嬷嬷,如若不是大事,我不会来找他的。你帮我通禀一声罢。只要这事过后,我永不再出现你们面前。”
“你这样行为不端的人,岂有信用可言。”钱嬷嬷对她那日在山上彻夜不归一事印象极差。转头招来国公府的护卫。“来人,将这女子赶远远的,省得污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她说完转身就走,再不理会黎雅。
那门房小厮苦着一张脸,劝道:“姑娘,你就不要让我们难做人了,回去罢。”
“我若这样回去,我爹要怎么办。”她泪眼迷蒙,身体和精神双重压力齐齐向她铺天盖地地袭来。摇摇欲坠,连站都站不稳。整个人直直往后栽下去。
一双有力的大手及时将她揽入怀里。
她痛哭,自责不已,“大哥,我——”
“别说话,一切都有大哥在。爹的事情已有救。”黎静言心疼不已。他的妹妹,家里人都是捧在手心里宠着惯着的宝贝儿,怎能让这起子贱奴如此羞辱。
黎静言狠狠地瞪了钱嬷嬷一眼,抱着自家妹妹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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