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华寺后院梅园之中,昏黄的灯火映衬着欢声笑语,老夫人一行经过小憩精神好了不少,此时正聚在暖阁里一起食用斋饭。
寺中斋饭乃是一绝,掌厨的大师傅今日亲自做了饭菜令小僧送来,因怕寺院劳烦,老夫人这才将国公府的女眷召集到一起用膳。
韩暮华被老夫人安排坐在身边,她也就笑着未推辞,三夫人朝着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她也当未瞧见。等到斋饭上齐,众人用茶漱了口,在老夫人的吩咐下这才动筷。
饶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国公府女眷也从未吃过法华寺丰盛的素斋,平时斯文的闺阁小姐们也不由的多动了几筷子。
韩暮华贴心的给老夫人夹了块梅花豆腐,老夫人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平日里硬的菜色水果都不能吃,只能食些软糯滑口的。
老夫人笑呵呵的夸赞暮华孝顺懂事,三夫人见此用手肘拐了下一旁的四小姐,吃的欢快的四小姐这才收敛了些,用公筷夹了大大的一块西汁素鸡腿送到老夫人碗里,甜糯的道:“祖母吃这个,可比家里真的鸡腿味道还好呢!”
一边伺候的桂嬷嬷脸上有少许尴尬,瞧着老夫人碗里的大块素鸡腿,嘴角有些微抽搐,老夫人的牙口根本吃不了这菜。
老夫人脸上不动声色,也夸赞了句:“暮欣有心了。”虽说了,可是等到晚膳用罢,也未见老夫人动那素鸡腿一口。
韩暮欣还未明白过来,只是奇怪为什么祖母不喜欢这素鸡腿,这可是她觉得这满桌的素斋里最好吃的一道菜了。
三夫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瞥了她一眼,黄姨娘也忧色忡忡。韩从蓉瞧着三房几人奇怪的神色,也只当是看戏。
丫鬟婆子撤了晚膳,老夫人行了一日路,累了,吩咐各人回房休息,韩暮华临走前,老夫人特意关照了一番,又是让三夫人母女醋意大发。
梅园院子里,黄姨娘神色慌张地看着韩暮欣的背影,吊梢的丹凤眼闪着光,捏着帕子的手攥地紧紧的,似在决定什么又似在算计什么。
韩暮华站在她身后将她的异样全部收在眼底,低声吩咐了身边的瑞雪:“我累了,我们回吧。”
韩暮华到了自己住的厢房门前,略停下了脚步,嘴角扬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黄姨娘这条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吗?
妙函伺候着她换了寝衣,拆了发,韩暮华却并未休息,随意的拿了本厢房中放着的佛经静静地翻看了起来,竟是没有一丝要就寝的意思。
瑞雪担心她的身体:“小姐,都辰时三刻了,今日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这书可以明日再看。”
韩暮华扬了扬嘴角盯着瑞雪瞧,一双杏水眸子从里到外带着笑意,直看的人全身不自在,瑞雪忍不住红了脸:“小姐,可是奴婢脸上有何不妥?”
“没有,我晚膳的时候吃的少,这会子就饿了,你去给我端碗红稻米粥来。”韩暮华笑着将视线收回,并不提要休息的事。
瑞雪也只能苦着脸照办,另外一边妙珍在给韩暮华收拾衣裳首饰,也不解地看过来。
“嬷嬷,您去帮我瞧瞧姨娘那边睡了没,若是未睡,回来告诉我一声,我有些事要找姨娘说。”韩暮华随意地翻着佛经向徐嬷嬷吩咐。
徐嬷嬷虽然觉得奇怪,也并未问什么,转身就出了房门打探去了。
不一会儿就回来禀告:“五小姐,姨娘那边还没熄灯呐,但是我瞧着花棉和盈夏立在外头,估摸着四小姐也在那儿,您这时候去怕是不妥。”
韩暮华眉间挑了挑,果然!心中突然涌起骇浪,激动起来,只要她这条尾巴露了,她便能抓住!
按下心中澎湃,韩暮华轻松道:“哦?那我便不去打扰了吧,让姨娘早些休息,瑞雪,将红稻米粥端来,我用些便歇息了,你们劳累一天,也早些歇了吧。”
韩暮华就着些小菜,竟然用了一整碗的米粥,瑞雪纳闷,往常夜宵补品都是她们劝着小姐用的,今日她的口味真好。瑞雪隐隐的能感觉出来,五小姐现在心情愉悦。
韩暮华躺在床上,妙函怕她睡不惯寺院中的床,给她换了府中熏香的被褥,此时陷在清香的被褥中,如此温暖,想到黄姨娘失望的表情,韩暮华心头大爽,倦意袭来,她很快就入了梦乡,一夜好眠。
而这边的黄姨娘和四小姐却是彻夜难眠了。
约莫巳时四小姐跌跌撞撞的用力推了房门从黄姨娘的厢房出来,满脸惊恐慌张,呼吸紊乱,她勉强扶着盈夏喘了口气,然后夺命般地逃了回去。
黄姨娘的声音仿佛咒语,一直徘徊在她的脑海,折磨着她,让她坐立不安,她说:“暮欣,我才是你的娘亲,我才是啊!我的乖女儿,娘憋了这句话憋了将近十四年,韩暮华那个贱人才是夫人的孩子!”
怎么可能,她绝对不相信,这一定不是真的!韩暮欣脑中错乱,仿佛被塞了一团乱乱的线,她用力撕扯,反而越扯越乱,将她整个人束缚的越紧。她坐在桌边,脸色难看至极,小脸苍白,正值深秋,她头上竟然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盈夏吓了一跳,忙询问:“四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奴婢马上去告诉夫人。”
韩暮欣一听到她说三夫人,立即紧紧捏着盈夏的胳膊,怒吼出声:“不许去,我没事,若是你与夫人说半个字,我撕烂你的嘴!今日我去黄姨娘那里也不许说,听到没有!”
韩暮欣的怒火吓的盈夏浑身一颤,立马跪下认错:“奴婢不敢,奴婢绝对守口如瓶。”
“你去换盈秋进来服侍我。”韩暮欣好似找到了什么事分散注意,口中一直喃喃:“对,我要歇下,我要歇下,这些都是假的,都是幻觉,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什么事都没发生。”
盈夏抹了头上的冷汗,她郁闷极了,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诅咒黄姨娘,果然是个扫把星,说什么给四小姐做鞋,画鞋样,把四小姐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