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你的身份?”李濂心里憋闷的难受。
韩暮华也放下汤勺,与他对视,只是与李濂明暗不定的眸光相比,她的很平静。
“自嫁到曹国公府,我便是曹国公府的儿媳。”
“呵,曹国公府的儿媳!”心脏就像被闷棍敲了一样,胸口疼的让他紧缩。
“告诉你,韩暮华,你是我李濂明媒正娶的妻子,不仅是什么曹国公府的儿媳,你记住了!”说完,李濂脸色郁沉,怒气冲冲的离开。
韩暮华被他吼的愣住,片刻才回过神来,她木着脸没有表情,忽然发出一声冷笑。
瑞雪和赤芍在外头听到两夫妻吵架,都担心的不得了,李濂摔门而去后,连忙进来瞧韩暮华。二奶奶脸色也不好,她们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好在一边陪着。
在桌前坐了两刻钟,韩暮华才起身,道她累了,让小丫鬟去净房备了热水,她要沐浴。
李濂来到萦碧轩,苗姨娘早就翘首以盼,他刚拐过西跨院的小花园,就有小丫鬟向她禀报二少爷朝这边来了。
自从大婚后,李濂就很少留宿萦碧轩,苗姨娘正值青春,又久旷,此时真是巴不得长了翅膀立马飞到李濂身边。
对着棱花镜正了正头上的钗寰,确定了妆容没有不妥后,才扭着腰去了门口迎接。
李濂进屋时,脸上已经看不出悲喜,苗姨娘殷勤的给他端水倒茶,嘘寒问暖。
“二少爷可是忙了一天?要不妾给您揉揉?”苗姨娘娇滴滴的道。见李濂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并没有反对,就起身来到他身后,微挽起衣袖给他捏着肩膀。
苗姨娘在娘家时专门学过一套按摩术。那时候是为了讨好家中的长辈用的,后来她入了曹国公府,李濂在她这里歇着时,她便会经常给他按摩。消减疲劳。
她穴位找得准,手劲正合适,一套揉按下来,很能让人放松。
李濂幽深着眸子,盯着桌面上的菊瓣翡翠茶盅,沉默着,苗姨娘知道他在想事情,识相的揉按着没有说话。
他的其他女人哪一个见到他不是欢喜开怀,顺从依靠。百般讨好。为什么她就不是。心里没有他也就算了,如今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了,真是好样的。
他觉得还是韩暮华没有认清现实。她已经是他李濂的正妻,不管她以后是死是活。这辈子就只能是他的人!即便是以后归土,也要与他同穴,牌位上刻的也是李韩氏!
这么一想,他才勉强压下心口的怒气。
转过头,看了一眼苗姨娘,女子纤长的手指在他肩膀上按捏着,突然,李濂用力拽着她的手腕,将她扯地一个趔趄。
“手腕上的镯子哪来的?!”李濂声音里带着冰冷。
苗姨娘吓了一跳,差点腿软就跪下了,李濂一问,她不敢有丝毫隐瞒。
委屈道:“这是二奶奶赏的,姐妹们每人都有一对。”
她竟然把他专门为她准备的东西打发给妾室!
李濂用力将苗姨娘的手臂甩开,俊脸黑沉,黑眸里涌动着怒火,苗姨娘看他处于暴怒的边缘,惧怕的把头都要低到胸口,僵硬地立在一旁。
李濂深吸了几口气,再也不看苗姨娘一眼,径直出了萦碧轩。
他一走,苗姨娘就摊倒在地上,全身都被冷汗浸透。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嬷嬷来韩暮华这里汇报,说是二少爷昨晚去了萦碧轩,坐了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韩暮华听了有些惊讶,让徐嬷嬷寻了些首饰赏给苗姨娘,权当给她压惊。
巳时三刻去清秋阁请安,与曹国公夫人请示后,曹国公夫人便允她出门看铺面。又让管家多派了些护卫跟着。
带着妙函、妙珍出了韩国公府,管家已经让人备好了车马,普通的黑漆平头车。七八个强壮的家丁护着。
妙函给她准备了帷帽,韩暮华嫌着初夏戴这个闷热,便只让用薄透的白纱将半张脸给遮了。反正下了车就进了自家铺子,不碍事。
妙函只得同意。
上了马车,听着外面形形色色的人声,韩暮华很好奇,几次想要掀开车帘张望,都被妙珍给阻止了。
马车行的很快,穿过万岁山门和大明门,再行一刻钟便到了。
几家铺面在一条街上,省了很多麻烦,马车在一家布庄门前停下,妙函扶着韩暮华下了马车,走了进去。
布庄的老管事瞧着面前女子的阵仗,明白身份非同一般,韩暮华是临时来巡视的,并没有派人来通知,所以这布庄掌柜还不知道来的就是东家奶奶。
“这位夫人,您需要什么,我们这里盛京什么样的布料都有!”掌柜陪笑着恭敬道。
韩暮华用白纱遮了面,打量着布庄的布置,布庄里面很大,两面墙各陈设着各种样布,最里面还有成衣模子,只是这么大一个布庄,这些样布虽看着也多样,可是明显已经陈旧了,有的甚至落了灰,显然这里经营的人不上心。
妙珍妙函见她不说话,也不多嘴,跟在她身后慢慢逛着。
韩暮华随意看了几个料子,眉目都不眨一下,摸完了甚至用手帕擦了擦手。
“你们这就这些了吗?”
掌柜暗暗注意她的动作,就明白今儿来的这个是个识货的,赶忙赔礼:“夫人,您真是火眼金睛,实不相瞒,这一楼的样子都不是上等的,好的都在二楼,夫人请跟随小的移步。”
掌柜带着她来到二楼,这里布置的要比一楼雅致的多,红木桌案和椅子,墙上挂着工笔花鸟图,两侧也都是布料的样品,二楼另外一边是一个大房间,里面摆着几排绣架,绣架旁坐着几个中年女子,此时几个女子正无所事事的聚在一起聊天嗑瓜子。
掌柜见韩暮华向着那边瞥了两眼,慌忙解释:“那是店里的绣房,里面都是不知礼的村妇,让夫人见笑了。”
韩暮华收回视线,挑了几匹布问了价格。
掌柜小心偷觎了她一眼,一一答了。
摸着布匹,韩暮华状似不经意的道:“为何都是一样的料子,你家要比别家贵上一半的价格?”
她这句话一出,掌柜的浑身一惊,反应过来撞枪口上了,他看着面前贵妇,穿着打扮精致,身上的首饰无一不是上品,便一心认为这样的人哪里会知道布匹的市价,就存着坑冤大头的心思,哪里晓得这夫人是个如此精明的。
要韩暮华以前,她还真不知道的这么清楚。可是曹国公夫人将铺子交给她,她对了小半个月的账,为了把铺子重新整顿起来,各个铺子经营了什么,商品的市价她一概调查的门儿清。这第一回暗访,就撞见铺面的大掌柜在她眼睛底下动手脚。韩暮华心里冷哼了一声。
掌柜眼珠子转了几转,点头哈腰的解释:“我们这缎子是去年苏杭的丝,去年风调雨顺,那金蚕产的丝比今年春好上许多呢,所以才贵些。”
韩暮华轻笑了声,也不想与这个掌柜多言,朝着妙函看了一眼,妙函会意将一个玉牌拿出来放在掌柜面前。
掌柜一看到这个玉牌腿就软了,慌忙跪下,颤抖着身体喊东家奶奶。
韩暮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回头把你掌柜的牌子交了吧,铺子暂且不用你看着了,到时候我自会派人接手,那边几个绣娘也辞了。”
这老掌柜也知道曹国公夫人把铺子移到了二奶奶手里,看到了玉牌也恍然明白了她的身份,磕着头大喊着:“二奶奶给老奴一次机会吧,老奴再也不敢了!”
站起身,韩暮华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这种刁奴都是老油条了,给多少次机会都没用,她转身就出了布庄,不再管身后哭死苦活的掌柜。
将剩下的几间铺子都暗访后,已将近午时,她毕竟是曹国公府的二奶奶,不宜在外面久待,从最后一家玉器店里出来,就准备乘马车回府。
妙珍扶着她刚上了马车,妙函就将一张纸条塞到了她手中,她疑惑地展开,随即心里猛地跳动起来,紧紧攥着纸条,严肃的问妙函,“谁给你的?”
妙函忙在车厢内跪下,将经过一五一十的告诉她:“奴婢方才在门口的时候,被一个青衣婆子撞到,然后手里就被塞了这个东西,那婆子还在奴婢耳边说了一句话,让奴婢将这个亲自交到二奶奶手里,还——还说了表少爷的名字……”那婆子如果不提林云鹤的名讳,她是绝对不会把纸条给韩暮华的。
韩暮华的脸色有些苍白,让妙函起来,她又将纸条展开看了一遍,想了想,转头对着两人吩咐:“刚才的事,谁也不能提起!”
妙函妙珍点头,她们怎么会分不清轻重,韩暮华已经嫁入曹国公府,林云鹤现在就是外男,要是被人发现这件事,说是私相授受也不为过,她们和韩暮华都担不起这个罪名。
马车里一时安静的出奇,只闻街道上热闹的人声。
妙珍小心问:“二奶奶,我们回府吗?”
韩暮华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目光中有一丝难以掩盖的神采,抿了抿嘴,韩暮华朝着车外冷静的吩咐,“去汉阳食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