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沈迈进来跪倒闷声闷气地请罪时,明宗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只是冷哼个不停。敬请记住我们的网址书哈哈小說网。
沈迈一长篇罗里八嗦的请罪之词说完了,口干舌燥,抬头偷看看明宗时,发现明宗似笑非笑的样子,心知明宗对自己的用心早已一清二楚,顿时做出了尴尬的样子来,干咳一声,干脆放弃了装相,耍赖似地往地上一坐,两条大长‘腿’一伸,仰头道:“圣人,末将渴了!”
明宗哼了一声,抬抬下巴,指指自己的茶碗,向孙德福示意,孙德福心领神会,笑嘻嘻地将明宗的御用茶碗捧了起来递给沈迈:“沈将军,这可是圣人御赐,您慢用!”
沈迈接过来,看了看,又问明宗:“圣人,您让我用的啊,以后可不能说我僭越!”
明宗一瞪眼一拍桌子:“哪儿那么多废话?”
沈迈一仰头,一口气喝光,然后转头看着孙德福:“孙公公,给咱再来一壶,太少!”
孙德福回头看明宗,明宗微微点头,孙德福笑呵呵地去了。
沈迈这才重新跪好,郑重对着明宗道:“圣人,寿宁公主心中怕是因幼年与您争太后宠爱一事有了心结,这次本该是冲着余姑姑的徒弟桑九去的,但是被幽隐这几个不知死的‘女’人七嘴八舌地拱起了淤积多年的火儿,所以才有了亲手掌掴邹充仪这一幕。臣担心寿宁公主因此心生疑忌,弘文馆房家好歹是当年房相一脉,就算是旁枝,说出话来也有三分份量。还请陛下早作准备!”
明宗的眼神顿时凌厉起来:“沈迈,你可知道什么叫做疏不间亲?!”
沈迈双手抱拳一个头叩到地上:“圣人待臣恩重如山,又是臣独‘女’一辈子的良人,臣至死都是陛下的人。臣不怕人说臣‘奸’佞媚上,也不怕人说臣‘交’通内宫,臣只怕圣人的椅子不稳,臣和臣‘女’必是死无葬身之地!”
抬起头来,‘挺’直了腰杆,又接着说:“何况,天子所谓的亲族,展眼间全变成敌人,也不稀奇!”
明宗伸手一拍桌子,眼又瞪了过去:“大胆!这样该死的话也敢说!”顿一顿,又道:“站着说。”
沈迈站起来,梗着脖子,正‘色’道:“臣不是文臣,没那么多弯弯绕,不知道什么话怎么暗示着委婉着,在臣看来,那都是扯淡!不怕人家误会么?臣对圣人,什么都直话直说,今儿这事儿,就两句话:福王一脉都是蠢货,邹充仪倒霉而已;寿宁公主却是陛下同胞的亲妹子,心有异向,却不得不防。”
明宗沉下了脸‘色’,片刻后叹了口气,道:“咱们也许都看了出来,却没有证据。当年母亲疼惜寿宁,不让在房家安‘插’人……”
沈迈贼贼一笑:“可是,因为担心驸马万一不体贴,而公主好面子粉饰太平,余姑姑‘私’下里让煦王殿下还是动了点手脚的!”
明宗意外地一愣,继而气道:“那为何朕不知道?!”
沈迈无辜地一摊手:“您又从来没问过,臣也没见房家的纸条里有什么问题,怎会巴巴地跑来说这个?”
明宗噗嗤一笑,挥挥手,道:“既然如此,你就加把劲儿,看看今日之后寿宁心情会怎样……”说着,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朕同胞兄妹四人,二兄意外逝去,大兄对朕的皇位虎视眈眈,小弟又是个懒散‘性’子邀游天下去了,唯有这么一个亲妹妹,还这样对待朕!朕自问不是个刻薄无情的君主,并不曾薄待她半分,母亲也多有疼惜,一年介各种赏赐流水样送去,邹氏做皇后时,对她也是格外礼遇,她还想怎样?难道不请她这个闻名天下的淑‘女’如太平公主一般干政,就是对她不好不成?!”说到最后,明宗放在御案上的左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
沈迈却不接话,玩世不恭一般,左右一看,忽然赖皮起来:“圣人,臣的水呢?孙公公怎么还不回来?”
明宗知道他不‘欲’过多评价皇家事务,倒也宽慰,挥手道:“反正也没事了,你去找御医看看邹充仪,自己去幽隐喝水吧!”
沈迈干净利索地抱拳躬身:“是!”转身就走,丝毫不见拖泥带水。
孙德福在后头进了御书房,小心翼翼地‘侍’立在明宗身边:“圣人,您喝碗莲子茶消消火……”
明宗一把拿过莲子茶碗砸在地上:“现在朕把整个太液池喝下去也消不了火!寿宁这是不是疯了?她是谁的‘女’儿,是谁的妹妹?朕的‘女’人挨了她的巴掌,跟她亲手打朕的脸有什么区别?她是失心疯了还是想造反了!”
明宗的怒火似乎就要烧了整个御书房,乃至宣政殿,乃至大明宫。
孙德福缩了缩肩膀,嗫嚅道:“也许是福宁挑拨到了公主的心坎上了……”
明宗咆哮:“她又不是傻子!她怎么就不知道谁亲谁近?她就是故意的!成心的!她就是借着这个由头!她是不是想了一辈子就盼着这么一天,能亲手打在朕的脸上?朕活了三十年,可有一天一时对不起她?难道必要太后立了她当皇太‘女’才算是宠爱她么?”
明宗就这样骂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跑去羽卫校场跑马去了。
不知死活!
孙德福在心里替寿宁注脚。
入夜,裘太后在长庆殿砸东西。
“孽障!孽障啊!”裘太后一边砸东西一边痛哭。
余姑姑在旁边也一边流泪一边劝:“太后您小心自己的身子。邹充仪说得好,您才是整个裘家,有您才有裘家!您不为自己,也为裘家上下几百口!”
裘太后坐在胡‘床’上捶着案几哭:“我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是为了裘家和这几个冤家?可现在又怎么样?一个一个都不想想我!他们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无情无义、自‘私’自利,一个个的没先帝的智慧和‘胸’襟,还偏想要做先帝做过的事情!一个宝王是这样,一个钏娘是这样,现在倒好,我自己肚子里爬出来,我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宝贝‘女’儿,也变成了这样!我这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能摊上这么不晓事的小冤家!”
余姑姑听着听着,忍不住也哭出声来:“您是亲娘,我何尝不是从小把他们兄妹一手一个抱在怀里抱大?怎么就成了公主嘴里的余氏?怎么就成了不过是个奴婢而已?太后,我太也不服,难道当年那样疼她,也疼错了不成?婢子的心,真的是碎得都捡不起来了!”
裘太后和余姑姑抱头痛哭。
翌日,兴庆宫传出消息,裘太后和余姑姑双双病倒。
而寿宁公主想要进宫探望时,却被明宗直接下旨拦在了宫外。
寿宁公主大雪天里,在宫外哭成了个泪人,直接晕倒,据说回去房府就发起了高烧,也开始缠绵病榻。福宁公主飞马去了房府探病,不过一时三刻,出了房府就直奔掖庭,结果被沈迈在掖庭‘门’口领人宣旨,令其回公主府禁足百日。
……
明宗在御书房坐得僵硬,脸板起来,牙齿咬得格格响。
孙德福想劝又不敢劝,只得沉默陪‘侍’。
“阿娘和姑姑都被她气病了,她还要作态!还要邀名!真是狼心狗肺!”明宗压低了声音吼,似乎担心自己控制不住音量,怕一放开嗓‘门’就能嚷得天下皆知。
孙德福看着明宗,不接话怕明宗迁怒,接话却不知道接什么好;正在两难之际,忽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孙德福急忙闪身出去,见是惶急的郭奴,低声喝道:“作死呢!不知道皇上心情不好?什么事儿非得现在来报?”
大冷天的,郭奴却满头是汗,眼睛里除了急切还有恐惧:“师父,不好了,刚才皇后遣人来说,今晨方婕妤雪地失足,伤到了龙胎,疼了半日了,难产……御医说,怕是要一尸……两命……”
孙德福吓得面无人‘色’,失声道:“什么?!”
明宗的声音从御书房传出来:“德福,出了什么事?”
孙德福连忙进去,急急道:“圣人,坏了,方婕妤滑倒,难产,您快去看看吧!”
明宗腾地立起,怒喝:“怎么不早报?外头是谁,滚进来!”
郭奴在‘门’外边哭着磕头边道:“我听见信儿急忙去看,结果让皇后发现了,她非说您心情不好,不让吵着您,结果我被扣在长安殿里出不来;如今御医说不好了,皇后娘娘方让小的飞马来报!”
明宗边往外走边对孙德福道:“郭奴办事不力,杖二十,扔去幽隐让邹充仪调教。把那个谁换过来!”
孙德福连连点头,冲着旁边的人使个眼‘色’,自己匆忙跟着明宗便走。
两旁的人赶忙过来,先给郭奴拱手:“郭公公恕罪!”
郭奴抹了把眼泪,自己叹口气,先道:“圣人子嗣艰难,我还不明白这个?没事儿,来吧!反正去幽隐歇着也不是坏事儿!”自己转身,倒似带着两个内‘侍’去公干一般,任谁看也想不到是受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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