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九背后早就冷汗直冒,闻言下意识地答应一声,待真的走到郭奴面前,才咬咬牙,低声道:“小郭子,得罪了!”抬起手来,用尽力气,正反两个耳光,啪啪,狠狠地‘抽’在郭奴的脸上!
郭奴疼得闷哼一声,脸上瞬间清晰可见十道指痕!
邹充仪这才长出一口气,缓下了声气,右手抬起,指了指自己腮上还未消下去的指痕道:“你们看清楚,远的不过几天前,有我一个;近的就是这位孙公公的大徒弟、得意‘门’生、御书房伺候的郭奴,都是一时忘形,光图了嘴巴痛快,就落了这样的下场。这是在咱们自家的院子里,倘若出了这院子呢?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邹充仪忽然想起了采萝,忍不住伤起心来:“当初我身边的陪嫁‘侍’‘女’采菲犯错,我撵了她去六局,又告诉桑九‘花’期她们四个,以后未必有那样好运气。她们不信。结果,我的采萝,就在我昏‘迷’的时候,被一顿‘乱’棍杖毙了。我就算想救,也救不回来了……”
说着,泪珠一双一对地往下掉。
我的采萝。
我可怜的采萝,我可怜的采萝啊……
邹充仪拭了拭泪,方接着道:“我以后,不想也这样救不了你们。所以,你们要记住,做我的人,必要严实住你们那张嘴!我再说一遍,祸从口出!”
众人听到采萝的例子,都吓得缩了缩肩,再看见郭奴的惨样,误以为他也是因为口误,才被圣人打成了这个样子,活生生地看着血‘肉’模糊的‘臀’‘腿’,瞬间便收了骄矜的心思,想想那日寿宁公主险些真的杖毙了桑九‘花’期,也就都抖着手低头应是了。
邹充仪见众人听了进去,松了口气,摆摆手令人散了,又让叶大他们直接抬郭奴去自己房间。
‘花’期却迎了上来,问:“娘娘,我好多了,我那里还剩了些外伤的‘药’膏,可要拿来给郭公公?”
谢缤纷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扶她,一副‘花’期专属丫头的模样。
邹充仪看了看谢缤纷,摇头道:“那倒不用,你的他用不了。你的需要散瘀,他的主要止血。不过既然你伤好多了,倒是可以让缤纷回去了。她那么多事情,都是别的小姐妹代劳呢!时间长了她们姐妹之间会起摩擦。”
‘花’期‘精’神竟是一振的样子,忙道:“好啊!我也早就这么说呢!”
谢缤纷恭敬领命,径自去了。
横翠在旁边看着谢缤纷,轻轻蹙眉。
邹充仪这边在训人,明宗那里却因“心力‘交’瘁”而独锁宣政殿。
第二天,贤妃亲自提了美酒鲜汤来探:“孙公公,我去陪陪圣人吧!失掉孩子的苦,我最知道了!”
孙德福却一脸的无奈,只是摇头:“别说您了,就刚才兴庆宫余姑姑担心,强撑着病体来看圣人,都没让进去。让他静一静吧,最近糟心事儿太多了。”
提到余姑姑贤妃就一‘激’灵,待听到落后一句,贤妃连忙刺探:“怎么?前朝出‘乱’子了?”
孙德福左右看看,低声神秘道:“咱们的密报说,突厥那边又不稳当了。圣人烦了好几天了,加上两位公主也不让人省心,太后又病着——”
贤妃一听,这不废话么?突厥什么时候稳当过?公主和太后的事儿谁不知道?这时候拿来当幌子‘蒙’我?脸‘色’便不好看了,乜斜了孙德福一眼,‘阴’不‘阴’阳不阳地说了一句:“多谢孙公公告知这等机密大事!”甩手走了。
孙德福看着她夭夭矫矫的背影一歪嘴,嘟囔一句:“我还怕你不成?”
不一时,赵贵妃也走来,愁眉给孙德福施礼:“求孙公公让我进去看看,我实在是担心得了不得了!”
孙德福看着她,一脸怜悯:“娘娘,我要是你,就不进去。圣人正没人发火儿呢,您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
赵贵妃一听,又惊又喜,连忙道:“我不怕的,我就怕圣人一个人憋坏了,哪怕把火气发在我身上呢,只要能消气,怎么都行!”
孙德福叹口气,点点头:“那娘娘您稍待,我问一句。”
赵贵妃连忙用饱含希冀的目光看着孙德福点点头。
孙公公便稍稍提了声调,从‘门’缝处问道:“启禀皇上,赵贵妃求见。”
明宗暴怒的声音从宣政殿深处猛地冲到了赵贵妃的耳中:“让她滚!方婕妤尸骨未寒,朕的皇子尸骨未寒,她就开始跟栽赃指摘朕新纳的皇后了!这会儿她还敢来见朕!满宫里她的岁数最大!如今却变成了最不懂事的一个!为了争宠,连脸都不要了!让她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朕再也不想看到她,再也不想听到她那假惺惺的声音!”
赵贵妃被这一连串尖刻恶毒的揣测指责骂得双‘腿’发软,脸‘色’煞白地倒在了身边清溪的怀里:“圣人……”
孙德福连忙帮着清溪一起扶住赵贵妃:“娘娘!娘娘没事儿吧?”待赵贵妃站稳,又温声劝慰:“贵妃娘娘,您可别往心里去。老奴刚不是说了,圣人满肚子的火儿,这是不知道怎么发好,全冲着娘娘您来了。”
赵贵妃焉得不知明宗的话根本就是真心实意要骂给自己听的,绝不是什么自己撞在了枪口上,不由得眼泪刷地下来了,只是还记得勉强对孙德福笑了笑:“多谢孙公公宽慰,只是,如果圣人这样不愿意见本宫,本宫也就不敢打扰了。”
言罢,掩面哭着急忙走了。
孙德福看着她,叹口气,摇摇头,闭口不言。
又过了半个时辰,沈昭容身边的流光和裘昭仪身边的沙沙牵着手走了来,先蹲身行礼:“孙公公好。我们娘娘在一处呢,让我们问问,圣人怎样了?”
孙德福忙也还了个点头,叹气道:“还憋在里头不肯出来呢。让二位娘娘放宽心,圣人虽说也是头一遭这样难过,但总不至于一蹶不振。没事儿的!”
流光便前后左右地看,问:“公公,必定已经来过好多人了吧?我们娘娘来晚了没有?”
孙德福被她逗得破功一笑,打趣道:“就沈昭容的‘性’子,还能怕早啊晚的?倒是贵妃贤妃都来过了,不碍的,圣人哪儿在乎这个?”
流光便吐吐舌头,小声道:“裘昭仪说的啊!我们娘娘才不管呢!”
沙沙是裘昭仪从边关带回来的‘侍’‘女’,隐隐有些胡族的血统,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露’齿一笑,俏丽地皱皱小鼻子,颇有裘昭仪娇憨之态的三分影子:“公公骗人,哪有男子不在意‘女’人的关心的?”
孙德福上下打量她片刻,方笑道:“是裘昭仪家的沙沙对吧,你和漠漠我总有些分不清——我可没说谎,你看皇后怎么不来?这都是在静等着圣人自己转弯呢!”
沙沙也就轻轻地笑了一笑,想一想,又问:“圣人发火就发火,吃饭喝水么?别不吃不喝的,就不好了。”
孙德福点点头,笑:“我们这些奴婢,总不至于让圣人饿着。就是吃不多,也会让他吃些的。”
流光却不以为意地一甩头,拉着沙沙说:“咳!大男人家家的,圣人又那么好的体格,比我们将军都不差,怕什么一半天不吃饭啊?没事儿,我们娘娘就说不用来吧?就那点子破事儿,圣人自己发发脾气就完了。嫔妃们一趟一趟地跑,倒显得圣人儿‘女’情长!”
说着,跟孙德福道了别,硬拉着沙沙走远了。那‘混’血的沙沙小姑娘,反倒还一步一回头地看,似乎颇像再看看宣政殿,亦或是,想要看看明宗会不会出来?
倒是孙德福,听见流光的话,有些发愣,半天才嗤的一声笑了出来。
却不料里头明宗竟然站到了‘门’边,‘阴’阳怪气地隔着‘门’低声问:“怎么着,听沈昭容要饿朕一天,你这么高兴?”
孙德福吓一跳,连忙左右看看,方不‘露’声‘色’地往明宗声音的方向凑凑,轻声笑道:“哪儿啊!小的是听见沈昭容这话,真像是当年太后和余姑姑的口‘吻’,就跟让圣人饿个一半天有天大的好处似的!”
明宗哼了一声,又转移了话题,问:“流光刚才说,那点子破事儿?”
孙德福知道明宗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就丰富些,此刻便流‘露’除了三分欣赏:“是。流光应该转述的沈昭容的话,估‘摸’着是想让奴婢传给圣人听的。沈昭容说不用来,那点子破事儿,您自个儿发发脾气就完了。嫔妃们一趟一趟的跑,倒显得您儿‘女’情长。”
明宗又笑又气,自己在殿内跺脚:“真是个没长大的小娘子!那是我的儿子啊!怎么能叫那点子破事儿呢?朕为自己的子嗣伤心,怎么就儿‘女’情长了呢?这不是白递了话柄给皇后训斥她么?”
孙德福翻了个白眼,口中却顺着明宗说:“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能明白当爹娘的心?还小,圣人还得慢慢教!”
明宗想了想,道:“你去,让人把她送去给太后解闷!太后也病着,烦得很。让她胡说八道一通,兴许能好些!”
孙德福先躬身称是,想了想,又小心地问:“过会子吧?沈昭容这会儿跟裘昭仪在一块儿呢!”
总不能把裘昭仪一起送过去,那不是直直地刺裘太后的眼,让她更伤心么?
明宗忽然又想起了寿宁,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脚踹翻了身边一个什么东西,蹬蹬蹬又回了御座的方向去了。
孙德福做个无奈地表情,再次原地站好,当起了忠心的‘门’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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