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迈坐立不安。
事情显然还缺着一环。而明宗只令他注意达王府。他却不明白为什么,应该怎样注意。
忽然洪凤亲自来访了。
沈迈有预感,这是替孙德福来解释的。
洪凤却将沈枪沈剑等统统都赶了出去,偌大的处所,只有洪凤与沈迈两个人。洪凤依旧拉了沈迈坐到院子中央最空旷的地方,附在他的耳边,低低地将事情一一告诉他:“当年达王爷一十六岁刚刚回京,受了裘三郎的邀请,一同出城跑马。谁知太后娘娘也偷溜了出去玩。在城外,二人因争强好胜,连赛十场,互有输赢。谁知后来便有了‘私’情。本来达王爷已经要去求太皇太后去裘家提亲,先帝却去了裘家与老将军下棋。老夫人与裘家大郎被荣华富贵‘迷’了心窍,设局令太后出浴后长发未干之时出现在先帝眼前,加上‘花’前,月下,先帝果然惊为天人,当场解珮为聘。”
“君上一言,老将军不敢违逆。但因太后已经将与达王爷两情相悦之事告知老将军,所以老将军极为愤怒,先帝一走,便将裘家大郎打了四十军棍,然后扔去西北,再也不让他回京。而裘家老夫人房中,一自那时起,老将军一世未曾再踏足一步。”
“达王爷惊悉,本‘欲’带着太后娘娘‘私’奔。但娘娘毕竟要顾着整个裘家,便与王爷一刀两断,毅然入宫。后来生宝王时,虽然宣称是被先冯皇后陷害以致早产,先帝却觉得蹊跷,令人‘私’下里细查。这才知道宝王爷并非自己的种。可那时达王爷已经不在京中,先帝只觉得火气也无法发到对自己温和体贴的太后身上,便忍了下来。”
“待到后来,达王爷一走十几年。先帝对此事也渐渐淡了。何况那时候帝后已经如胶似漆,这种前尘往事,先帝就不想再提了。”
“但到先敏敬太子薨逝时,先帝忽然想起了此事,临终前还安‘插’了人到宝王府和达王府。只是,两府的纸条,却都不送往圣人那里,而是‘交’给了太后娘娘……此事颇令人费解,所以……”
洪凤还未说完,沈迈的汗已经湿透了整个衣袍。
沈迈一边擦额头的汗,一边嘀咕:“我他娘的是撞客着了,还是该死的脑子进水了?怎么会想起来要打听这些皇室秘辛的?知道这些,岂不是意味着一家子的‘性’命不保了么?!”
洪凤停住,无奈地看着沈迈,低声道:“沈将军,您就算不知道这些,也已经是圣人手里最大的那个谍报头子了。”
沈迈一滞,片刻,点头,吐气:“说的也是。”
洪凤不再往下絮叨,只是低声道:“小人此来,却不是奉了师父的令。而是邹娘娘让小人过来告诉一声,以后您在圣人跟前说话,多些忌讳。这些事,不仅将军,便是小人,小人的师兄,也都是‘不知道’的。如今的知情者,只怕仅有圣人、邹娘娘、小人的师父,和煦王殿下了。”
说到“不知道”三个字时,洪凤重重地咬着字眼,眼睛紧紧地盯着沈迈。
沈迈此刻却又聪明起来,略过了洪凤关于假装不知情的提醒,却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后半句上:“怎么?宝王殿下也不知情么?”
洪凤微微点头,低声道:“长庆殿起火,十有**是宝王殿下放的,但起因却是余姑姑开始整理二王的纸条,所以,推‘波’助澜的人里,必有达王一个!”
沈迈脸‘色’一变,忽地立起,拔‘腿’便往屋里跑!
洪凤忙跟了进去,只见沈迈埋头在墙角的大柜子里一阵猛刨,片刻后,拿了一只大匣子出来,就地坐倒,打开大匣子,一阵翻找,忽然冷哼一声,擎起来一张纸:“我说达王殿下为什么要请赵尚书吃这顿贵死了的饭!?”
……
……
明宗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纸条,冷笑不断。
沈迈低头解释:“末将前阵子疏忽了。直到除夕宴后,才觉得达王殿下的情形不对劲儿。昨日看到赵尚书和崔尚书竟然都公然跟杨正卿站在一处,觉得十分诧异。因为一直以来,只有杨小学士与宝王温王来往密切;而赵、崔两家因对宝王殿下的武人行止十分不以为然,所以几乎不与其‘交’接。末将越想越觉得蹊跷,回去赶忙将纸条又刨了一遍,才发现,原来是达王殿下七月间就开始悄悄与两位尚书联系了。冬月时,达王殿下还亲自在京城最贵的酒楼宴请了赵尚书,那顿饭‘花’费的银钱,几乎等于末将一年的俸禄!现在想来,京城那股暗暗帮着宝王殿下的势力,就是达王爷无疑!”
明宗忽然转头看孙德福:“赵若芙和崔漓什么情形?”
孙德福躬身道:“赵贵妃夜夜焚香诵经,崔婕妤则一如既往,读书、礼佛,仅此而已。”
明宗冷冷瞥了孙德福一眼。
孙德福身子一颤,躬身得更低一些,低声道:“赵贵妃身边的清溪出入频繁,崔婕妤封宫,无人来往。”
明宗眼中的狠戾终究还是缓了三分:“总算,我没有看错崔漓。”
孙德福的头几乎要埋到了‘胸’前:“……昨日崔婕妤去长庆殿看望太后娘娘,回程中有人塞了一张纸条给她。回宫后,崔婕妤将自己关在了净室里,至今还没出来。”
沈迈神情一变:“糟了,崔尚书只怕要‘逼’死自己的‘女’儿了!”
明宗死死地盯着孙德福。
孙德福的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不会的,紫兰殿里,都是,自己人……”
沈迈眉梢一挑:“包括崔婕妤的那个陪嫁‘侍’‘女’阿珩?!”
孙德福嗫嚅片刻,方道:“那个,抓出邵宝林,阿珩是首告……”
沈迈呼地出了口气:“敢情是皇后娘娘的人!”
明宗横了沈迈一眼。
沈迈咧开大嘴,怪笑一声:“大明宫的宫‘女’都姓邹,这可也没什么不对啊!”
明宗不再理他,而是转向孙德福:“既然如此,耿氏的供词里不是说,赵若芙在清晖阁设了密室么?你可以带人去抓了。我已经给了她这么长时间,她还不肯自尽,看来是真的打算等着给雍郎当母亲,以后做她的太后娘娘了!”
沈迈神‘色’怪异地看向孙德福:“耿氏的供词?”
孙德福理都不理他,只是低声请示明宗:“老奴此去,第一个抓的必定是清溪。圣人想要死的还是活的?”
明宗狞笑一声:“都!无!妨!”
孙德福身形不动,低声继续问:“那么,六局要动了么?”
沈迈盯着他,睁大了眼睛。
明宗‘阴’恻恻地摇了摇头:“不必。清溪只怕早已叛了大兄,只是大兄不知道罢了。但六局中,各‘色’人等纠缠。若动了,只怕会打草惊蛇。先留着!”
沈迈看着明宗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来声音,再想想刚听到的那些自己毫不知情的“耿氏供词”“紫兰宫人”“清溪之叛”和“六局纠缠”,心底打了个寒战:自己不知道的事情,还真他nn的不是一般的多!
书哈哈小說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