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她脚步未移,孟寒已经走上前来。
“送给他了么?”
石小满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
虽然早料到他是有意为之,但石小满没想过他会特意跑一趟,不知作何用意。况且他中午喝了不少酒,这会儿应该发作了吧?还能如此清醒?
石小满满怀疑惑地看过去,果见他面色泛红,眼神略微飘忽迷离。
——还有酒味。
不顾她的抵触,孟寒牵起她的手往前走去,径自推开院门,指着其中一处道:“你看,墙壁已经修建好了。”
石小满循着望去,确实是一面崭新的墙壁,看着比其他三面都要稳固结实。并且其余几面也用泥浆重新涂刷了一遍,俨然是一间新房屋。
“谢谢你。”她由衷诚心道。
孟寒低笑,“你不必谢我,这本就不是我的功劳。”
石小满疑惑,不解其意。
“是徐盛领着村人修筑的,我不过是邀了他的功。”孟寒声音里有嘲弄,将那几日的事说与她听。
闻言石小满满是诧异,“那你,你还带人来……”
“给他们做饭的,你家便是我家,我自然要替你行待客之道。”孟寒说的理直气壮。
石小满哭笑不得,简直不知说他什么好。
偏偏这会儿他喝醉了,神智有些不清醒,眯眸看了她许久,下了决心般地:“你若是想找他,就现在去吧。”
怕她听不明白,又补充道:“日后我都不再痴缠你了。”
石小满不自觉地蹙起眉尖:“你说真的?”
面前孟寒脚步虚浮,唇角干涩,他怔怔点头,“真的……”
“好,那我走了。”
她将食盒放在灶房门口,又折返回来,路过孟寒身边,看也不看他一眼擦身而过。
胸腔有一股莫名火气腾升,石小满尚未想清楚那是什么,便听身后纷乱脚步声响起,下一刻便被一双结实手臂搂进宽阔的胸膛中。
孟寒埋首于她的颈窝,低声恶言:“你到哪去?”
他呼吸之间还有浓烈的酒味,虽说是将她抱在怀里,但几乎半个身子都重量都压在石小满身上,死沉死沉。
石小满必须强力撑住身子才能不被他扑到地上,“不是你让我去找徐大哥?”
“你何时这么听话过?”孟寒声音里多是埋怨,幽幽地,“我让你去你便去了么,那我让你嫁给我呢?”
石小满望了望隐没在山峦的落日红霞,偏头淡淡道:“也可以啊。”
身后半响没动静,正待石小满思索他是不是睡过去时,孟寒霍地将她转到面前,扶着她双肩,眉眼禁不住地喜悦:“你说什么?”
方才他迷迷糊糊间没听真切,后来细细品味,蓦地酒醒了大半。
“……落日真好看。”石小满故意别开目光。
孟寒果真又气又急:“石小满!”
“耳朵聋了啦。”她抬手捂住双耳,“我说可以啊,如果你不介意我睡觉打呼吃饭磨牙。”
孟寒喜形于色,根本没注意她说了什么,词不达意地说了半天之后,已经开始计划回去后的婚礼事宜。
“香香觉得吉日定在何时好,需要宴请哪些人家……还有府里的一切筹备事项……”
他忽然顿住,“你方才说了什么?”
石小满眨眨眼,莫名其妙,“什么也没说。”
她唯一说的那句被他忽视了,后来就一直听他在念叨不休。
不过不用石小满说,孟寒也想起来了,他因为欢喜脑子有些不够用,语无伦次。竟然还知道俯低身子抱紧石小满,“你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子么,睡觉吃饭都安静得跟猫一样。”
石小满不接话茬,视线落在孟寒身后停在后院大门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
“后院的植株不能移植栽种,我得时常回来照看它们。”
这些个花草几乎耗尽了石小满全部心血,也亏得它们,磨去了她大部分浮躁好强的性子,逐渐沉淀下来。就算没有这些个植物,石小满或许也会时常回来,这里积淀了她整个幼年回忆,无法割除。
孟寒自然是不想同意,若是他们新婚不多久,她便天天往回跑怎么办?
回来不是问题,主要是徐盛。
孟寒一点也不想石小满再跟他见面,可这是不可避免的。
他只得勉强同意,“五日一回。”这是他最大的宽限。
偏偏石小满还要讨价还价,“三日。”
“不行。”孟寒一口回绝。
“哦,那就不嫁了。”
孟寒咬牙,“三日就三日。”
这才算达成共识。
成婚前一日石小满按礼数应该在杏村过夜,第二日才由轿子迎到镇上去。
山路崎岖又长,牛车况且要大半个时辰,更枉论人抬的轿子了。是以石小满必须早早起床,由人梳妆打扮好后送入花轿,一路迤逦热闹地向镇上行去。
头天晚上她去了徐婶墓前一趟,没带孟寒一起,旁人更不知道。
半山腰上只她一人,阴风吹来怪是冷清,偏她还不怕。
石小满捧了个食盒,里面有徐婶平常爱喝的米酒和糕点,皆是石小满亲自做的。她跪在徐婶墓前,在面前瓷碗里各倒满米酒。
“徐婶,我最愧疚的便是你和徐大哥了。”她喃喃自语。
“我没好好对你尽过孝道,更悔了跟徐大哥的婚约……上回我回来看徐大哥,他一个人在灶房里包饺子,那天冬至家里冷冷清清的,竟然连跟他说话的人都没有……我,当时心中特别难受……”
她声音愈发地小,甚至含了哽咽,闭眼捧起一个瓷碗将米酒一饮而尽,这才勉强冲去眼里的涩意。她睁大眼瞪着远处山头,喉咙似被哽住一般。
惊觉身后有脚步声,石小满连忙擦了擦眼角泪珠,回头看去。
“徐,徐大哥?”
徐盛就在几步开外慢慢走来,不知将她方才的话听去多少,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模样,波澜不惊的。
他两手空空,不大像是来看徐婶的。
待人走近了,石小满站起来问道:“徐大哥也来看徐婶?”
她跪得久了双腿有些发麻,站起来踉跄一下,险险稳住身子,一低头正好觑见徐盛收回的手臂。她面露哂色,佯装没有察觉,抬头已换做另一幅神情,眉眼弯起,“正好我有事要说给你听。”
徐盛朝墓前拜了一礼,起身时正好听见这句,顿了顿问道:“你要与孟寒成婚了?”
此事她并未跟村人说起,一是怕他们又乱嚼舌根,二也是因为徐盛。她想的简单,反正明日走的早,赶在村人早起之前轿子便离开了,想来不会惊动任何人。
只是……为何他还是知道了?
石小满此刻想否认也不行了,正好借此机会将两人关系理个清楚,遂点点承认:“是。”
“何时?”
她停了片刻,“明日。”
只见徐盛朝他看来,眼里情绪不明,“为何不告诉我?”
“我……”她抿唇,眼睑下垂打下半圈阴影,睫毛微颤,“我不是刻意瞒着你的,而是不想让旁人说闲话,届时对你也不好……”
似乎听见他极轻地叹息一声,“小满,我并不在乎旁人怎么想,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在杏村长达十年的时间里,这是徐盛第一次说如此直白的话。他以前隐忍暗藏的情绪似乎一涌而出,终于下定决心要好好告诉她。
石小满微张口,眨了眨眼似乎没听明白。
“你没能嫁给我,是我和你缘分不够。但我不希望你就此避着我。”徐盛看着她双眼,平声静气。
“我没有避着你……”她下意识地反驳,然而话音未落,自己都觉得毫无可信度。尽管她承不承认,都在有意无意地与徐盛划开距离了。一时间很是气馁,“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怕你看到我心情不好。”
徐盛轻笑出声,“怎么会心情不好?”
“反正就不好,一定是的。”石小满兀自下定论,有种自暴自弃的意思。
她低下头神情很沮丧,徐盛下意识抬手碰了碰她头顶,“不会。”
他想了想又道:“你日后有事,都可说与我听。
石小满点头,“好。”但明眼人一看便没释怀,想必方才的话也不会记在心里。
是以徐盛又道:“明日,我来送你吧。”
杏村有规矩,村里姑娘若是嫁到外面去,临出门时要有家人站在门口送行,如此才会婚后生活美满幸福。
石小满自然没多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是以孟寒早早来到杏村,见到门口徐盛时,脸一下子便黑了。
“你怎么会在此?”
徐盛正在同旁人谈话,交代事项,闻声望去,见孟寒一身喜袍立于门外,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
他转回目光,恍若未闻,继续同方才的人说话。
待事情交代完毕,他才转向孟寒道:“为何不能?”
……
孟寒越过他的肩头往后看去,晨曦微露,四周一片黛青色,有一身影款款走出。
作者有话要说:上回新坑爪机地址崩了册那!!
伐开心!!
重新放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