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猴附到俺的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话,其实都是教俺待会儿怎么怎么跟花果山土地交涉的,可是他说来说去,说的都是一个意思。
“你是让俺坐在石椅上一句话都不说,还让俺摆出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对!”
“那你干嘛不直接说,说了这么一大通废话!”
俺就想,不让俺说话,那俺还是不是这花果山的大王了呢?俺偏要说!
俺照着老猴说的法子叫了几声“土地”,不一会儿地上果然冒出一股青烟,一个白胡须老头儿滴溜溜地转出来,跟个陀螺似的,但由于转的太厉害,在场地中央还晕头转向的,差点倒地。
土地老儿问道:“我这是到哪了?”
猴子猴孙们笑得人仰马翻,叽叽喳喳地笑了一地:“这个老头儿真糊涂,自家在哪里都不知道!嘻嘻嘻!”
俺正想抢着说这里是花果山水帘洞,正想找你办点事。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晴天霹雳般的声音骤然响起:“大胆的土地,见了我们家大王还不行礼?”
这是老猴的声音,此刻的他一脸的凛然,往常那副为老不尊的面容忽然间变得威严不堪,那一瞬间俺差点被吓得掉下椅子。
老猴子暗暗给俺打眼色,他挤眉弄眼样子看上去极为狰狞,花果山的小猴子们还以为老猴子脸部又痉挛了。老猴子又压压手,悄悄提醒俺注意摆出威严的姿态。
土地老儿回过神来,笑容可掬地问:“你们哪一位是大王?”
老猴指着俺说:“你眼前坐在石椅上的这位英俊潇洒、气质不凡的美猴王,他便是我们花果山的大王,大名叫做孙悟空!”
“小神见过大王。”这土地老儿还挺有礼貌的,向俺拜了一拜,他问俺,“不知大王叫小神来可是有什么事要办?”
俺仪式感极强地盖了下去,最后对那本小本本拜了一拜:
“通行证办好了!”
老猴惊愕地问:“这就办好了?”
狗蛋蛋沉默着郑重其事地点头,好像他刚刚完成了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伟绩。但是老猴子扶着老花镜一看,顿时拧起眉头来。
俺却纠结:“他奶娘的,这头像哪里跟俺像了?俺有这么丑吗!”
狗蛋蛋面无表情地说:“重要的是这个印章,其他都是次要。”
俺看看老猴,老猴看看土地老儿,土地老儿说:“是这样的,我们证件这个章最重要,狗蛋蛋有多年的经验,他是砖家,不会有错。”
猴子猴孙们又问起来:“他是砖家?多大一块砖?”
老猴子干脆直接把他们撵出去,省得在外人面前丢人现脸,漏了花果山没文化的底。
送走了土地老儿和狗蛋蛋,老猴子对着那张南天门通行证研究了半天,最后默许地点头:“我看像是真的,要不,大王您试试看?”
嗯,试试就试试,为了去见香香,俺什么都愿意做!
俺翻一个筋斗就来到了南天门,这里云笼雾罩,两根高高的柱子一直申得老高,俺都看不见上端在哪个地方。
走了一会儿,俺看见前边簇拥着几群人——确切说是一群妖怪——俺觉得十分费解,妖怪居然敢聚集在南天门,不是说妖怪是神仙的对头吗,居然还在这里有说有笑。
“那谁,过来一下!”
有个妖怪跟俺招手,示意俺过去,俺蹭蹭蹭跑过去,问他:“找俺啥事?”
“我问你,你也是要去天庭旅游的?”
“旅游?”俺没明白。
“你有没有跟团?”
“跟团?”俺不知道啥叫跟团,不过瞬间想起了刚开始时跟了一个旅游团,后来被扔下的事,于是连忙摇头,“没有!俺不跟团!”
那群妖怪立即哈哈笑起来,看向俺的眼神,好像俺是看个白痴一样,俺心里十分不爽!正要发火,那个妖怪笑嘻嘻打圆场:
“看来你是个新人,不知道其中缘故咧。”那妖怪说,“天庭从一百年前开通了‘天庭一日游’的政策,对下界未成仙的妖怪们开放,妖怪们只要在下界没有什么过分的恶行,交一些钱办个通行证就能去天庭玩一天。”
俺还不知道还有这事咧,老猴不知道,那土地老儿也不知道吗?好歹那土地老儿也是入了仙籍的,竟然也这样孤陋寡闻。
那妖怪继续说:“‘天庭一日游’是每隔十年一次,所以机会很难得,妖怪们往往趁这个机会在天庭里购买神丹灵药、宝贝神器等等在下界很难弄到的东西,天庭里这种东西到处都有,多得是,也很便宜,但是不能带多,万一被查到了,那可是要交‘天税’的!”
“还有天税?”
“对,天税!天朝的税是最重的,不但名目繁多,而且荒诞至极,比如你赚了钱首先得交‘个妖所得税’,再想拿剩下的钱买东西,还得交‘购买税’,但这还没完,假如你要用这个东西,你每个月还得交‘使用税’,在下界的妖怪们简直就是一群‘税民’,供养着天上的这些大爷们。但是在天庭里买的东西就不一样,不但不用交税,而且比下界还便宜,所以我们都组团来天庭,今天正好是‘天庭一日游’咧!”
哦!原来是这样……俺默默地点头,不知道狗蛋蛋给俺办的这个证是不是他所说的通行证,正好问问他。
俺拿出通行让他看,谁知到他嘴巴竟张得合不拢了。
“原来你是神仙!”
“俺是神仙?”
“你这张通行证是‘南天门通行证’,你看,那戳儿是‘天朝政府’,自然是从那个大门进入的,”他指了指那两根大柱子中间,又说,“只有神仙办公事才从南天门进出,也就是‘公务仙’!我天,你居然是公务仙!”
咋又冒出个“公务仙”?
“你什么时候成仙的?”他的双眼简直要冒出光来,脸上立即浮现出谄媚的笑容。
俺啥时候成公务仙了?俺摸了摸后脑勺,忽然又想起老猴子的交代,生平第一次撒谎——假如有谁问俺啥时候成仙,俺就说:“俺刚成仙不久,正要去天庭报到。”
他双手用力地握住俺的双手,傲慢地飞到南天门,俺看见他屁股一翘,在柱子上蹭了一下,那个柱子立即“滴”的一声响,然后他大摇大摆地进去了……
哇,公务仙就是牛掰,这样也行?俺暗暗吃了一惊,心想这公务仙果然不同凡响。
一想到俺也是公务仙,顿时觉得脸上生光,蹦蹦跳跳到了南天门边上,门边上那两个守门的大个瞥了俺一眼,相互对视一下,疑惑地看着俺跑到那根柱子边上。
其中一个大个子问——暂且把他叫做门卫甲:“你是公务仙?”
俺点点头,然后他们就不理俺了。
俺也用屁股蹭了蹭那根柱子,咦,柱子怎么没反应?俺又蹭了一会儿,还是没反应!真是奇了怪了!
那两个大个忍不住了,其中另一个大个——把他叫做门卫乙——问俺:“我说那猴子,你在柱子上蹭痒呢?”
俺摇摇头,心想,柱子不叫,难道是刚才那个神仙自己喊的?于是俺又蹭了下柱子,嘴里悄悄喊了一声“滴”。
甲乙两个大个同时摔倒下去……
“我去,怎么是个逗逼!”
门卫甲喝道:“猴子,把你的通行证拿出来看看!”
俺老老实实地拿出来,两大个一看,顿时吐出一碗血来,骂道:“娘了个叉,这是八百年前的通行证了,公务仙的通行证早他娘换成感应卡,这是假证,你个冒牌货!”
“滚!”这个滚字响彻云霄,使得附近的妖怪神仙们都听到了。
那两个大个立即拳打脚踢地把俺赶出了南天门,搞得俺十分没面子,又被刚才那拨妖怪们讥笑,俺不是打不过他们,俺老实,俺真诚,俺知道俺不是公务仙,那张通行证也是假的,于是只好默默忍受屈辱,默默地回到了花果山。
回到花果山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花果山的土地老儿和狗蛋蛋打一顿。俺一句话也没说,上去就把他俩打成猪头,哀嚎响彻整个花果山,花果山的猴子们听得是胆颤心惊,以至于接下来的半天中花果山都沉浸在一片死寂……
老猴子哆哆嗦嗦地上前问:“咋地啦,大王?”
土地老儿从地上挣扎起来,满脸的浮肿和淤青,双行泪像瀑布一样挂在他的脸上,委屈的说:“大王呐,您怎么半个字不说就打人,啊不,打神呐?”
“他奶娘的,你还好意思问,你们给俺办的是假证!”
土地老儿敲了狗蛋蛋一个脑瓜崩,叱问:“你怎么给大王?”
这时候的狗蛋蛋也是肿得不成人形,哦不,是不成妖形,身上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一往无前的神圣气质,完全是一个破皮无赖的嘴脸,他也脸颊挂着泪花委屈地说:“村长呐,额办的假证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只要额一说村长是额滴表姑舅姐夫,就没人敢吭声,额咋知道这大王真的会二话不说就打神咧!”
他俩于是抱头痛哭,俺一看到他俩,心情更加坏透,上去一个一脚把他们踢飞出花果山:
“滚!”
老猴子吓得脸色苍白,心有余悸地不停抚摸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