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离过年不过十天的功夫,婚礼便只能放在年后了。
范夫人在街坊与亲友的一堆恭喜声中,赚足了面子,含笑间便开始着手下聘书。
媒人请的是通政使徐渊的夫人,徐夫人与赫王妃有些面子情,请她做媒人也还算尚可。
最后约定在本月二十六下聘书,正月二十六纳征,成亲的日子便定在明年二月二十六。
准备婚礼的过程琐碎繁杂,不过百里府上的人,除了准新郎百里星台总是冰着一张脸以外,其余人等全都兴高采烈地。
这一日已是二十五,李小仟在宴息处歇中觉,起来不多时,便听得门口有人问:“『奶』『奶』可在屋里?”
冬暖方沏了一盏香片,待走出去一瞧,却是来福家的,只得引了进来。
这个来福家的,就是致远居小厨房于婆子的儿媳,在范夫人跟前比较得脸,是个能说得上话的,平日里喜欢端着,不大爱屈尊往她这边来的。
李小仟倚在流云榻上,嘴角笑微微地,心道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了。
冬暖让了让,来福家的便在榻边的椅子上挨着坐了下来,脸上挂着善意的微笑:“这眼瞧着就过年了,奴婢今日来发放银霜炭,方才送去了爷的书房,现下便过『奶』『奶』这边来。”
李小仟淡淡地一笑:“你有心了,这大冷的天还亲自送过来,该让她们自个儿去领才是。”
来福家的自进屋起,那双眼睛仿佛长在了李小仟身上一般。
只见李小仟穿着一件紫粉底过肩仙鹤如意灵芝云纹妆花锦的圆领袍,下着莲灰底青鸾杜若妆花罗裙,华彩斐然,却又尊贵清华。
青丝如瀑披垂,头上一根金簪也无,只是耳上塞着两粒明珰,整个人瞧着有种说不出来的贵气舒服。
那韵致,真是她见所未见。
来福家的不禁暗暗纳罕,这李小仟可真的是大变样了。
“这都是奴婢份内的事,岂敢躲懒。”来福家客气了一句,又满面堆笑道,“瞧着『奶』『奶』今日这气『色』不错,想是近来身子已大好了。”
“本就只是气虚体弱,也没什么病,见日地歇着也就没事了。”李小仟眸光流动,兀自笑笑道。
“『奶』『奶』最近可常往爷的书房去么?”来福家的紧盯着李小仟的眼睛,小心地问道。
李小仟瞧她那副样子,便知道快要进入正题了。
“我这身子懒懒地,这几日却是更少走动了。”她假装不知道,“如筠和几位姨娘不是一直在爷跟前伺侯着么?爷可是有什么事?”
来福家的叹了口气,道:“『奶』『奶』有所不知,爷这几日心里头可不大痛快。”
李小仟一脸的不明道:“爷好事将近,且眼下又大过年的,能有什么不痛快的?”
屠苏奉上茶来,来福家的忙接过,揭开盖子那茶香便扑鼻而来,汤『色』碧嫩清莹,来福家的呷了一口,登时口齿生香,果真是极好的茶。
“不瞒『奶』『奶』说,咱们当下人的都瞧在眼里,却是不敢说出来。”来福家的顿了顿,吊了记胃口。
李小仟便陪着演戏道:“怎么了,有何不妥?”
来福家的嗐了一记道,神神秘秘地道:“『奶』『奶』有所不知,这几日太太跟爷商量事儿,爷丢下话便走了。连往常每日例行去太太的乐慈居请安,这几日也是说不上两句话便走,不过是点个卯而已。”
“可是心里头有什么不喜的事?”李小仟见她言语间躲躲闪闪地,便帮了她一把。
“这都是上头的意思。”来福家的指了指心口处道,“咱们爷这里不在意,再怎么也是白费。”
李小仟便不作声了,只低着头啜茶,原主也是这样的情伤,叫她如何应对这话?
来福家的却以为李小仟听进去了。
便又道:“『奶』『奶』向来善解人意,若是哪时得了闲,不如去劝劝爷。爷心里高兴了,便会记着『奶』『奶』的好不是?”
李小仟点点头:“这话说的是。”
来福家的又抿了两口茶,微笑道:“『奶』『奶』这茶真是不错。”
李小仟会意,便笑道:“左不过是家常喝的天池茶。”说着,便对冬暖道,“给你来福嫂子包一两,带回去喝着玩。”
来福家的心头一喜,忙起身称谢,又道:“『奶』『奶』这儿的东西,可是咱们府里头一份的尊贵了。”
李小仟便问道:“太太这几日身子可安好?”
来福家的道:“太太这些日子精气神倒还尚好。”话到一半,却又不往下说了。
李小仟哪里不晓得这种套路,只装不知:“这些日子太太可忙坏了吧。”
来福家忙接了话:“可不是?这日子定的紧,把太太忙得焦头烂额地。这不,明日又要送聘书了,太太正带着两位姑娘备三牲六礼呢。”
李小仟“哦”了一声:“赫王府的体面自然要给足的。”
来福家的狐疑地望着淡然处之的李小仟,她以前可没少见李小仟吃飞醋,大发小姐脾气,如今却这样安之若素,倒是令来福家的又吃了一惊。
来福家的压下心底的惊讶,只道:“『奶』『奶』说的是,只是太太眼下又在怕一件事儿,担心得几日几夜没睡好觉了。”
李小仟嗯了记口水,把心底的冷笑硬给压了下去,只装不知,摆出一脸的关心道:“这又是为何?”
来福家的顺着竿子便往上爬:“『奶』『奶』竟不知道?咱们府里头也就这么大丁点地方,可那丹阳郡主是太后封的郡主,是太后的表外甥女,咱们府里要来这么尊大佛,可愣是没合适的地儿给她住。”
来福家的说到这儿,便偷偷觑着李小仟的脸『色』,见她怔愣着不语,方又道:“太太便想着,是不是将咱们府里的正房,也就是太太现住着的乐慈居挪出来给那丹阳郡主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