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不管你能不能接受,这是事实。”林宇浩也跟着起身,他怔怔地看着储凝,眼中有着浓到化不开的痛。
为储凝即将要面对的残忍感到悲痛,或许,也为那个默默守护了她五年、却爱了她整整十年的男人感到悲痛。
“为什么?宇浩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储凝顿时束手无措,她紧紧地抓着林宇浩的双手,想从他的神情中看出些什么来。但是,她又失望了,林宇浩神情是绝对认真的,“为什么?从来都没听他提及过?”
储凝努力地回忆着武阳时期的张少洋,可是真的太模糊了,因为张少洋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的、匆匆见过几次面的自大狂学长而已,她当年甚至都没有细看过他,否则当她见到阿炫后,怎么会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他没有说,必定有他不说的原因。”林宇浩将储凝重新按在长椅中,“还记得那年我陪你去武阳看江老师时,在途中碰到的那起交通事故吗?”
“哦!我还记得,是在快到武阳的一个十字路口发生的,我当时闭上的眼睛,硬是没敢看。”储凝慢慢回忆着,“可是这和阿炫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那天躺在事故现场那个人,正是现在的蓝池炫、当年的张少洋!”林宇浩一层层地剥开了那道属于蓝池炫的伤疤……
再相见时,已恍如隔世!
储凝悄悄地注视着那张她漫不经心地看了五年、丝毫没有发觉异常的脸,心中一阵阵歉疚与抽痛。
原本,宇瀚死时的悲痛,她已经随着岁月的变迁,慢慢变得麻木,可是蓝池炫却让她再次体味到了这种无法言及的痛。
成长的过程中,她曾有着太多的悲天悯人、也有过不痛不痒的伤春悲秋,直到宇瀚死时,她方才明白,在那之前,所有的悲伤都不能算是悲伤,因为任何悲伤,都抵不过宇瀚的离她而去。
如今,她却要再承受一次这样的悲伤,同样是车祸,同样都是为了她,如此的巧合,两个人却有着如此不同的命运。
宇瀚死时,她无时无刻都希望宇瀚能活着,她甚至想过,只要他活着,她便是伴他余生又如何?
可是当年的张少洋,如今却还活着,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而且从张少洋变成了蓝池炫,她要怎样?才能对得起阿炫对她这数年来的付出呢?
‘阿炫,你为何这般的傻?你让我连站在你的面前,都觉得无地从容。’
当年的张少洋似乎在她心中复苏,当年在她宿舍旁的树下一站一个晚上的那道身影,似乎和这五年来时常守护在她小公寓下的那道身影重叠、融合。
当年张少洋对她说的那些话,也似复苏般,又一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我对你还没有什么非份之想,只是每天看着你忙碌的身影穿梭在武阳偌大的校园,便觉得非常的赏心悦目,……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大的压力。’
‘呵呵!没想到平时不太爱说话女孩,竟然也有伶牙俐齿的时候,不过这样的你,对于我来说更加有吸引力。’
‘……我的家族很庞大、也很复杂,总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毕业后,我将不再是自由身,会回到家族里任长辈们安排。’
‘那好,我便等你到毕业,就在江城。’
‘储凝,我对你是真心的,真心到连我自己都找不到有任何掺假的成份。’
……
“阿炫--”储凝收回思绪,痴痴地走到蓝池炫的身边,双手抚上了他瘦削的脸庞,仔细地抚摸着他脸上的每寸肌肤。
五年了,他的脸上竟然还有着若不仔细看、便看不出来的细细伤疤。
可是这五年来,她为何从来都不曾这般抚上他的脸庞细细看过呢?
“叶宁,怎么了?莫非我今天变帅了不成?”蓝池炫竟然被储凝突如其来的亲昵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又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的脸庞,继而两手包裹着储凝冰凉的手,然后嬉皮笑脸地对储凝调侃道。
“嗯!你这样子最帅了。”储凝强忍着溢出的眼泪,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道。
“既然觉得我变帅了,那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一下我呢?”蓝池炫伸手捏了捏储凝的脸颊,痞痞地看着储凝,“其实你可以慢慢发掘我的,说不定我比你的宇浩哥优秀多了。”
“阿炫,谢谢你!对不起!”储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可是眼中却越来越潮湿。眼泪落下的刹那、她绝情转身,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是的,她的确很忙!
离音乐会仅剩两天时间了,她要把最好的状态表现出来。
因为她的音乐会不再属于她个人,而是为了她付出过的所有人。
‘宇瀚,我要暂时忘记你,带着对你更深的感激与怀念,忘掉曾经和你所有琴笛共鸣的日子,我相信你也一定希望我的音乐路走得更远、更高!那时候,我会更加思念我们曾合奏过的每一个瞬间。’
‘阿炫,对不起!我虽然不懂得拉小提琴,但是我会传承你对音乐的那份热爱,站上音乐的最高殿堂,这必定你是你的夙愿。--你的夙愿,就由我来替你完成,这是我仅仅能为你做的。’
因为活着的林宇浩和已经死去的林宇瀚,早已将我的心填满,满到我已再无力再装下更多……
音乐会那天,罗马歌剧院云集满堂。
当然也有很多人是冲着韦叶城和江旭而去的,但是更多的人则好奇这位叫叶宁、充满着神秘色彩的东方女性,究竟在这个汇集世界音乐英才的罗马古城,有着如何让世人惊叹的造诣呢?他们除了惊奇外,也将拭目以待。
这和储凝当年在江城第一次表演时的情景有些相同,只是如今她是站在这座被世人誉为‘永恒之都’的历史古都,所有的光环与荣耀,不再属于她个人,而是属于曾经对她付出过的所有人。
--属于他们、也属于音乐本身。
韦叶城和江旭的学生桃李天下,但是能让两人同时推崇、甚至力捧的弟子,细细数来,也廖廖无几。
储凝,算得其中一个。
江旭、韦叶城与储凝的合演,分别是在音乐会的中间及快结束时。
只是他们今天是为配角,而他们今天的责任,就是让主角的光环无限放大,所以两人合演奏完后,便悄然回到各自的位置上,继续欣赏着台上的精彩表演。
“接下来的两首曲子,是筝笛合奏。”聚光灯下的那道倩影自信从容,只是脸上却有着淡淡的悲伤,她孤单地站在舞台上,又环扫了一下神圣的舞台四周,然后轻轻闭上了双眼。
随着她身后硕大的电子宽屏上,轻泄而出的轻音乐响起后,储凝才缓缓睁开了眼眸。
原来,她是要向台下的每一位观众诉说一个动人心脾的动人故事。
“算算时间,我也有二十年的筝史了。前十五年的记忆就是一架古筝、一支竹笛、还有一个人,那十五年,是在我美丽的故乡中国、一座小城的乡下,在那里,留下了我和他最真挚的回忆,我知道,他学笛子的初衷,完全是为了我曾说过的一句话,我说:我一个人练琴,很无聊。
后来,就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练习。我弹筝、他吹笛。考级的季节、我们在家中闭门练习;繁花似锦的季节、我们把琴搬到院子里练习;杨柳枝垂到水面的季节、我们俩贪玩,便跑到村口河边的那块大石头旁练习;下雪时,我们把琴搬到村后那片常青林中,学着古人的样子,在旁边放个大火盆,火盆上面温着雪水,冷的时候我们就会喝些雪开水暖身子,然后继续在雪中练琴、追逐……
寒来易暑,我的琴技突飞猛进,他的笛声,也更加清澈悠扬。我们之间的默契无人可及,因为我们甚至连眼神都不需要,就凭着他唇间的气息和我手指间的节奏,便可以配合得无衣无缝。只是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因为我早已习惯了和他的笛声,以至于除他之外,没有办法同任何笛声合奏……
后来,他离开了这个世界、也永远地离开了我。而我,因为失去他,而终于失去了筝笛合奏的能力。所以,后来的这五年中,我竟从不敢筝笛合奏,因为我只要和笛子合作时,便会想起他,想起那段漫长而美好的时光。
今天,我为了怀念我们曾经美好的时光,依然选了两首筝笛合奏的曲子,献给我那位永远离开了我的朋友、亦是我的兄长。希望不管我今后的音乐路会走多远,你的笛声永远陪伴着我,深刻地融入我的记忆中。
这两首曲子,也献给我的导师江旭先生、献给我生命中的贵人韦叶城先生、献给我的挚友蓝池炫先生、献给伴我成长的爱人林宇浩先生。同时感谢歌剧院这五年来的全力栽培,最后感谢今晚所有的合作伙伴。”故事诉说完了,储凝朝观众席上深深鞠躬。
故事很感人、也很让人动容,她在台上深情诉说时,观众在台下默默倾听,她的故事诉说完后,台下顿时响起经久不息的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