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乐,你怎么了?”项念念见他抱着头蹲下去,想要去拉他。
白起宣连忙阻止她“他是想起什么来了。”
过了很久小乐才站起来,苍白着脸“姐姐,我从前来这里钓过鱼。”
“然后呢,还有什么?”项念念又惊又喜。
“还有自行车,我坐在小军哥哥的自行车上,提着一个鱼蒌子。”小乐眼睛突然发亮“小军哥哥,我刚刚肯定听到小军哥哥的声音。”
“回去找李建军。”白起宣说“他是从小生长在瑞昌花园的,跟他老婆不一样,他老婆是后来嫁过去的。”
管理处那边,李建军带着老婆孩子正要离开,远远的看见一个戴着柳条帽子的孩子走过来,从柳荫成行处走过来,突然觉得一阵恍惚。
成行的垂柳在这样灿烂而茂盛的夏日里尽情舒展着自己的枝叶,在清风中摇摆着,好像女人的长发,款款的,很长很长,一直垂到地上。
“快走快走。”他催促着妻儿。
来不及等老赵给那个管理员做完笔录出来载他们回去,李建军仓皇奔逃。
他的背影熟悉极了,一遍遍出现在小乐脑海里的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他放开项念念的手小跑着追过去“小军哥哥!小军哥哥!”
李建军只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抱起儿子拉起老婆开始狂奔。
这个声音,十几年来只出现在他梦里,一遍一遍。
小乐不肯放弃,迈着小短腿一路追,却赶不上大人的速度。
白起宣冷哼一声,右脚轻轻一点地,好像离弦的箭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拦在了李建军跟前。
项念念半天没缓过来,她刚刚是看见轻功了,正儿八经踏雪无痕水上漂。
李建军看到鬼魅一样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白起宣,吓的有点发抖。
“你……你还想干什么,我们已经道过歉了。”李建军结结巴巴的说。
小乐已经气喘吁吁跑过来了,他现在顶着一张陌生的奇怪的脸,但是一开口李建军整个人都发软。
“小军哥哥!”他冲李建军笑“我是乐乐!”
李建军浑身抖着,孩子也抱不住了。
涛涛自己蹭下来,特别高兴的指着乐乐说:“爸爸你看,乐乐哥哥长的像不像葫芦娃!”
李建军此时哪里管的了他像不像葫芦娃,他整个人被巨大的恐惧包围着。这个公园,这条河,这河提上随风摇摆的垂柳,都是他惧怕的。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老赵做完笔录过来,看到这情形一头雾水,摸着脑袋问“怎么了这是?”
白起宣跟他耳语了几句,他先是一脸不相信,但是看看跪在地上抖的跟筛子似的李建军又觉得白起宣不像是胡说八道。
“你把人找过来就知道是不是真的了。”白起宣说。
老赵半信半疑,最后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同事。
王丽娟刚刚被白起宣教训了一顿气焰早就没了,见丈夫奇怪的行径想问又不敢问,只能把儿子搂在怀里,紧张的看看老赵又看看白起宣。
老赵走过去对她说:“李太太,你还是带着涛涛回管理处喝口水休息一下。”
王丽娟当然不肯走,她虽然凶悍野蛮不讲理,但是对自己家人是最护短的。
“为了孩子,你还是回避一下吧。”老赵说“别让涛涛在这里看着。”
王丽娟觉得老赵说的对,忙带着孩子离开了。
李建军此时伏在地上缩成一团,痛苦的揪着自己头顶上稀疏的头发。
他不到四十岁就已经谢顶的跟五六十岁的人似的,项念念看他揪头发揪的特别得心应手,心想他这一脑袋毛大概是被自己揪光的吧。
“小军哥哥,你怎么了?”乐乐一脸关切的靠近他。
“别过来,别过来”李建军痛苦的大叫“别过来,求你了,不是我……不是我……是女巫,是全身包裹着长发的女巫,拿着一个麻袋,把你装起来然后拖走了,那个女巫浑身上下都是黑色的,头发拖在地上,我看的清清楚楚,头发拖在地上……很长……很可怕……”
白起宣折了一根柳条扔在他面前“女巫的头发是这么长是不是?”
李建军呆呆的看着柳条,颤抖着伸手摸了摸,好像触碰到烧红的炭一样立刻缩了回去。
是这种触感,一直出现在他噩梦里的触感,粗糙的像女巫的长发。
“小军哥哥”小乐不理解他的举动“我想问你我爸爸妈妈搬到哪里去了?”
李建军不说话低着头一直看着地上的柳条,小乐眼看着他唯一认识的故人就在眼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急得眼圈都红了。
没时间了,没时间了,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项念念看了看手表,“李建军,你抬起头来看清楚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刚刚救了你儿子的命,你要是还有良心……”
李建军慢慢的抬起头,逆着光看着眼前这个怪异的孩子,孩子都脸慢慢变化了,变成了他熟悉的样子。
这是对门邻居家的儿子张小乐,才上小学二年级,正是不省事的年纪,平时调皮捣蛋,街坊邻居都头疼。
小孩七八岁嘛,狗也嫌。
那一年夏天,他也还是个血气方刚二十岁的小伙子,高职毕业后在一家酒店后厨里打杂儿,心无大志胆小弱懦,是左右邻居认定的没出息典范。
他平时没什么特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钓鱼,工作后花了一个月工资买了一根钓竿,一有空就骑着自行车去西泷河钓鱼。
rz90
这一天他刚出门就碰上放学回来的乐乐,小乐缠着他要一起去钓鱼。李建军这一爱好家里没人支持,见有一个小粉丝还是很高兴的,也没想着要先知会孩子的爸妈,擅自带着小乐就去了西泷河。
那时的西泷河还没有开发整理,又偏远又原始,公交站都没有,但那是个钓鱼的好去处。坝上绿草如茵垂柳成行,在夏日里尽情绽放着生机。
小乐折了许多柳条编成两个帽子,一个给他一个自己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