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里？”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是之前一直跟在云延身边的新人小陈。他自然认出了莫锦辰是谁，走过去想把她抱起来。
“这里很危险，你还是去七组那待在，好吗？”小陈见她不愿，低声言语，半诱哄半威胁道：“乖，不然我就告诉云队了。”
“我来吃东西的。”莫锦辰灵巧地踱开他的手，目光遥遥地看了前方一眼：“你们这方法不对。”
“你们消除不了恶意，也控制不了它。”她顶着周围人的目标淡定地说出事实：“就只能做无用功拖延时间，打散了苟延残喘一段时间等，恶意之灵重新聚集，再打散。这样，有什么意思吗?”
“口气不小啊。”周围有人听不下去了：“你有更好的方法？”
“有。”莫锦辰抖了抖身后的小翅膀。那翅膀也是白色，很容易和她的毛色混在一起，现在展露出来的时候，周围有些人还觉得惊讶。
这猫，居然......有翅膀？
“既然消灭不了恶意，那就......吞噬它们，同化它们。”
到那时......还怕控制不了它们？
莫锦辰说着，原本水蓝色的眼睛里金光乍现，如同出鞘的剑，尽显锋芒。
其实这是非常冒险的方法，没多少人愿意与恶意同化。因为大多数的结局，就是他们被恶意控制，失去自我，失去生命。
但莫锦辰并不担心这个。在她看来，会被恶意控制自我的人，本身就是懦弱无用之人。
她愿意吞噬那些恶意，也自信自己会没事。
尽管她现在是这个模样，以至于所有人都忘了，她的骨子里，是司掌行云布雨的鳞虫之长——龙啊。
龙，或跃在渊，骨子里的傲气一点不少。
“你在说什么......”周围的人隐约感觉到压迫，这是他们骨血里对龙族的敬畏。华国一直自称是龙的传人，其实是有几分真实考证的。
莫锦辰这一世虽无龙身，但一身龙魄半点不少。
“不行，你不能过去，云队交代了......”没想到，最先挣脱出这血脉压制的居然是小陈，他伸手一把抓住了......莫锦辰的尾巴。
莫锦辰：......
“喵！！！”
一声略微凄厉的叫声传来，小陈的手臂上荣获三道杠杠。
他轻呼了一声，下一刻，却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象了。
起雾了。
浓郁的雾气不知从何而起，缭绕了大半个郊区，将在场的所有人包围了起来。
也许只是一瞬间，在人们略微惊慌的那一刻，脚下的小白猫就不见了。
当然，他们现在也顾不上她了。
“五组的人呢？透雾的红外成像设备呢......”
“那玩意有用吗？还不如想着如何驱散这雾气。”
“恶意之灵弄出来的吗？它们附身了什么玩意？”
雾气的环境对于人来说是非常不利的，毕竟恶意之灵可不是靠视力判断方向的，而人却必须依靠视力视物。
战斗在前，军心一旦涣散，那便是不战而败的必然结局。
“安静！”
一声冷静威严的声音在所有人脑海里响起，人们纷纷禁了声。
下一刻，人们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世界重新变的清晰。
雾气任在，只是不会再影响他们视物罢了。
这种恶劣的视觉环境，却是精神力者的主场。
“云队......”
是啊，他们怎么忘了还有云队在。有云队的精神力共享在，何惧区区雾气。
“云队，这雾气是怎么回事，是恶意之灵导致的吗......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
云延清浅的声音传来：“不是恶意之灵。”
“龙吟祥云出，虎啸谷风生。”
似乎是为了响应他这句话，一声长长的清啸传来。并不威武霸气，反而有些青涩。
但在人们转头望去的那一刻，却没人敢嘲笑着声呼啸的稚嫩。
飓风卷走了残云，刹那间风清云净。荒野的中央，白色的巨兽仰头长啸，雷声于四野。它转身投入了战场上弑杀，在它的巨爪利齿之下，恶意之灵被拍散吞噬，到处都是凄厉的哀嚎。
云从龙，风从虎。
那是一只白虎。虎而白色，缟身如雪，无杂毛，啸则风兴。
恶意之灵叫着，逃着。然后一个一个被这只长着翅膀的白色巨形老虎撕咬殆尽，吞入腹中。
地面在微微震动，人们感受着内心的战栗。
在一刻，在这位传说的神兽面前，人们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包括那些对于他们来说无比棘手的恶意之灵，在杀伐之神白虎面前，不过是一盘入口的菜。
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原本将无比棘手的战局，如同闹剧一般落幕。
莫锦辰化成的白虎屹立在荒野中，却没有旁人看起来那样轻松。
这无数的恶意中，包括了受害者的委屈和怨恨，包括了施暴者的罪孽和报应。包含了世家所有阴暗的东西，正在她体内肆虐，叫嚣着，哭泣着，咒怨着想冲出来。
莫锦辰缓缓化成人形，轻轻合上眼。
一闭眼都是扭曲的生物的形状，大大小小，粗细长短，黑色的，和燃烧的灰烬或者什么灰色物质组合成的一样。
尖锐的叫声撕扯着她的耳膜。
莫锦辰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弯了弯唇，笑的温和明朗：“我知道了......”
“别哭了，安息吧。”
“你们的罪，你们的恨，都由我来承担。”
她将罪恶吞噬了，至此，她便成了这世间的恶。
她将承受这一切的痛苦和报应。
最后一句话出来，冥冥之中有什么发出了响应。耳边纷杂的声音消失，莫锦辰睁开眼，原本水蓝中带着灿金色的瞳孔变成了纯粹的漆黑，吸收了一切光芒。
可是那吸收一切的黑色并没有维持多久，很快，她的瞳孔里又浮出了细碎的光，如同黑夜里亮起的星辰。
善意与恶意交杂着。善在黑夜里指路，恶却又包容且衬托出了所有的光。
如同万物负阴而抱阳。
人们这时候终于反应出来这场恶战就此结束。虽然因为结束的过于仓促，很多人没什么感觉，但到底还是欣喜的。也有不少人认出了莫锦辰的身份，有人走到云延身边：“云队，那是你的异兽吧？”
那人原本是来夸赞庆祝的，却发现云延的表情没有想象中的喜悦，反而眼里的凝重多的几乎要溢出来。
“小孩，过来。”云延声音压的极低，对着莫锦辰伸手。
莫锦辰歪头看了他一眼，跌跌撞撞扑进他的怀里。
突然被小孩撞了个满怀，云延也有一瞬间的怔愣，但下一刻他便感受到莫锦辰不同常人的体温，琥珀色瞳孔瞬间剧烈收缩。周围的精神力一凝，他反手抱住莫锦辰，以防她无力滑倒。
“我是不是做的很好？”莫锦辰的脸贴在他胸前，声音细细弱弱的，却带着显而易见的小骄傲：“除了我，你们都做不到哦。”
青龙之魄，白虎之躯。聚成了如今的她。
龙为水物，所以在一开始因为体内的龙魄，她的全力以赴引发了云雾。云为水汽，龙吟云出；虎吼威猛，她这一世的白虎之躯，怒吼间，使得荡谷飘风，虎啸风生。
龙为鳞虫之长，虎为百兽之长，‘云从龙，风从虎’成为一对最佳的拍档。莫锦辰集齐了这两者，达到了神兽的最强战力。
不，并不是最强。她尚在幼年，她还能成长，成长成为更强的存在。
其实莫锦辰上一世并不是青龙，她是原型是一条白色的小龙。但龙族强大的自愈能力，赋予了她类似青龙的生生不息的神技。
这世间，能强过青龙白虎加在一起的存在，不多。
所以啊，拥有两种神兽能力的她来到这世界上，也该做出与实力相对应的贡献不是吗？
就好像父王说过，能力和责任是相对应的。父王很强，所以他要照顾他的子民。那现在她也很强，她是不是也应该救救那些哭泣的弱小的生灵呢......
也许是父王的教诲，也许是身体的本能。反正在那时，哪怕莫锦辰清楚地知道她的任务是活下去，知道她这样乱来一意孤行可能要付出惨烈的代价，但她还是去了。
似乎她若是不这么做，她的存在就没了意义。
莫锦辰迟钝地想着，吞噬了这么多恶意之灵的后遗症也在这时反馈了回来。
如果她已经成年了，那这些恶意之灵的能量最多花费她多一点时间去消化。但她的年龄实在是太过幼小，这庞大的能量几乎能够将她撑爆。
云延看着怀里的小孩身上脸上浮现出骇人的青筋，全身涨得通红。他忙用精神力去疏导安抚，但却很难赶上能量膨胀的速度。
莫锦辰发出一声含糊的呻吟，瞳孔微微涣散，不知道是清醒还是混沌。
隐约间她似乎看到了父王的身影。但那只是如走马灯一样一闪而过，高大威严的龙王很快如尘土般崩溃，化成了如山脉一般庞大的尸骸。
父王是很强大啊，可是他死了。莫锦辰想。
额间绯色一闪而过，肆虐的能量瞬间平静下来。空气间依稀染上了梅的清香，带着若有若无的悲悯。
云延愣了愣，抬头一看，雪花落在他的眉宇间，微凉。
下雪了。
“下雪了？”人们惊讶，夏秋交际之季，怎么会有雪？议论纷纷。
“云队，这异兽......没事吧？”见情况稳定下来，有组员上前询问，有些犹豫道：“吞噬了这么多恶意之灵，她......”
这就算不死，应该也被恶意同化了吧。
“她不叫异兽。”云延有些不悦地打断了组员的话，但一皱眉，却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只小猫崽的名字。
他抱起轻的几乎如同一片羽毛一样的莫锦辰，纤长浓密的羽睫遮掩了他眼里的情绪。
不管这孩子叫什么，他们都没资格这么议论她。
他们有什么资格议论神明呢？
云延之前是不怎么信除夕的话的，毕竟在莫锦辰身上，他看不出她和传说中的神明有任何相似之处。
任性，懵懂，顽劣......她就像是一个熊不拉几的小破孩，本性不坏，只是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懂事。
如若神明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世界还真有点悲哀。这是云延之前的想法。
但如今，他信了，也明白了。在那个哼哼唧唧爱哭任性的小孩吞噬完所有的恶意，笑着说安息吧，那些罪和恨她来承担的时候，他就明白了。
是否懵懂，是否任性，是否幼稚的像个顽童......这些都不重要。
神明啊......就是神明。
......
流云轩，垂钓的男人顿了顿，挠了挠头放下了手里的鱼竿。
他起身，一改之前懒懒散散的模样，眉眼间尽是肃穆。
除夕朝着莫锦辰他们所在的方向站了许久，抬眼看了下天。
“痛苦与灾厄的神明失踪，这世界的苦难再无人疏导，恶意聚集成灵......我还以为，人类只能苟且偷生直到那位神明回归，才能得救呢......”他自言自语：“没想到，会有其他神明能做到这一步呢......”
“没有神能失去纯粹，同时拥有两种不同的能量......这位幼年的神明，也离堕神不远了吧......”
除夕叹了口气，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种名叫可惜的情绪。
有什么在这时落在了他的身上，微凉。
他抬眼，伸手接住了一片未央花。
“啊......”
“下雪了啊......”
......
莫锦辰昏迷了很久。
一开始是能量没有消化完，身体自我保护的昏睡。但随着时间推移，加上云延每天用精神力的疏导，那庞大的能量已经彻底消化完了。甚至莫锦辰都从人形重新回到了奶猫状态，但她依旧没有醒来。
医生也从一开始断言十天会醒来，到后来的半个月，一个月......在后来，特殊行动组的医生看到被云延抱着的她，只会摇摇头，不再说话了。
过了一个月，这里发生了一件较大的事件，京城赫赫有名的神秘建筑流云轩消失了。好吧，不是消失了，是被特殊行动组的某位组长拆了。据说是因为他想见流云轩幕后那位神秘兮兮的老板，多次被拒之门外后，便抬手拆了流云轩。
可怜的老板连夜跑路。
不少特殊行动组的高层是知道那位老板的身份的，听说云延拆了流云轩后，表情都一言难尽。
云延和那位幕后老板不是......
这算不算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大水故意的那种？
云延真真一狠人......
这件事之后，云延到哪都抱着一只昏睡着的奶猫。哪怕有些场合这样做并不合适，但所有人看到了都不敢提一个字，就怕云延听了不爽将他们和流云轩一样拆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半年。
莫锦辰，还是没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