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半年来毫无音讯的十三如同他走时的行色匆匆一样,说回就回来了。
然而四爷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声音里却是半分欣喜全无的。我放下梳子看着铜镜里烛火映照出的四爷凝重的神色,轻声问:“人呢?
“四爷缓缓坐上炕沿任我给他脱靴,道:“我让他们就近去热河了。
“
“热河。。。
“我刚想问
“都到热河了干嘛不回来
“,可瞬间心思百转,猛然捏着另一只褪到一半的靴子抬头问:“出什么事了?
“四爷拉我的手起来,让我在他旁边坐下,安抚我道:“放心都找到了。只是十三受了重伤,急需休养。好像承欢也不太好,这次要不是着急回京替孩子延医,十三也不至于这么急着赶回来。
“听他如此说,虽然已经比自己预期的情况要好,可是我还是难免担心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四爷垂眸攥了拳沉声道:“具体情况不知。据说不是罗刹国的流匪那么简单。
“我叹口气,复又继续伺候四爷躺下。半晌四爷斟酌道:“就让十三他们在热河好好养养。你也不用太担心,明儿我就让十六带着几个阿哥们借去木兰围猎之名也都去看看,一来,我这儿实在脱不开身,也没有时间教导他们弓马,二来,如今出了这事儿,那几个小子也应该有点儿警醒。
“我想了又想,实在忍不住霍地坐起身郑重道:“我也要去!
“幽暗中四爷的眉头紧了紧喃喃道:“十六来去不过三两天的事儿。
“
“十六要是回来了,谁留下教他们骑射?
“我驳道。四爷缓缓张开眼看向我一叹:“唉,那明儿我就干脆下旨迁熹妃去热河静养。
“我迎上他幽幽的眸,俯身道:“那岂不是称了很多人的心!用不着大动干戈,我变装跟天申他们一起就好。
“四爷盯着我半晌一抿唇,拥我入怀道:“早去早回。你许久不骑马了,带上陈允,一路小心。
“
“嗯。
“我轻轻应着。我知道他是实在放心不下。与其我们一起焦急等着,还不如让我替他跑这一趟。第二天四爷便传旨十六弟庄亲王允禄陪同四个阿哥弘时、弘历、弘昼和四岁的福惠一起去热河避暑。我们稍适准备一行人翌日便分成马队和车队浩浩荡荡出了紫禁城。我化身成小太监和陈允一起随马队一个昼夜便到了行宫。由于惦记着十三他们,一到也顾不得休整直接让人引着就到了他们落脚的狮子园横碧轩。这里曾经是康熙爷送给四爷的园子。后期四爷几次陪着来避暑也都是住在这里,然而这横碧轩却是我第一次来。毕竟四爷后来都是带年氏一起来的热河。而我自从那年和四爷冒雪疾驰回京,想来已经十多年不曾再来。我也以为今生不会有机会再来,没想到。。。正当我沉浸在回忆中,远远地就看见一袭月色罗裙的单薄身影已经候在桥头了。四更天的夜色中,尽管周围众丫鬟提灯围拱着,这人也随时就要消散在风里似的。我三两步走近,绿芜语带呜咽,上来就要行礼,被我紧忙拦住道:“绿芜,不必!瞧我这身于理不合。
“遂不多做寒暄,过了桥直奔横碧轩的东暖阁。榻上原本已经苍老许多的十三愈加憔悴,勉强撑着打算下榻行礼,被我二话不说极力按住了。绿芜遣散了众人,这下方得我们三人好好说了会儿话。我也才知道:那些作乱的,竟是罗刹国的铁骑。应该是他们想趁着我们和罗布臧丹津的战事在东北意图趁火打劫,洗劫了齐齐哈尔全城,后来看驻墨尔根的陈泰带兵驰援,才又撤了。后来一直在边境游荡。而十三为了寻绿芜母女一路上把兴安岭的村子都快翻遍了,本来都找到了,结果回来的路上在科尔沁右旗又遇到了其中一支,要不是碰到科尔沁右旗的扎萨克郡王之前就得到消息知道境内有罗刹人作乱,为保护牧民安全带兵在境内巡逻,恐怕十三他们就回不来了。后来说起承欢,受不了已半年多的颠沛流离,一场疟疾差点要了小命去。不管怎样看着他们一家总算死里逃生,我这颗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