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命清高,这四个字可不是啥好词,尤其是只念了几本书,就开始拍着胸脯夸自己“学富五车”的家伙,狗儿一般遇到这样的人都是干脆躲着走,免得被他连累的让人取笑。
“赵大狗!这么简单的对句你都答不出来?我看你第九名的成绩是作弊来的吧!哈哈哈……”
嗝~
狗儿扭头打个嗝,顺便斜视一眼这个取笑自己的瘦麻杆。
“是啊!赵大狗,你要是做不出来你就向刘兄认输,我们大家念在你年幼的份上,也就饶恕了你。”
狗儿侧头瞅瞅这个帮腔的黄脸汉,继续打个嗝,低头找了块稍显干净的草垛子,盘膝坐下,身子半仰在栅杆上,眼皮合在一起。
这动作以及脸上的表情,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是赵大狗没把这俩人当会事儿,所以牢房里其他几个人吭哧吭哧的笑了起来。
他们这一笑,可把瘦麻杆惹恼了,一个纵起,蹬蹬蹬的走到狗儿面前,伸出手指着狗儿鼻子道:“赵大狗,你这什么意思,做不出来就说,摆这副冷脸色做什么?”
“就是!不管怎么说刘兄都比你痴长十几岁,嗯,那啥,比你大,你这行为,太不懂礼数了。”
帮腔的黄脸汉,原本想拿狗儿岁数说事,后来一想,差太多,有点不好意思,就开始指责狗儿不懂礼数。
这俩人一副吃了爆竹的模样在狗儿面前叨叨叨,狗儿午时刚刚和牢头吃了两杯酒,困意正袭来,早想迷糊一会儿,但是他俩嗡嗡嗡的在耳边吵,怎么能睡得着,只好睁开眼,瞅瞅坐在监牢一角正嘿嘿偷笑的萧无洲,叹口气,对面前俩人道:
“我说你俩人烦不烦?小爷又没同意和你比斗,死拉着我干嘛?去,有力气就把牢里面收拾收拾,乱七八糟瞅着不顺眼。”
“咦,你个赵大狗,我二人又不是小厮,凭啥去打扫,为何你不去!”黄脸汉怒道。
“就是就是,我俩凭啥去,你又不给钱!”瘦麻杆也赶紧附和道。
谁知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黄脸汉赶紧低声提醒道:“刘兄,这等有损读书人脸面的事儿,给钱也不能做啊!”
瘦麻杆一听有理,连忙点点头,再对狗儿道:“你给钱我们也不干!”
狗儿瞅瞅这俩人,嘴角笑一笑,好吧!俩读书读坏脑子的蠢家伙。
看透了这俩人,狗儿突然有了兴趣,也不睡觉了,身子坐正可俩人道:“两位仁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俩人异口同声道:“说!”
“敢问两位!可否听说‘火中取粟’这个词语。”
俩人对视一眼,估计是没听说过,黄脸汉子打个眼色,瘦麻杆就开口道:“哈哈哈,赵大狗,你这是胡编的词吧!”
“呵呵,我是听一走域外的行商说的,不晓得两位可否听说过?”
瘦麻杆刚张开嘴想回答,旁边黄脸汉子拦住道:“我凭啥告诉你,再说你也没回刘兄的对子哩!”
听他这么说,狗儿点点头这个黄脸汉子还算有点小心思,不过也只是小心思,便道:“这样吧!你俩人要是回答了我这个,我便接刘兄的对子!”
“好,一言为定!”黄脸汉子重重的点点头,然后让开身子让瘦麻杆回答。
“赵大狗你听着,这个词本秀才虽然不晓得出处,但是听字面意思,应该是说在‘大火中拿取板栗的事儿,意义嘛,吾觉得是说,做事情困难吧!”
“哈哈哈!”狗儿拍着后面栏杆哈哈大笑道:“看来你还真不晓得!算啦,小爷我被你俩人逗笑了,也不和你们一般见识,诺,你俩人再把出的对子说一下!”
俩人总觉得狗儿的大笑有些嘲笑的意思,但是也猜不出原因,又听狗儿问对子,只好放过了,说道:“我出的是,‘天圆盘,地四方,飞鸟林中跃’,来,你来接!若是接出下句,以后我俩人自不和你比过,若是做不出来,你,嗯,听说你和牢头挺熟,让他们帮我俩买些热炊饼进来!”
黄脸汉子补充道:“再来碟菜,不然吃不下!”
好么,原来这俩人听人家忽悠跑过来找自己麻烦,就为了这个,狗儿呵呵一笑,抬头道:“好说好说,就算做出来了,我也可以帮你俩这个忙,只是某些鼓捣你俩来的人么,就只能爱莫能助喽。”
话虽然是和这俩人说,但是眼神却是瞅着牢房一角的萧无洲。
萧无洲鼻子里塞着布条,但是耳朵里没有,听见狗儿说这句话,晓得是针对自己的,便冷哼一声回道:“小小岁数,只会说大话,有本事你先对啊!”
“就是就是,有本事你倒是对啊,我俩人想了好久都没对出来”瘦麻杆心直口快的道。
狗儿自然听出这话里的漏洞,但是也没有揭穿,只是嘿嘿笑道:“莫急,先让我站起来。”
说着话,狗儿把盘着腿伸开了,站起来,然后瞅着这间牢房和里面的人,低头琢磨下。
“有了!你俩人听着!我的下联是,‘风细柳,路八向,小人牢里坐’。”
“咦,孙兄,他居然对出来了!对的咋样?”
“刘兄,嗯,吾觉得还行,但是总觉着话里意思……”
俩人齐齐的扭头,去看坐在牢房一角的萧无洲。
只见他的脸变得巨红,蹭一下站起来,指着狗儿愤怒道:“赵大狗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狗儿背着双手慢慢的走到他面前道:“萧兄如此大才,句中意思还能不知。”
看身高,狗儿小小的身子还没到他肩膀处,但是气势却是比他强硬,一双眼盯着他连连后退。
“我,我……”萧无洲一边退,一边心虚的解释,“我只是与他俩比过,又没有指示他俩找你麻烦,对,是他俩主动找你,可不是我!你,你看我干嘛?”
狗儿轻轻的握着拳头,盯着他嘴巴道:“干嘛?萧兄先不说你有没有指示,单单是你这多嘴多舌的毛病,我觉得是不是又犯了。”
萧无洲退无可退,后靠着牢房墙,一手护着嘴巴,辩解道:“我,我哪里多嘴了,你莫要冤枉我。”
“冤枉你?”狗儿嘿嘿笑道:“我来问你,他俩人和我乃是第一次见面,是怎么晓得我名字呢,还有,我与牢头的事儿,也只有你见到,他们怎么知道的?嗯?”
一声嗯,吓的萧无洲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看到他这个样子,狗儿就是一阵摇头。
前两天收到吴挺递送过来得一封信,信中说,曾逼迫的他父亲连夜赶回沔州老巢的贪财监军,月初时终于赶着十几辆大马车悻悻的回了临安。
然后还没安生几日,朝廷枢密院和兵部又派来了一个年轻的文官,这官一来就搅和的西军乱糟糟一片,吴帅与他理论,这家伙就拿出朝廷的文书说,这是再执行朝廷诸位相公们制定的兵制改革!
又指责吴璘“胆小怕事,不懂兵书,贻误军机,指挥失常”等等错误,这一下,可是把他父亲给惹毛了,直接绑了他上了战马,又领了亲卫,穿了甲胄拿了兵器,出署衙寻金兵,嗯,对面的虎头山寨的土匪而去。
一番酣畅淋漓的厮杀,吴璘兴致而归,这个文官也带着浑身的“臊味”回了官署,自此再不敢对兵事儿指手画脚。
以前父亲讲过,大宋的军队领兵的都是文官,这帮人说起兵法兵书来头头是道,一上了战阵就慌手慌脚的乱指挥儿,白白害了多少好儿郎的性命,而真正懂打仗的将军们,兵权在外,受制于人,眼看着良机尽失,无力回天,只好被人拉出去当替罪羊。
正所谓“会打仗的当士卒,不会打仗的当统帅”,如此颠倒黑白,这大宋岂能不衰?
面前的萧无洲七尺之躯,伸出一巴掌,就能把狗儿揍翻再地,但是现在的他,只能缩手缩脚的立在牢房一角,嘴里说着狡辩,推卸的鬼话,以其望狗儿不要揍他,就这样的人,将来考中了进士,出去领兵作战,能指望着他打赢仗?
唉,狗儿叹口气,扭头瞅瞅隔壁几间牢房里,念着之乎者也,谈论着诗文经义的学子们,心里突然对自己要考的科举,有了些怀疑。
但是随即一想,这拳头就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这样的胆小鬼,若是把军权交到他们手里,指望着他们保护自己,还不如养条狗实在,所以自己一定要努力,一定要高中,然后做大官,把兵权夺回来,自己虽然不是啥帅才,但是最起码看到金兵,看到满地尸体,不会吓的尿裤子!
“萧无洲,今天小爷就告诉你,没事做就安静的呆着,莫来动什么鬼心思来撩拨我,仔细把你的腿给你打瘸,让你终身不能科举!”
这句话,萧无洲是信的,因为他今天看完榜单找到狗儿家门时,本来想找他理论理论,结果恰巧看到狗儿带着几个汉子与十几个无赖汉打架,尤其是看到狗儿亲手把磕头求饶恕的无赖头头的双腿打断时,心里才一哆嗦,有了惧怕之意,导致后来自己与他的理论时,完全落于下风,慌乱之下又被他偷袭了嘴巴。
“好好好,我不惹你!”萧无洲用力的晃着小手。
狗儿冷哼一声,翻身回到原地,默默的坐了下来。
旁边一直看的瘦麻杆和黄脸汉,也不敢再提说要狗儿找牢头要吃的,也乖乖的坐下来。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到了晚间,这群闹事的学子终于被自己书院里的院长领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