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跑到校门口，没地方放。想了想，许小波又跑去推出自行车，把地瓜盆放在自行车后座，然后用手扶着，等着买午餐的同学的到来。
不一会，买午餐的同学就从校门口蜂拥而来，许小波心里有些紧张，想着会不会有自己班的同学，会不会很丢脸，会不会被老师说。他有些局促，他想跑，想找个地方藏起来，不想卖地瓜了。可是肚子咕咕的叫着，提醒着他即将要饿着肚子。他就没有动，还是假装淡然的站在那里。
身边卖盒饭的卖馒头包子的都围了满满一层人，许小波心里砰砰跳，紧张的看着人来人往的同学。可是同学们在他的地瓜摊前路过，都没人看，也没人问，他的地瓜无人问津。许小波不想跑了，倒是着急的想扯开嗓吆喝两声。
正当许小波的内心如擂鼓般骚动的时候，几个刚买完盒饭的女同学围了过来好奇的问许小波：“你卖的是什么啊，捂的这么严实，你怎么不吆喝啊。”
许小波一激动，连忙打开盆上面盖的棉袄，边小声的说：“煮地瓜。”怕同学们不买，他赶紧局促的加了一句：“可甜了。”
几个女生有点兴奋的看着地瓜，七嘴八舌的问着价钱。许小波也不知道怎么卖，地瓜不是很大，但很甜，他想卖5毛，可是没钱找零。一咬牙，他索性说：“一块一个。”
“这么便宜啊，我买一个。”
“我也买一个。“
“给我来俩，你怎么连个塑料袋都没有啊，对了，再来俩，给我同桌带个。”
不一会，许小波的地瓜就全卖出去了。他看着手里的一把零钱，心里兴奋的想唱歌。实实在在的用力捏了捏，他才有了满满登登的成就感。小心翼翼的把钱放进口袋里。许小波轻轻的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兴奋的心情。他哼着歌收拾好盆，慢慢的推自行车进了学校。然后他抬头挺胸的在那些还在卖货的小贩前路过，似乎有了一些和他们平起平坐的感觉，不再像个笑话一样局促的匆匆而过。
这一路上，他都莫名的兴奋，简直就想和每个他路过的同学打招呼，也想冲着天空高喊几声：“我挣钱了，挣钱了。”
这个下午的课，许小波听的很是有状态，做题很快，思路也很清晰。不再感觉学校陌生，反而觉得学校和同学们都像亲人一样。
卖了2天地瓜，许小波看要见底的地瓜袋犯了愁，然后在放学后，他骑车去了蔬菜批发市场拿卖的钱又买了些生地瓜。
他地瓜越煮越多，一个星期下来，他居然挣了200多块钱。买了米买了菜交了房费。在田美英又一次的暴打后，许小波说出了怎么赚的钱。田美英听了没什么反应。不再打他，虽然还是呆呆愣愣的，只是饭量大了许多。
地瓜又卖了大约一个星期，就越卖越少，可能学生把这当零食，不愿意吃了。而且，许小波发现，最近几天有个老大娘也学她卖地瓜，而且位置在校门口，比他近。地瓜也比他的大。
许小波心里有气但也没法发。
这天地瓜剩的多，本来今天就没煮几个，一查，还剩10来个。勉强也就算卖了一大半吧。比起前几天一天卖5，60的量。这点钱让许小波叹了口气。看来得研究研究别的来钱道了。他看了看还守在门口卖地瓜的大娘心想，算了，就让给她吧，岁数那么大，也不容易。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周围的小贩都回家了，就剩下他和大娘在那站着。看上学大部分都进学校了，许小波叹口气，这地瓜回家自己吃吧，他把地瓜盆绑好在自行车上，准备进学校。那个大娘也起身准备收摊。忽然她脚下一滑，跌坐在地上，半天没站起来，虽然许小波有气，但那么大岁数了，这周围就他们俩，这么回学校他也于心不忍。想了想，他把自行车推进学校里找地方停好。回身出了校门向大娘走去。
抢客大娘正捂着脚低声哭泣。许小波吨下身问：“没事吧。”
见是许小波，抢客大娘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没事，没事。”
许小波把他拽起来，大娘疼的直叫，许小波轻轻掀开大娘的裤脚，脚踝肿的跟个大馒头一样。大娘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边哭大娘边嘟囔，这可咋整，这可咋整。
许小波蹲了下来弯下腰说：“我背你回家。”
大娘略微犹豫了一下，轻轻按了一下崴了的脚，立刻疼的呲牙咧嘴，想了想，她还是收拾好装地瓜的小垮包，然后把挎包跨在胳膊上，用没崴的脚加上许小波得辅助，费力的趴在许小波的背上。许小波一个使劲起身，略微吃力的背起大娘，然后按照大娘指挥回家的路线慢慢向南走着。
七拐八拐的穿过几个小胡同后，他们来到了一个不是很大的红砖围墙的房子前，没有院子，直接的临街房屋。许小波一手托着后背的大娘，一手用力拽开铁皮门。
拉开门，黑漆漆的一个四方小过道，旁边放着一些杂物。一股夹杂着潮土味和中药味的满屋混合味扑面而来。再走几步还有个里屋门，再推开里屋门，才算进了正屋。
进屋右手边是一个正方形不是很大的小炕，够住2个来人吧，上面躺着一个盖着厚被在那哼哼唧唧的老大爷。屋子有些冷，应该是早上没生火的原因。放眼四周就是一圈老旧土墙。
进屋左手边是一排窗户，不是很亮，窗外包着御寒的一层塑料布。在这排上了霜的窗户下面，是张床铺的很整齐的单人弹簧床。床边有个小桌子，上面乱七八糟的放了些男孩的衣裤和一些小玩意。而床头的墙上贴着黎明，温兆伦的大大的明星海报。海报下，是个随意挂在床头的双截棍。
床和炕之间也就35米的距离，床边上桌子后旁的墙上有个门，直通厨房。厨房也就几米的样子，因为透过厨房门旁的厨房小窗户往里看，轻易的就看见厨房墙上挂的一些大盖帘。
许小波边用余光打量，边按照大娘的指挥，把大娘慢慢放在炕上，炕上的大爷赶紧挣扎着起来帮忙，却引发了剧烈的咳嗽。大娘忙带着哭腔喊：“你就别跟着忙乎了，快消停待着你的得了。可别给我添乱了。”大爷连忙躺回去，又大力的咳嗽起来。
许小波按照大娘的指挥，去厨房的暖瓶里倒碗里一些温水，赶紧给大爷喝了，大爷的咳嗽声才略为平息下来。
坐在炕上按着脚，疼的直咧嘴的大娘对许小波说：“行了，谢谢你了。小伙子，大娘得跟你道个歉，不是我非要抢你的买卖，大娘啊，实在是找不到挣钱的道了，别的买卖要不本钱大，要不得搬搬扛扛，大娘这两样都整不了。这你大爷还这样，我就有天路过你们学校，瞅着卖地瓜行，我就硬着头皮干了，可是也没挣到钱，还崴了脚。小伙子，你放心，大娘再不干了，等我脚好了，也不干了。”
许小波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说：“那我上学去了。”
坐在炕沿的大娘赶紧挥挥手说：“快上学，别迟到。”
“嗯。”许小波应答完就往外走，大爷尽量起身喊着：“慢点走，道光。”“嗯。”
出了大娘家门，许小波狂跑起来，还有10来分钟就上课了。他凭着记忆跑出了这些复杂的胡同，上了大道，许小波一口气就跑到学校，刚跑上楼梯，上课铃就响了，他站在楼梯口缓了口气，就赶在正夹着书从楼上下来的老师前，跑进了班级。
放学回家后，田美英正在自己屋里勾干活用的粗线手套。就是机器织好的手套主体，但得人工把手套手指上的空隙用粗线锁紧。这样手指头上的锁边才结实耐用。一副手套得手工费2毛5，是前几天孙芬芳带来的活计。许小波把大衣脱掉，也坐在炕沿，默默的10副一捆的把缝好的手套捆整齐。
缝手套完全成就了田美英，炕上堆的如小山般的手套，让她眼里放光，这些不是手套，是钱。她完全能从中看到房费，吃喝和琐碎的柴米油盐。她不再呆呆愣愣，虽然依旧沉默，但是许小波回家锅里偶尔会有一些热饭。而厨房的晾衣杆上，也常常晾着两人的换洗衣物。
这让许小波心里很安稳，也很感激孙芬芳。尽管前几天他去小卖店感谢孙芬芳时和顺便把20块钱房屋介绍费给孙芬芳的时候，孙芬芳大方的收了这20块钱并很坦然的说，其实这手套的活她不空介绍，她交货时，一副手套加工厂还能给她提5分钱。都是有利可图，也无需感谢。
许小波很喜欢这份坦荡，明面上的情帐分明。喜欢做君子也不怕做小人，不藏不掖，不拖泥带水的含含糊糊的空要人情。也不乱装老好人。这点许小波越来越喜欢。因为钱债好还人情债，难缕。
田美英起早贪黑的缝着手套。很多时候，许小波学习到后半夜，起身去厕所的时候，都会发现田美英屋里的灯还亮着，尽管许小波很心疼，但他从不干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