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帮着田美英捆着缝好的手套，许小波一边想着中午的大娘。不知道她脚怎么样了。这样想着，他的心就有一些不舒服。
到厨房把孙美英给他留的晚饭吃了后，许小波还是心神不宁的坐在自己屋的炕沿上想着抢客大娘。不知道这老两口晚上吃的啥。中午他到大娘家厨房倒水的时候，那冷锅冷灶和那空着的煤盆多少解释了一下窗户上霜的原因。这么冷的天，老两口不会吃卖不了的凉地瓜对付吧，而且大娘行动不便，怎么照顾大爷呢。
越想心里越不得劲，许小波站起来在墙上的杂物柜里拿出一本旧书，书里夹着的是他这段时间攒的钱。零票整钞的数了数，大约500多块。
其实不用数他都知道，因为每天他都数。想了想，他拿出300块钱，又把厨房里新买的煤夹上，然后和低头缝手套的田美英说了声去同学家复习功课，就顶风冒雪的出了门。
他先骑到学校，就着夜色凭着记忆转了好几圈，才找到抢客大娘的家。轻轻敲敲门，屋里没反应，再用力敲了几声，还是没人搭理。许小波纳闷的喊：“大娘，我是中午送你回来的许小波，开门。”
喊了几声，无人搭理。许小波刚要走，门开了，大爷颤巍巍，剧烈的咳嗽着。许小波赶紧让大爷回屋，然后锁好自行车，把煤袋子拽到屋里。回身关好外门。
把煤直接拽到厨房，许小波回身扶住慢腾腾往屋里挪的大爷，炕上的大娘直接愣住了，愣愣的略带戒备的问：“你咋来了呢。”
把大爷扶回炕，许小波去厨房想给咳嗽的大爷倒点水，却发现冷锅冷灶的，暖壶里的水也喝光了。他脱了大衣，蹲下来，勉强用剩下几块柴点好炕，然后灶上坐壶水。再把另一个灶上放上蒸锅，把碗架上大娘中午带回的剩地瓜放在蒸锅屉里，然后盖上锅盖。顺便开了一下厨房另一扇通室外的小窗户，放放烟味，放了几分钟，关好窗户就回了里屋。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回望一直愣愣观察着他的老两口。就径直走到进门处黑漆漆的小过道上，在杂物堆里翻了半天，找到了一个木棍。他把木棍修修打打，试了试勉强可以柱着用用。然后把拐给了大娘，扶着她试了试。还是勉强可以走路的。
之后，把大娘扶好坐回有了点暖意的炕上，他回厨房倒了杯热开水，然后拿盘把热地瓜装好，还细心的在厨房角落里的咸菜坛里夹了点咸菜，放在地瓜旁，省的光吃地瓜烧心。
做完这一切，许小波出了厨房。把厨房的灯关好，把盘子和水端到炕沿上，再把300块钱塞进愣愣的大娘手里。
然后，没有回头，出了屋子。
做完这一切，他很轻松，他不想要什么客套的感谢。只是单纯的想要一份心安。
虽然没有抢客大娘的出现，第二天中午的地瓜许小波也只卖出了几个，看了同学们真的对地瓜吃腻歪了。这几天他和田美英竟吃卖不了的剩地瓜了，吃的都让他感觉放的屁都比平时臭。
看着别的卖午餐的小贩面前都很热闹拥挤，许小波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卖地瓜了。这本来就是没啥技术含量的买卖，不能当饭吃，只能当饭后零食。可买可不买。再说，这地瓜早上煮好到中午，就算捂的再好，也是不凉而已，谈不上热乎，口感也不好。有的吃之前还得放班级暖气上热一热才能吃，有些麻烦。
刚开始可能大家图个新鲜买一些尝尝，可是中午在学校吃饭的来来回回就那些人，吃个两回也就够了。就算真有愿意吃的，人早上家长也可以在家煮好了带学校，也不费事。所以，许小波又卖到别的商贩都回去了，下午也快上课了，他才默默收起地瓜，盘算着还得想别的挣钱道。
晚上许小波不忍心再给田美英吃剩地瓜，给她做了新米饭，炒了个酱豆腐。
他就把地瓜热热自己吃了一些，晚上复习功课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凉着了还是怎样，他的屁一个接一个，熏的他终于迷糊。他心里气气的想，可不能再卖地瓜了，再卖几天这屋都呆不了人了。
不用煮地瓜的早上，许小波还是起了个大早，早早的去学校上自习。
于浩来的也特别早，他看许小波两手空空，没捧着大地瓜盆来，不禁好奇又打趣的问：“许老板，你的地瓜呢。”
许小波边往座位走边摆摆手说：“别提了，卖不了都让我吃了，这几天放屁熏的我直迷糊，中午我准备去别的校门口，看看有没有咱们校门口没有卖的东西，再进点卖。”
于浩高兴的说：“那行，中午我请你吃盒饭，然后咱俩一起溜达溜达去，我也换换心情，快考试了，学的脑瓜袋涨。”
许小波阴险的一笑，猛的拉开书包，拿出几个昨天剩的地瓜坏笑的说：“好兄弟，大地瓜有营养，吃了地瓜好顺气，中午一起来放屁。”
于浩夸张的假装倒在桌上说：“我不要顺气，我不要放屁。”
前后左右的同学都笑了。
许小波开心的把地瓜放进书桌里，然后不和于浩闹了。专心的复习起功课。
快期末考试了，他要好好复习，好好考试。不能让班主任为了他再操心
中午于浩买了些茶蛋和炸火腿肠，两人就着这些把剩地瓜都吃了，然后就骑着自行车去别的学校门口逛悠。走了一中午，各个学校卖的午餐都差不多，许小波没有手艺也不会做。有些犯愁。
忽然，于浩指着一个被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卖贺卡的小摊前对许小波说：“许小波，干嘛非要卖午餐呢，快元旦了。你看那贺卡好多人买。咱们学校门口就没有这么多卖贺卡的小摊，就一个横脸大叔卖贺卡，摊摆的倒很长，可是一看就是便宜货，卖的还贵，我那天想买来着，都没挑出几个，许小波，你卖贺卡，准赚。”
许小波撇撇嘴说：“快元旦了，还能卖几天，我想找个能一直干的买卖。”
于浩骑上自行车，撇撇嘴说：“蚂蚱也是肉，先干着，呆着也是呆着，你现在不是闲着呢么。”
许小波想了想也是，就和于浩谈论起去哪里进货什么的，于浩哪知道啊。看看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些时间。许小波把于浩带到了孙芬芳那，孙芬芳一听许小波打听哪里进贺卡的事，她直爽的说：“咱这进货贵，要想赚钱就得去省城里进，刚好明个我去进货，不然你们和我去啊？明天周六吧，正好你们也休息。”
许小波挠挠头说：“周六我们也得在学校自习，初三学习紧。”
孙芬芳哦了一声，没再说话。
于浩反而非常有兴趣，对许小波说：“行了，反正也是复习，不讲新题，咱们跟老师请一天假，起早去，晚上就回来了，我虽然去过省城，但还没去过批发市场呢，想想就很兴奋，嘿，你想不想挣钱，默默叨叨的。爽快点。”
许小波心里一撇，5毛钱一张的贺卡能挣几个钱。但他不想打消于浩的积极性。点点头对孙芬芳说：“行，孙姨，那咱们几点去？”
孙芬芳也没什么表情，想了想说：“那咱就坐早班车去，5点多的。8点多到省城，再坐公交去批发市场也10点多了，晚上4点多就黑天，咱3点多上车，回来6点多，正好。咋样？”
许小波点点头，和孙芬芳定好后，就和于浩回了学校。
回到学校，差点迟到，又是踩着上课铃进的班级。坐在教室里，许小波想着刚进校门的时候，确实一个有一个很大的卖贺卡的摊，两个男人一人搬了把椅子坐那，边看摊，边打着扑克。
放学了，于浩哼着歌先回家了，一再嘱咐许小波明天上货别迟到。看着他那兴奋的样子，许小波心里好笑，他怎么感觉于浩这是要去旅游呢。
想着明天不能上课了，许小波趁着这放学的空闲，看着明天要复习的内容，看着看着，不自觉的班级的同学就都陆续回家了，看着空荡荡的班级，许小波满意的伸了伸懒腰。收拾好书包。向门口走去。
他刚走到门口要关灯的时候，就看见门外一个梳着流行的郭富城的头型，身穿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外面批着一件棉皮夹克，腿上是时髦的卡其色紧腿毛料长裤。脚上是一双翻毛棉皮鞋。
这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正靠着过道的窗户旁的墙上，两个胳膊交叉的扣在胸前。一只脚站立，一只脚来回的抖动。
许小波虽然心里奇怪，但也没理会他，就关了教室的灯，细心的把门锁好。
刚要往出走，他身后传来冷冷的一句：“你谁？”
许小波莫名的回头，看来看那个男孩，然后指指自己问着：“我啊？”
靠墙的男孩，似笑非笑，右手熟练的从口袋里拿出一根烟，一只手档着，另一只手点燃。然后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雾。烟雾弥漫在许小波和他之间，显的他又朦胧又神秘。头上过道的灯光洒在他那蓬松有型的头上。
那乌亮的发丝上似乎折射出了一些五彩的光线。
发质不错。许小波这样在心里评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