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那个……姑爷,小姐还没着喜袍,还没化好妆容,还没到时辰呢。”竹韵在一旁弱弱地提醒。
“不用了,只要她的人进了王府,其他繁文缛节全免。”王太医冷冷道。
粗壮婆子过来毫不客气地押着叶昕眉往外走,大红花轿就停在门外,这时,叶大老爷,锦乡侯,叶静海都闻言跑过来,一见这情形,锦乡侯急了:“这是做什么?哪有如此待新娘的?”
王太医道:“也不有成亲当天还要逃婚跑路的,岳父大人,你不会管教女儿,小婿可得管教妻子,不然,出了什么丑事,你脸上不好看,王家人脸上也不好看。”
这是在骂叶家家教不好。
连着叶大老爷,叶静海一道骂了。
锦乡侯平日嘴皮子还算利索,此时却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求助地看向叶静海:“二弟……”
叶静海皱眉道:“昕姐儿是任性,可是,今天是她大婚的日子,一个女儿家一生只有这一回,至少把礼数做到堂吧……”
王太医却根本不理瞬,任由两个婆子押着叶昕眉往外头轿边去。
这时,叶定诰急急赶来,扶起云霓:“云霓,你怎么了?”
“别管我,去救昕姐儿。”云霓捂着脸道。
叶定许点头,走上前去。
“怎么?状元公也要象云霓一样胡闹么?”王太医冷冷地看着叶定诰。
“今天过后,你便是我的妹夫。”叶定诰镇静自若地说道:“但婚礼自有婚礼该有的礼数,若强行将我妹妹押上花轿,就算有婚书,也给人抢婚之嫌,想来王太医也不愿意惹人嫌话吧,要知道,积毁销金。”
王太医一挑眉道:“她逃婚都不怕流言蜚语,我又怕什么?”
“你们都不怕,都不顾脸面,我要顾。”叶定诰说着,向叶昕眉走去。
两名侍卫立即执剑拦住。
叶定诰冷笑:“我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王太医在怕什么?怕我带着昕妹妹逃吗?”
王太医皱眉,令两个侍卫闪开。
叶定诰走到叶昕眉面前,背转身去,躬下身子:“昕姐儿,哥哥背你。”
自来女儿出嫁,都是哥哥背上花轿的。
叶昕眉泪如雨下,如果真被王太医强押着塞上花轿,礼不周全,将来自己在王家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也会惹来很多诽议,叶定诰此举,不止给叶昕眉挽回颜面,更是给她撑腰的意思,告诉王太医,叶昕眉是叶家的女儿,叶昕眉有他这个新科状元的哥哥做靠山。
“上来啊,哭什么啊,脸都花了,会不好看的,新嫁娘,就该漂漂亮亮的,欢天喜地,不许再哭。”叶定诰回头,心疼地看着叶昕眉,眼圈也红红的。
“昕妹妹,哥哥给你引路。”不知何时,叶定绩也跑了过来,见叶定诰已经背起叶昕眉,便向前一步道。
他是在用行动告诉叶昕眉,他也是她的哥哥,他和她站在一起,和叶定诰一起,成为她坚实的后盾。
女儿家出嫁,娘家势力雄厚,婆家就必定会尊重一些,在农村,陪嫁不多时,娘家兄弟多的,婆家也不敢小觑了新媳妇儿。
魏大奶奶和蒋婉玲也赶了出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蒋婉玲道:“同是堂妹,叶昕贞出嫁时,诰哥哥和绩哥哥连面都没有露,还是昕姐儿招人喜欢,这种情形下,两个哥哥还都出来给她撑腰。”
魏大奶奶道:“以前是小瞧叶家了,还以为都如叶昕贞的娘家一样势力虚伪呢,没想到,这么齐心。”
“所以,我奶奶才愿意和叶家交往,不管以前还是现在,都告诫我,不要得罪叶家。”蒋婉玲象是呢喃一样道。
魏大奶奶皱眉:“可惜,我奶奶恨叶家,因为我二叔的事。”
叶定绩在前头引路,叶定诰背着叶昕眉一步一步向花轿走去。
竹韵忙让喜娘跟着,自己也追上去给叶昕眉盖上红盖头,珠玉则拿着嫁衣也跟上,叶昕眉叶定诰背上下来,红着眼圈正要说话,叶定诰道:“上轿吧,别哭,高高兴兴的笑,不管有多不情愿,不管有多困难,都要笑着过,别让人家小瞧了。”
叶昕眉哽声点头,含泪的脸上绽放出一朵美丽的笑容:“嗯,我听哥哥的话,以后妹妹不在府里,哥哥要注意保重身体,家里的老人……都靠两位哥哥照顾了。”
叶定绩眼圈都红了,塞了个荷包在叶昕眉手里:“没想到日子这么紧,这个给你添箱,在那边若是有委屈,就回来,哥哥们帮你做主。”
叶昕眉红着眼点头,依依不舍又千般无奈地钻进花轿,竹韵上来重新给她盖好盖头,珠玉将嫁衣塞进轿里:“穿上吧,咱家小姐要做最美最美的新嫁娘。”
府门口,三位父辈,齐老太太,三老太太全都殷殷地看着,三老太太更是不停地拭着泪,齐老太太被碧玉和关嬷嬷死死扶着才不至于倒下,眼圈泛红,章氏拉着许哥儿和轩哥儿,不许他们两个乱动,许哥儿手里抱着的毛球拼命挣扎着想下来。
叶昕眉不敢再看下去,怕脸上仅有的妆都被泪水冲洗掉,放下轿帘。
云霓失败地靠在叶定诰身上:“殷成禧,本宫为你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谁让你连个老婆也看不住啊。”
八个轿夫齐齐站起,轿子平稳而踏实,喜娘高声唱诺,锁呐锣鼓随之响起,鞭炮霹雳啪啦地震天响,透红薄薄的轿帘,王太医穿着大红喜袍,骑着高头大马走在前头。
叶昕眉的心里快烂成一摊泥水,真的就这样把自己嫁了么?
这一生,真的要跟王太医过了么?
若是以前,殷成禧没有应下她的求婚,她若嫁,说真心话,王太医是很好的备选,可从这几天的逼婚,他扑塑迷离而又神奇的身世,还有他打云霓时的手段与狠劲,都让叶昕眉感觉眼前的王太医不是那个她曾经熟悉的,而是变了一个人。
殷离昊曾经也伪装过自己,故意以傻子的模样示人,后来变得暴戾而凶残,可他那是为世所逼,为了保护自己,王太医呢?
难道这才是他的真性情?他以前所表现出来的都是假象?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花轿里,叶昕眉看着大红的嫁衣觉得很讽刺,两世为人,一心想嫁个真心相爱的夫君,为什么就那么难?
衣服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前世,到死她也没有资格穿上了次嫁衣,与宋子宇苟且了三年,最后落得被卖入青楼,咬舌自尽的下场,新嫁衣有了,她却看着刺眼,只想亲手撕了才好。
王阁老家娶儿媳妇,王太医在京城的名声极好,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小老百姓,都夹道出来看热闹,医中圣手,仁心仁术,口碑堪比华砣,祝贺声,道喜声,透过锁呐锣鼓鞭炮声铺天盖地而来。
大家都在夸新郎,俊挺风流,多才有德,都在说新娘好福气,有幸嫁给锦泰朝最年轻,最俊俏,最有才华的太医。
只是谁也没有看到,八抬花轿里,新娘委屈不甘的眼泪。
王阁老家并不远,只隔着一条街,平常也不到一刻钟便会走到,可王家的迎亲队伍却是故意绕了一大圈,快跑了半个京城了,整个京城几乎都知道了王家与叶家的亲事,叶昕眉头昏脑胀之际,花轿终于落地,喜娘高唱:“踢轿门!”
修长的手出现在轿里,穿着大红喜袍,叶昕眉冷冷地看着,一动不动,轿帘掀开,毫无意外地露出王太医俊秀的脸,脸上仍挂着温润干净的笑,只是目中带着警告。
叶昕眉嫣然一笑,将自己的纤手放在他的掌心里,一根绣花针毫无预警地狠狠扎下去。
王太医身子一僵,但笑容仍不改,血,顺着白晰的手腕滴落,打湿了大红的衣袖,好在,颜色一致,无人看出端倪。
不多时,喜娘上前,拥住新娘,跨火盆,进花厅,司仪唱诺,新郎大步走在前头,王阁老两夫妻端坐于上,柳太傅做为大媒也成上宾,京城权贵到了个七八,柱国公,理国公,都来了,连裕亲王都赫然在列。
人们脸上都洋溢着喜庆的笑容,王阁老夫妻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听着两边亲朋好友的祝贺道喜,频频点头。
“吉时到,行礼。”司仪高唱。
大家都兴奋起来,守在一旁观礼。
叶昕眉被推上前去,眼角余光看到漆红的皂鞋与她并肩而立。
“一拜天地!”
叶昕眉被按住,向下一拜拜。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第三句音落,叶昕眉猛然揭开红盖头,一柄雪亮的短刀抵住她雪白娇嫩的颈项。
所有人目瞪口呆。
王太医目光一冷,沉声道:“做什么?”
叶昕眉摇头:“我不会与你结为……”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劲风乍起,叶昕眉的喉咙顿时哑然,红盖头很自然地再次履在她头上,两个喜娘很见机地上来扶住她,暗暗押住她的头往下拜。
宾客们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是小两口添的新情趣,大家又有说有笑。
红盖头下,叶昕眉浑身乏力,连咬舌自尽的能力都丧失了,只能软软地伏在喜娘身上,由其摆布。
好个殷书宁,深藏不露,人们只当他医术高明,殊不知,他才是武功高手,却一直以文弱书生示人。
头按下,背弯屈,不想与他对拜,不想与他共结连理,更不想与他共度白首,可是,苍天无眼!叶昕眉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无助,这么恨自己的无能与无用,原本想,在拜堂的最后关头,当众揭穿王太医的真面目,就算她说的一切无人肯信,至少向世人证明,她这个新娘做得有多委屈,有多无耐,这桩婚事,是被逼而成,告诉世人,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当王太医的新娘,他并非她所要嫁的良人。
可惜,王太医太强大,一切还刚才始,就被他轻松扼杀了。
“夫妻对拜!”司仪似乎也觉得刚才有点小小的插屈,中间间隔的时间有点长,又高唱了一遍。
王太医冷笑着看了眼对面的娇人,她的头正被喜娘强按下,娇巧的腰身软软地往下拜着,此番一过,她便是自己的妻,就算殷成禧再强大,也不能从自己的后院将人抢走。
突然,外面一阵骚乱,有人大喊:“马,马……”
“啊……”
“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