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这等事?哀家都没听说呢,你仔细说说看。”太后不悦道。
叶昕眉便将那日承雪如何突然在自己屋里晕倒,殷承泽如何指责自己茶中有毒,自己如何识破他的诡计一一说了出来,太后听后脸色很难看,冷冷道:“温雅,你就是如此治家的?”
老太君半晌没有说话,太后又问裕亲王妃:“王妃,这事你也知道?”
裕亲王妃叹了口气道:“老太君素来偏心二房,看臣妾和三弟妹自然是不顺眼,成禧又一直向着昊儿,三弟媳妇才会一进门就受委屈。”说着,她委屈地拿帕子试泪。
裕亲王妃也不是傻子,先前巴不得和老太君一道将叶昕眉治死,如今看叶昕眉已经扳回场子,她言语间又处处对殷承泽不利,自是愿意渔翁得利,趁机踩二房和老太君一脚。
太后冷笑一声道:“你看看你们,真是连哀家的脸都给你们丢尽了,都养了什么样的儿女啊,亲兄妹相残,还有没有手足之情啊?”
老太君和二太太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老太君道:“承泽那孩子也是……也是急功近利了,那毒药,也非致命的,顶多就是让承泽晕上两三天。”
“可他胆大包天,为了害自己的婶婶,拿亲妹妹作伐,亏他还想当世子,哼,这样的人品心性,裕亲王府怎么能交到他手上?”太后大怒道。
“你说承泽为了害你而给承雪下药,这没道理啊。”魏大奶奶也是兄妹相残的掺与者之一,这让魏老太君也很没脸,她强自辩解道:
“成禧是武成王,手中掌着大权,按说承泽的离昊两兄弟都会对这个叔叔很恭敬才是,又怎么会害你这个婶婶,惹怒武成王呢?没道理。”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魏老太君,您应该听魏将军提起过,我曾经在自来京城的船上,被人下过剧毒。”叶昕眉讥诮地看了叶昕贞一眼道。
魏老太君道:“是,是听说过,你的意思是……”
“当初,被买通行事的,就是我这位堂姐,而最终领罪的,则是宋家的女儿宋子樱,她背了黑锅,此事说起来,太复杂了,不说也罢。”叶昕眉意有所指道。
魏老太君可是人精,能在大家族里混成老太君,自然也是经历了几十年的争斗,哪个大家大族里不是斗智斗勇的?
她一听这话,许多以前没想明白的事情立即想通了,叶昕贞只是叶家的旁枝,父兄都无官无职,只是有几个臭钱,殷承泽那样势力的一个人,却与叶家的旁枝联姻,当初的势头还差点与自家孙女平齐,也是正经的明媒下聘的。
而传说叶昕眉之所以来京城,原是给叶昕贞送嫁的,明明要嫁进张家的叶昕贞却退了亲,还害得张家公子被夺了功名,却嫁进了裕亲王府……
所有的一切连在一起,都说得通了。
原来如此。
别人或许还要问究竟,查证据,魏老太君却全信了,她的心,也跟着发寒,早知道裕亲王府会是这样的内情,又怎么会把魏清雅嫁过去……
“来人,把这个贱奴押下去,乱棍打死。”太后朗声道。
水福儿吓得立即往二太太身边扑:“太太,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也是被小姐……”
“住口,拖下去。”老太君道。
二太太走到叶昕眉身边:“三弟妹,我这个做嫂嫂的向你赔不是,是嫂嫂教子无方,请你看在成禧的面上,大人不计小人过。”
叶昕眉冷笑:“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从来都是与人为善,嫁给王爷,自然希望王爷后院和睦,他才能安心出征,保家卫国,可是,我才进门三天,嫂嫂自己说,就往我身上泼了多少脏水,今日之事,若非太后明辩事非,若非我看出破绽,岂不是又是冤枉?”
太后道:“不错,成禧媳妇,你确实是受委屈了,温雅,哀家看你怎么收场,成禧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干休。”
老太君睹气道:“反正他就没把我这个老太婆当长辈过,眼里也没有我,让我怎么对他媳妇儿亲近得起来?”
“那你也不能污陷她啊,她才多大啊,亏得眼明耳聪,灵慧得很,看出那水福儿不是个好的,不然,岂不受冤枉?”魏老太君不满道。
“还不是这个贱人,水福儿诬告她,她就供出了成禧媳妇,亏得成禧媳妇心肠好,还替她开脱,天下就没见过如她这般恶毒的堂姐,真真该死。”老太君狡猾地顺势下台阶,立即把责任全推给叶昕贞。
“她被打成那样,不交出个人来,你又怎么会善罢甘休?你还说。”太后指着老太君道。
“好了好了,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够周全,怎么着,还让我这个婆婆给儿媳赔不是不成?”老太君耍无赖道。
叶昕眉道:“儿媳无品无级,可不敢让您这个一品老太君赔罪,既便是有错,也是我这个做儿媳的错,只要您开心就好。”
这哪里在象在开解,分明就是说气话,老太君被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而太后听了却道:“可真是个贤惠大度的孩子,怪不得成禧这么多年不肯成亲,却非要娶你。”
叶昕眉向太后一福道:“也幸亏太后您明辩事非,臣妾受冤事小,影响了王爷的心情,害他无心出征事大,臣妾也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好莫要让王爷知道,害他担心。”
这回连魏老太君也夸道:“没想到,你还真是个明事理的孩子,才十四岁呢,比我那糊涂孙女确实要强些。”
太后道:“此事也不能委屈了你,终究还是承泽那孩子惹出来的,不过,他也才失去个孩子,那就……撤了他在王城兵马司的官职,回家反省思过吧,以后他右再为难你,你尽可到宫里来,跟哀家说。”
做下那么污浊之事,却只是撤了官职,太后还是偏向殷承治的。
看来,与他的恩怨,一时半会儿还难以解决。
而且,刚才自己故意提了没品没级,太后娘娘也没接茬,看来,想要封诰,还有困难。
叶昕眉也不急在一时,更不能让太后看出她的在意,不然,会适得其反。
便道:“多谢太后娘娘,承泽是小辈,略施小惩也就罢了,毕竟还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只希望他能吸取此番教训,把心放在正中央,莫要再做那见不得光之事就好。”
太后越发觉得她深明大义,向她招招手道:“来,成禧媳妇,哀家是越看越喜欢你了,唉,看来,看一个人,还是不能只听别人评说,得自己接触才知道呢。”
“那等王爷出征之后,臣妾一个人在府里也闷得慌,太后娘娘您就多让臣妾进宫来陪陪您可好?”叶昕眉走近太后,娇声道。
她相貌清秀明丽,温柔要可亲,声音娇糯甜美,很惹人爱,与过世的淑妃也又极相像,老太后几乎立即就喜欢上了她,拉住她的手道:“好,好,好,只要你不嫌哀家是老婆子,啰嗦,烦人就好。”
“怎么会呢?臣妾在娘家时,也极喜欢陪奶奶唠嗑,有时候,一呆就是一下午,奶奶说话,我就做刺绣。”叶昕眉道。
“对了,听说你的绣活不错,书宁老夸你的帕子绣得好呢,哪天也给哀家绣几块?”太后笑咪咪道。
“宫里会刺绣的可多了去了,臣妾那点子功夫可不敢入您的眼,您若是不嫌弃,给你做个抹额吧,我奶奶就常戴我做的抹额。”叶昕眉道。
“好孩子,是个孝顺的。”太后象是想起了什么,眼圈有些泛红:“当年,你姑姑在时,也常陪我,她的刺绣也很不错,你可真像她。”
叶昕眉黯然道:“奶奶提起娘娘时,常以她为荣,臣妾几个晚辈,着实比不得娘娘万分之一,想来也是在宫里常受太后您的教诲,娘娘才有了进步。”
太后拍着她的手道:“你这孩子,这一张嘴呀,可真够伶俐的,先前硬是把那水福儿说得哑口无言,如今又哄得哀家心里象喝了蜜水一样,温雅啊,你有这么好的儿媳妇,还折腾什么呀,以前那点子事,该放下就放下吧,这孩子可没得罪过你,别再拿她作伐啦。”
老太君耸耸鼻子,嘟嚷道:“我可比不得你,你是太后,谁不巴结你呀,他相公可没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她就更不用说了。”
叶昕眉听了叹了口气道:“老太君,天下哪有不想亲近婆婆的儿媳妇,在婆婆面前,哪个做儿媳妇的不是颤颤兢兢,小心翼翼,您若肯接纳儿媳我,我又岂敢不尊重恭敬您?这人啊,都是将心比心,心换心的,您对我好,我只会对您更好,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老太君瞪她一眼,闷声不说话。
那边魏老太君道:“亲家太君,你呀,就消停些吧,晚辈的事,就由着他们自个去闹腾,武成王夫人确实是个好孩子,以前是我看错了她,今天她肯宽宏大量,不计较我那孙女儿的莽撞,我是感激不近的,以前那点子恩怨,其实也怪不到她头上,武成王夫人,你就莫要计较我这个糊涂的老太婆了。”
叶昕眉大喜,上前向魏老太君行晚辈礼:“老太君您快别这样说,魏大奶奶也是我的晚辈,前儿那事,王爷都没有计较,我又怎么会再计较,她刚失去了孩子,我只会同情她,您肯不计前嫌,才是我的福气,我娘的福气。”
魏老太君红着眼道:“你肯叫我儿一声叔叔,说明你是个明白人,不象你那糊涂老爹,唉,算了,以后有空,你就来府上坐坐吧,咱们好好聊聊。”
叶昕眉忙道:“多谢老太君,昕姐儿有空一定上门拜访。”
二太太原本就不想把叶昕眉扯进来,如今见她几句话便解了危机,越发觉得不好意思,犹犹豫豫道:“三弟妹……”
叶昕眉当没听见,仍与魏老太君说话。
裕亲王妃冷笑一声,这样的结局她没有想到,但于她并没有坏处,好在刚才也替叶昕眉说过几句好话,她讨厌叶昕眉,但也不愿意叶昕眉与二房走得近,毕竟殷离昊的利益也很重要,如果殷成禧因为叶昕眉的缘故支持二房,于殷离昊可就更不好了。
“说起来,今日之事,还是叶氏引起的,她若不去魏大侄媳妇房里闹,也不会让承雪有可乘之机,何况她这个做堂姐的,还曾对自己的亲堂妹下过毒手,这样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当予以重典,以正家规才是。”
二太太最讨厌叶昕贞,如果不是老太君一直板着,她早把叶昕贞折磨死了,王妃的话难得正合她的心意,又转移了魏家和太后对承雪的注意力,忙顺着王妃的话道:“可不是么?这种人,心肠狠毒,为了利益可以不顾亲情正义,早该施以家法以正典刑了。”
老太君此番在太后面前丢尽面子,没能拿叶昕眉如何,而且刚才叶昕眉那番话又给她台阶下,这会子再找她麻烦,于情于理都不合,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泄,便道:“好,那就和水福儿一样,乱棍打死吧。”
魏老太君巴不得自家孙女儿屋里干净些,说来说去,此番流产也是这个贱妾惹出来的祸,她若死了,以后就没有人与魏大奶奶争夫婿了,求之不得呢,但她为人老到,虽然赞成,倒也并不开口落井下石,只是幸灾乐祸地看着叶昕贞。
叶昕贞没想到,叶昕眉已经为她厘清了罪名,怎么一个两个还是要将她打死,顿时吓得面如死灰,哭道:“妾身没有闹,没有闹啊。”
“你还敢狡辩?你就是个惹事的祸根,当初若不是你拾缀勾引承泽,又怎会有后来这许多事?你就是该死。”二太太认定叶昕贞就是害得殷承泽与叶昕眉之间结仇的祸根,叶昕眉一嫁给殷成禧,她就想除去叶昕贞而后快,好缓解与叶昕眉之间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