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死,决不能让她们死。医生在心中暗下决心。
现在最关键的,是先把程诺肚子里的第二个孩子取出来。
医生看向检测仪器,程诺的血压已经开始降低,护士匆匆取来血浆,给程诺挂上,血压又开始慢慢回升。
依靠程诺自己的力量生第二个孩子显然已经不太可能了,医生站在程诺身旁,双手顺着胎位帮她按压,推着孩子往下走。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孩子情况怎么样,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希望孩子命足够大,能够活着生下来。
推了几下,程诺被剧烈的疼痛刺激醒了,艰难的撑开了眼睛。孱弱的模样,仿佛风中摇曳的蜡烛,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灭。
程诺嘴唇动了动,她已经没有力气叫喊了。
医生把耳朵凑到程诺唇边,听到她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不用管我,保孩子。”
孩子是东楚桭最后的希望,是他生命的传承和延续,保住孩子,既然她走了,也会走得安心一些,将来在阴曹地府遇到东楚桭的时候,她也可以自豪的告诉他,为了孩子,我可是命都不要了。
他也会感动吧。
程诺脸上没有痛苦,反而带着一丝解脱的轻松感觉。
医生心中震撼,为程诺对东楚桭的一番痴情,也为了孩子可以放弃自己生命的伟大母亲。
“给产妇输氧,做好急救准备!”医生说。
遇到大出血,再做剖腹产手术,产妇的生存机率就降低了很多,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孩子顺产下来。
医生安排两名护士帮程诺按压肚子,自己伸手摸索着孩子的头部。
“你忍着点,我会帮你把孩子生出来。”
过了会了,医生脸上露出丝欣慰,“我找到他了,拿助产器。”
护士递过来助产器,医生熟练的将助产器吸引器部分链接到婴儿的脑袋上,开始通过机器帮助程诺生产。
“你做好心理准备,会比较疼,你忍着点。”医生提醒程诺。
程诺已经没有力气点头,努力将眼睑撑开一条缝,算是回答了医生的话。
医生开始使用助产器拉动肚子里的婴儿向外走,尽管已经做了一些心理铺垫,当孩子出来的时候,程诺还是痛得绷紧了身体。
指甲深深陷入床单中,沉闷的呜咽不可遏制的从嗓子里发出来。
哪怕还有一丝力气,程诺相信自己一定会控制不住的喊出来,可她现在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
无法承受的痛楚化成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了出来。
程诺几乎觉得,她要死了。
“好了,马上就出来了,坚持住。”医生一个用力,孩子被拽了出来。
是个男孩,孩子脸上呈现出窒息的青紫色,出生后闭着眼睛没有一点动静,医生吓了一跳,迅速剪断脐带,拽着他的小脚丫把他头朝下倒立过来,手往屁股上面一拍。
小孩子好像睡梦中被惊醒了,挣扎着两只小手扑腾了几下,哇一声大哭起来。
医生终于松了一口气,抱过他交给护士。
程诺没有力气再看这个新出生的孩子了,她脸色惨白,身下鲜血汩汩流出,一名负责抢救的护士已经在帮她按摩子宫,帮助子宫收缩。
血浆从一袋加到两袋,同时输入,医生察看监测仪上的血压指数和程诺的脸色,一刻也不敢放松。
“主任,”一名护士盯着程诺的脸,惊慌失措的说:“产妇没有求生欲,她身体的各项功能指标下降太厉害了,怎么办?”
刚生完孩子的产妇没有求生欲,这可难住医生了。
最让人头疼的就是这种病人,再精良的医术,也绝对没有办法挽回一颗想死的心。换句话说,病人自己都想死了,医生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是传统外科大夫,又不是心理医生,开导病人坚强勇敢的事儿,不在她的责任范围内。
医生再三考虑,决定还得跟程诺的家属谈谈。程诺的社会背景非同一般,情况又这么特殊,万一发生什么危险,她一个小小的产科医生可担待不起。
她突然后悔为什么当初同意程诺的请求,让她顺产了。
走出产房,外面等候的人们匆忙迎了过来。
“大夫,我女儿她怎么样子?”问话的是程爸爸。他表面看似平静,实际心中暗潮汹涌,紧张的说话声音都变了。
医生怕说大出血会吓坏他们,先让护士把两个孩子抱了出来。
“恭喜啊,您女儿很厉害,生了一对龙凤胎。”
护士一边一个抱着两个孩子走过来,孩子已经洗过澡,被小被子裹得严严实实,程爸爸和程妈妈一人接过一个抱在怀里,看着小外孙软萌的脸,脸上乐开了花。
在他在的概念里,孩子平安出生了,大人也就没有危险了。
着急的是靳可少和佐雪,他们更担心程诺的安危。
医生急得直皱眉,不经意间瞥见佐雪,她正紧张的望着自己。
“你和产妇是什么关系?”医生问。
看到医生凝重的脸,佐雪敏感的觉得程诺要出事,心中猛的一震。
“非亲姐妹。”佐雪回答,说完又跟着补上了一句,“但胜似亲姐妹,只不过血缘上差得有点远。”
“那没关系!”医生终于找到一个能够开导程诺的人,“你跟我进来。”
“我能不能去?”靳可少问。
医生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顾不上消毒什么的繁琐程序,医生直接把佐雪拉进病房里,剩下其他人的精力完全都被没睡醒的小奶娃吸引,没注意到佐雪不见了。
进去后,医生递给她一个口罩,她接过来戴上了。
“产妇生下第一个女孩时,子宫大出血,现在正在抢救。”站在手术室门口内侧,医生向佐雪解释。
“什么?!”佐雪大叫一声,吓坏了正在忙碌的医生护士们,纷纷向她投来异样的光。
佐雪忙捂嘴,歉意的向他们笑笑,转而紧张的问:“你说程诺怎么了?她那么健康,得知怀孕后又注重锻炼身体,怎么可能会产后大出血?”
医生摇头,“这不是关键,出血的事情我们会尽力挽救,现在问题是产妇根本没有求生的**,我们需要有人来引导他,唤醒他。”
没有求生**?
那更不可能了,程诺向来积极乐观,怎么可能随便的放弃生命?她刚要反驳医生的话,猛然间看到程诺握住东楚桭的手。
如果说能有什么让她觉得生命失去意义,一定是因为东楚桭无法醒来。
“我有办法。”佐雪说:“有针吗?给我用用。”
护士递过来一个手术缝合针,“只有这一种,你看行吗?”
佐雪看了一眼,“行,只要有尖就行。”
接着缝合针,佐雪硬是把一枚弯针掰成了直的,然后在护士诧异的眼光中,绕到了程诺身旁。
程诺脸色惨白,干涸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带着死亡的灰色。
佐雪相信了医生的话,她也许是真的想去陪东楚桭了。
“诺诺,你醒醒,我是雪儿。”佐雪拍拍她惨白的脸,也许是因为流汗太多,此刻程诺脸上带着冰冷的温度。
程诺眼睛疲惫的裂开一条细缝,黑眸凝视着佐雪,半响,才用微弱的声音问:“这里不是产房吗?你怎么能进来了?”
佐雪从来没见过这么孱弱的程诺,极力掩饰住想哭的冲动,她表露出一丝笑纹:“我来看干儿子和干女儿,俩个孩子都好可爱。”
程诺疲惫的脸上划过一丝微笑。
她们上学时就约定过,如果谁有一天结婚生子了,孩子就认另一个当干妈。
这么多年了,佐雪还记得。
“我,抗不住了,以后,帮我,好好疼,疼他们。”程诺断断续续地说,微弱的气息扑洒在佐雪耳边。
“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疼,我可不管,你要是活不下去了,孩子也会饿死的!”佐雪鼻子一酸,泪水滚落下来,“他们刚出生,连名字都没有,你舍得让他们变成孤独吗?”
程诺紧闭着眼,不做出一丝回应,佐雪着急了,硬是推了她一把,嚷嚷道:“你难产死了,再过两天东楚桭醒过来,我看你后不后悔。”
“东楚桭又有钱,颜值又高,不知道多少女人巴巴的想扑过来,你死了,他肯定会再娶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当老婆。到时候,那个女人住你的房,花你的钱,睡你的老公,还打你的娃,你后悔都没地哭去。”
“半年多了,他醒不过来了。”程诺闭着眼睛呢喃。
半年了,好已经彻底失去信心,脸上带着死灰一样的绝望,就在这时,程诺握着东楚桭手突然感到了一丝颤抖。
轻微的,毫无节奏的颤抖。
东楚桭的手指动了!
“楚桭……”程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头向东楚桭望去。
只见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上,两滴泪水正从眼角溢出,慢慢地滚落下来,他的指尖正努力的动着。
医生和护士都愣住了,都开始暗暗佩服佐雪。
这个看似平淡无奇的女孩,竟然能让一个睡了半年多的人流下眼泪来。
只有佐雪清楚,她那枚针,还在手里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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