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丰元帝脸色不大好,找了贺琅过来,先是问起司卫府的事,听闻如今轮值的统率是程中和,卸任的黄福将军今日已启程前去戍边,略点了点头。
“京中有你在,我很放心。这程中和以前是你的师弟?”禁军直接受命于丰元帝,司卫府的统率却是三年换将。
今年上任的,便是贺琅举荐的程中和。
贺琅应是。
丰元帝笑道:“这程中和应当比你年少,可朕见他时,满面络腮大胡子,倒显得比朕还要面老。真是人不可貌相。”
贺琅也笑起来:“陛下青春正健,他连个媳妇儿都哄不到,当然显老,愁的。”
丰元帝真被逗笑了:“你这个促狭鬼,朕这宫里宫女虽多,可也不给你军中那些粗汉发媳妇。”又问起李萤“奉旨乞讨”的事,说了几句,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他便是如此不长进!若说起来,还以为朕故意将长兄遗孤养成了这幅样子!真是……”
正说着,内监通报,丁易缪丁大人求见。
丰元帝愣了片刻,叫人进来。丁易缪回了政务,正欲告退,就听丰元帝沉沉问道:“卿之长女,可是良庆县主的女儿,宁王爷口口声声唤表妹的那个?”
丁易缪皮毛一紧,以为是有人参了“玫瑰蛋羹”之事,吓的魂不附体,几乎就要跪地求饶,就听丰元帝颇有些和颜悦色问道:“既是出嫁宗亲之女,那想必不错。可曾许婚?”
丁易缪木楞摇头,又急忙回话:“未曾。”
“依朕看,表兄表妹,两小无猜,就很不错……”
贺琅不露声色,并未言语。
丰元帝说完这句,又打住,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后再不言语,将贺琅与丁易缪一起晾在偏殿良久,才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两人退下了。
贺琅眉目如山,心如虎啸,出了宫门,靠在车厢上:“丁易缪这中书侍郎,该做到头了。”
贺丰应是:“丁易缪本就不干净,只是……陛下既然起了赐婚的念头,这么巧丁易缪就出了事,未免惹的那位起疑。只是,丁易缪本身就不干净,又是容王的人,这便罢了。丁家大小姐刁钻蛮横,恶名在外,这样一桩婚事,分明就是陛下故意的。若是将来成事,如何能匹配?即便可以正当休妻,有这样一位能亲手打杀人命的原配,始终会是小王爷将来的污点。”
贺琅眸中沉静,心中风云雷动。
这怎么可能呢?
李萤作为恭懿太子遗孤,将来是势必要坐上那个位置。他是决不允许,他会娶那样一个不堪的女子为妻。
贺丰又道:“就怕小王爷不知轻重,得知与丁大小姐结亲,还欢天喜地的答应了。”
贺琅听完,狭长美目略一上挑,似笑:“他敢。我打断他的腿!”
贺丰嘀咕道:“您舍得吗?那手腕粗的军棍都断了,小王爷只在榻上躺了三天,就又去章台柳厮混了。干打雷不下雨。”
“贺丰!”贺琅一喝,贺丰急忙闭嘴,不敢再说。
“属下今晚就去丁府看看。”
贺丰昨日才追查到,那贪污军饷的傅长忌竟然与丁易缪还有牵连,而傅长忌出事之后,身边竟还有人秘密联系到了丁易缪。
而据之前的消息来看,那关键的账本极有可能,被傅长忌转移到了丁府。
贺琅揉揉眉心:“你今夜去城郊,继续追查唐元和傅长忌的下落。丁府,我亲自去一趟。”
夜凉如水,李顺早就睡下,正睡的熟,被人闹醒,说是内院吩咐做些易克化的小点心。今日不知有什么好事,丁易缪眉开眼笑的回来,喜不自胜,自然阖府同庆,乐乐陶陶。想来这会兴奋过度,还没休息。
李顺好不耐烦,连推了苏朝朝几下,这丫头睡的人事不知,恨不得挠她一把。
“这个丁大小姐,自己要做孝女,一日三次的点心往书房里送,害得我都没觉睡。”
苏朝朝半梦半醒:“中午不是还有剩下的裁好的荷叶?你去做点芝麻郎打发了她。”
李顺瞧她困的这幅样子,莫名有些心疼,披衣起来:“怎么做?”
苏朝朝揉了揉头发:“就是荷叶裸……做好以后,上面刷上一层薄薄的蜂蜜……”说着说着,头一点,差点又睡过去,“再裹上一层八分熟的芝麻……芝麻,不能太熟……”
李顺给她拉上被子,奇道:“这不就是荷叶裸裹了一层芝麻,怎么又叫芝麻郎?”
苏朝朝清醒了些,趴在枕头上,偏头笑道:“本来就是荷叶裸。又是一个痴情女与薄情郎的典故。二人两小无猜,荷叶裸定了情,后来这男的另有前途,顺理成章抛弃妻子。女子独自送走了年迈的公婆,又养大了年幼的儿子,岂料后来这男的病重,容貌大毁,又被贵妻所弃,这女子念着他是儿子的父亲,倾家荡产为他医好了病。”
李顺听得瞠目结舌:“这女的约莫是个傻子?”
苏朝朝抿唇莞尔:“差不多吧。不过也算个有风骨的傻子。男子病好之后,请求回归家里,女子既不说肯,也不说不肯,又做了一回荷叶裸,上面密密麻麻裹上了芝麻,请他把这芝麻一粒一粒挑出来,若能,便许他回去。”
李顺想了一想:“这有何难?不就是芝麻?”
“正是。这有何难?”苏朝朝颔首赞成。“可那男子只挑了一半,就耐心全无,扔下荷叶裸又去甜言蜜语的死缠烂打,最后被两个已成年的儿子给撵出了家门。”
李顺听完,一脸茫然的神情:“什么鬼?这男的……也太不算个东西了。人家都说放长线钓大鱼,他连长线都懒得放,就知道耍嘴皮子。”
“所以,荷叶裸沾上芝麻,就叫芝麻郎了。不过,也未闻确有其事。焉知不是有些百无聊赖的闲人随意杜撰的呢?”
李顺见她又打了个呵欠,安抚她睡下,听她反复交代芝麻不能太熟,不禁好笑。
片刻,李顺黑着脸又回来了,一面整着胸前的干馒头,一面轻摇苏朝朝,唤她起身。
“朝朝儿,睡不成了。这丁大小姐,又出幺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