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朝中有着见不得光的产业的大臣,绝不单单只有顾大人一个,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然追查,也只是用竹篮打水,无人深究,不值得顾大人动手。”
映颜并不否认向夜阑对自己的试探,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自己所知的一切。
“皇后娘娘派去的姊妹查出,顾大人近来时常命人来往鸧州,去的正是商徵书院!而且,若是传来的消息没有错漏,那……鸧州入京的关口处,应当已经驻扎了胡人士兵的营帐。这商徵书院里,应当也有能为四殿下平反的证据,所以皇后娘娘心觉,只有四王妃才是最合适的人选,四王妃大抵也不会拒绝的。”
“我?皇后娘娘身边能打能跳的能人异士不少,派我去,和给皇后娘娘拖后腿又有什么区别?我要是被抓了,只怕连怎么跑出去都不知道。”
向夜阑无所适从的嗤笑一声,自己文的尚可,武……顶多也就打打主动认输的薄昭旭,可如何担得起皇后如此的信任。
映颜诧异的挑了挑眉头,她仿佛明白了皇后为何叮嘱她与向夜阑交谈时要摆出十足的诚意,否则不仅什么也问不出,甚至费劲心思隐瞒的事,也要被向夜阑一一套问去。
她细一琢磨,方才的确只有自己透露了所有的底,而明明同样身处其中的向夜阑,圆滑得让人抓不住任何一句话尾。
“四王妃还不懂?”
看透了向夜阑隐瞒锐气的本质,映颜反而觉得与之相处起来轻松了许多。
“奴婢与南侍卫没什么区别,同样是为主子卖命,可以为主子生,也可以为主子死,这条命,都是身外物。但奴婢之所以对皇后娘娘忠心,是因为奴婢这条命是皇后娘娘给的,她若想要,奴婢随时可以还回去。”
映颜感伤涌上心头,嗓音哽咽。
“所有姊妹愿意为了皇后娘娘卖命,是因为自小被灌输了要忠于自家主子的想法,无论主子是谁,到了该死的时候,绝不含糊,南侍卫亦是如此,他忠于四殿下,仅是因为四殿下是他的主子。可皇后娘娘说,四王妃不一样……”
向夜阑自然与南谌有所不同,单说这心态,就已经是天差地别了。
“皇后娘娘说,所有人看到的王爷,都是四殿下这个尊称,只有四王妃你,看到的仅仅是他自己。”映颜说得高深,差点把自己绕了进去,“属下为他赴汤蹈火,是因他是主子,四王妃为他搏命,是因为他是四王妃心里的人。”
“停——”
向夜阑赶忙叫停越说越肉麻的映颜,原本这人说得糊涂,她听着就有些弯绕,好不容易是听懂了,竟还越来越肉麻!
这才怎么几句话,她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自己对薄昭旭的看法哪有映颜说得那么高深莫测!
“映颜姑娘,你话里的意思,我大致是清楚了,虽然你这话说得我有点别扭,但总体来说,皇后娘娘说得不错。”
到底是人精与人精的往来,向夜阑笑了笑,承认得坦然:“从你说商徵书院里能查到为四王爷平反的线索时,我就已经有些自己的打算了。不过吧……”
向夜阑凑到映颜身侧,令人有些无所侍从,却见向夜阑指了指房门,低声道:“外面这个你也瞧见了,难对付的很!要是让他知道了,一准儿禀到四王爷那去,到时候,我就去不成了。”
映颜吞了口唾沫,无端觉得向夜阑是在酝酿什么小阴谋。
“四王妃莫不是想让奴婢出手,敲晕南侍卫?”
虽说她多多少少还是有所顾忌,但瞧出向夜阑有这个想法,映颜还是十分认真的估量起了事成的概率:“奴婢方才来时,就已经和南侍卫交过一次手了,若是正面交手,奴婢应当不是南侍卫的对手,可要是背后偷袭,还能占上几分先机的话,没准儿还有一点胜算!不过要想稳妥一点,四王妃还是得帮奴婢吸引一下南侍卫的注意力,奴婢才好下手。”
向夜阑忽然有些好奇,这映颜平日里到底都是帮皇后做些什么事的。
“倒也不用如此的暴力。”
她故作严肃的咳了两声,试图打消映颜这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虽说他武艺过人,但有些时候,还是十分好骗的,你只需顺着我的话来说,将他骗过去就好。”
二人决定说做就做,先把南谌骗了再说。
等见到南谌时,这人正规规矩矩地杵在夜色里
“王妃。”
南谌微微侧过身,听了脚步声,他原以为向夜阑是站在了自己身后,哪曾想自家这位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女主子,正“鬼鬼祟祟”地从门缝里探出头来,一脸的不怀好意:“南谌,你在这站多久了?”
“回王妃,自打为长朝县主找来沈太医以后,属下就一直守在这,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提醒您的。”南谌如实告知。
“那我刚才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啊?”
向夜阑自认只是问了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哪曾想南谌这人十分诡异的红了脸,面露为难之色:“回王妃,属下光顾着盯住外面的风声,并未留意您与这位姑娘说了什么。”
让他对薄昭旭与人议事时留个心眼,记下两人所谈内容,南谌不仅做的到,甚至还能做到令薄昭旭赞赏的地步,偏偏到了听向夜阑说话……
南谌就已经没有这个胆量了。
毕竟在南谌的眼里,向夜阑无论与人谈什么,都局限于是“姑娘家的谈话”,他自诩是年轻气盛的男人,总不该去听小姑娘说了些什么。
要是听到向夜阑伤春悲秋委屈唧唧的哭诉自己有多想念薄昭旭,那他这话,是转告还是不转告?
所以南谌果断从根源切断这种事发生的概率——他不听!
“原来如此。”
向夜阑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她的确相信南谌所言,既然南谌说了不会,那就是定是不会。
但架不住他南谌听力好啊!
“南谌,既然你刚才没听,那映颜姑娘来找我的用意,我就再和你说一遍吧。皇后娘娘宫里出了些小事,觉得十分心慌,所以想将我召到身边,一来是能近身商议之后的事,二来就是能寻个伴,安心一点。”
南谌错愕道:“王妃不必与属下交代自己的安排,属下任您差遣,让属下跟您去哪都无妨。”
“宫里自有皇后娘娘的侍卫,我另有别的差事安排给你。”
说着,向夜阑对着映颜使了使眼色——你看这人多老实好骗?
“沈太医虽是你们王爷的心腹,但太医院鱼龙混杂,万一从沈太医那打听来了长朝县主怀有身孕的事,定是要出大乱子的,所以我想让你先去沈太医家中提醒沈太医一句,万不要泄露此事。这些时日,你就先保护好沈太医与长朝县主,我就在皇后娘娘宫中,有什么事,定是马上去找你。”
……
南谌几乎是毫不怀疑向夜阑所言,当即应声:“属下全听王妃的安排。”
然而向夜阑刚随同映颜离开,南谌便担忧的叹了口气,望着向夜阑登上马车的背影,南谌欲言又止。
他的双眸中闪过一次游离,感慨于思绪间溜过。
纵然南谌感慨自己看出了向夜阑的心性有多复杂,也从未想到薄昭旭会将向夜阑的心意揣测的如此透彻。
薄昭旭竟从一开始,就看出了向夜阑不是躲于他身后,选择坐享荣誉的女子。
地牢当中,分外热闹,上至世袭爵爷,下至七品官员,唯独不见该守在地牢之外坚守的狱卒。
南谌微微欠身,打断了薄昭旭与其他人谈话:“王爷。”
“怎么?”
薄昭旭放下手中的竹简撂在桌上,一旁心腹也自觉地让到两旁为二人腾出地方交谈,此间狭小的监牢,俨然就是第二个朝堂。
而薄昭旭在其中充当了一个什么样的身份,不言而喻。
“王妃她……又离京了。”
南谌甚有自知之明的抗好了这口惊天大锅,同薄昭旭汇报向夜阑的抉择:“似是为了深查那商徵书院的内幕。”
薄昭旭虽未急着言语,但神色可谓是阴晦至极,像极乱世的扬尘,倾颓于山河之中的洪流。
他起身,披上一旁的披风,似是要离开这间地牢。
只是两脚还未迈出去,便被身后人唤道:“王爷,您可不能为了一个女子,乱了江山大局啊!”
南谌顺着声音斜瞥一眼,开口的人乃是先帝亲封的忠勇侯,此人年少时叛逆无比,偏偏又是天纵奇才,凭一家之立为先帝戡平内乱,硬是以一战成名,压过了势头正凶的“纨绔”之名,拿下的赫赫战功几乎到了封无可封的地步。
如今时过境迁,忠勇侯的确已经不复年少意气,从一个人人畏怕的刺头,变成了性子平和的老臣。但想要得到这位的认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偏偏薄昭旭做到了。这恰好就说明,忠勇侯认为薄昭旭有着不逊色于自己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