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没死,她只是来到了山谷腹地。
糖丸那一扑,让毫无准备的容若一个倒仰,两人团抱着摔了下去。
但是和想象的坠崖不同,她并没有感觉往下坠落了多久,很快就扎扎实实接触到地面。
‘咔嚓’轻轻的骨头错位声,容若疼的翻了个白眼,差点就晕死过去,心里再次恨恨的唾弃了糖丸那个惹祸精一把。
虽然前一刻糖丸确实从那个北狄兵手里救下了她。
望着黑乎乎的洞顶半晌,容若大口吞吐着坐起来,心一横,用手按着脚腕一掰,骨头正位,却疼的她汗流湿背,好半天才缓过劲。
这里,时间的流速不能感觉到,容若觉得奇怪的是,说这里是黑的,可她眼睛视线范围内又能模糊看得起各种奇形怪状的石头,但若说是亮的,又处处显得昏沉。
湿漉漉的衣衫靠在冰冷的没有温度的石壁上,容若感觉呼吸进去的空气都是潮湿阴凉的,她感知不到第二个人的气息,说明糖丸不在她附近。
倒是奇怪了,明明两个人掉落的方向一致,怎么又被分开。
等到休养了一阵,她扶着旁边的石壁站起来,脚腕还有些吃痛,但比起五脏六腑处的内伤来说,那一点痛楚反而能忍受了。
容若摸出药瓶给自己塞了几颗药丸,估摸着风吹来的方向,缓慢的朝前移动。
这里什么都没有,唯有孤寂和黑暗,让容若想起来乌衣教禁地中的那个山洞,顿时无语,难道她和山洞的缘分这么深,到哪里都摆脱不了。
实际上容若没走多久,只是她脚上有伤没法快速移动,等到她摸到了一个什么凸起的东西,人没反应过来,就让一阵巨大的吸力给吸了进去。
亮眼的光芒骤然闪现,容若睁大眼睛,这里是一间石室,可是亮如白昼,因为顶上镶嵌着无数的水晶石。
她抬手遮住眼睛,透过指缝,就见顶居然是弧形,水晶石有规律的排列,明明是人工制成。
还有四周……
围拢而来是一个圈,而墙面之上,居然是一幅颜色鲜艳的画。
最叫人惊讶的是,她站在中心的位置,无论从哪个方向看过去,画作都是连续的。
没有起始,也没有终点。
画上五彩分明,斑斓夺目,似昨日才完工般,乍一看,充满了生机。
容若选定一面,上面是凤凰衔玉,红宝石的双眸闪过一道幽暗的光,凤尾如火燃烧,往左一些,大火熊熊燃烧,依稀只能看见凤凰的影子,可是里面似乎又多了个人影。
容若往前走了几步,干脆顺着顺序看过去,就见一个女子飘在半空仿佛仙子,她手揽星月,手指轻轻往前一点。
然后是下一幅,云遮雾绕,只有一面镜湖倒映出女子的身影。
接着是众人跪拜,女子微微抬着下巴,轻纱覆面看不到面貌,可是从那体态之上,都能感觉到她是何等风华绝代,又充满了圣洁高贵。
后面的每一副图都是不同的景象,可是总有那个女子出现,或若隐若现,或脚踩紫霞,或与凤同游……
明明是零散的图画,但是容若看下来,似乎就连贯起了女子的生平,犹如她做了什么,都印象深刻的留在她脑海里,甚至于可以体会她的悲喜。
虽然女子的脸上总是静若秋波,从未有其他表情。
看到最后一幅,是女子化玉,天空狂暴,天降重雷,闪电如刀。
所以,容若不知是女子化为玉后与凤凰一同浴火灭亡,还是先浴火焚/烧,女子从九天雷暴里重生而出。
似乎,哪一种都是可能的,也就没有了首尾之分。
看着看着,容若的目光被凤凰那双妖冶的红宝石眼睛摄住了,她情不自禁的走过去,伸出手放在那眼睛上。
忽而,掌心一阵刺痛,在容若恍恍惚惚的时候,人又跌入了下一个空间。
这是一间书房,令容若惊讶的是,这确确实实就是普通的再普通不过的书房,就好像她来到了任何一个高门大户,都有差不多摆设。
左边一个雕栏玉刻的窗户,上面是喜鹊迎枝的图案,用着月笼纱糊的窗纸。
窗下放了一把古琴,容若手指一碰,古筝‘铮——’的一声,声音清悦,是把好琴。
乌木为材,蚕丝为弦,清光波棱中,唱出莺莺低吟,仿若诉尽衷肠。
容若低头看着,发现古琴的主人应是经常抚摸,使得古琴上刻字的地方都显得有些模糊了,只是还能分辨,那两字写的是——淳安。
“淳安……”容若嘴里咀嚼着这两字,想来莫名觉得耳熟,可是想不到出自哪里。
转头再看别的地方,梳妆台上摆着几个打开的盒子,里面放有珠宝玉器,亦染了灰尘,想来很久很久无人动过。
墙壁上还挂着一把剑,黄色剑穗垂落,古朴的剑鞘彰显着低调的厚重,旁边书桌上用貔貅镇纸,上面一张白纸,写了一行草书,看着未完。
这一切,就让容若有个感觉——
房间的主人不过出去逛了一圈,随时都会回来。
可是,从那些物件上的尘土来判断,已经很多年无人来此了。
打量了一圈,容若走到了书桌边,上面随意摆放几本书,有《国策》也有《诗集》,杂的很,就好像这房间的主人放着装个样子,附庸风雅。
她就像是误入他人领地的游魂,在这里慢悠悠的逛了一圈,揣测着房间主人小有情趣的习性,闻到鼻尖的是干燥的涩味。
突然的,她停在了一个地方。
这是靠近书桌一侧的柜子,上面有几个物件,像是金色镂空雕花球,里面装着两个铃铛,还有木制的一个箱子,旁边有个摇杆,容若拨动了几下摇杆,那个箱子下面的轮子自己走动起来,就好似前世看到的最简单的机械玩具小车。
那些全都一眼而过,唯有其中一个,令容若突的瞳孔微震。
这是柜子靠边的地方,一面是红绿色颜料涂抹的吉祥娃娃图案,胖嘟嘟的孩子只穿着肚兜,一双眼睛乌黑如葡萄,非常喜庆。
左右两边各一颗红色小珠子从编织的红绳落下,下面是拿在手里的杆子,也是大红色。
容若见过它,因为这正是当日在那犴族族长手里拿到的那个拨浪鼓!
当时那犴族族长说,是天心姑娘交给前任族长保管的,这一保管就是几十年,天心再也没回去取走。
后来容若和慕北辰研究了很久,最后发现确确实实就是一面普通的拨浪鼓而已,没有机关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方法藏匿文字,真真就就是个给孩子玩的小玩意。
现在这个拨浪鼓在这里看到了,容若不得不惊讶。
难道是一对?
容若用手指头碰了一下拨浪鼓旁边那颗珠子,视线垂落时,忽然发现柜子一个地方有个正正方方的影子。
因为这里到处落了灰,因此显得这干净的一个方形影子格外显眼。
容若心思一动,伸手去拔拨浪鼓,可是东西被拿出来,什么动静都没有。
她愣了半晌忽而自嘲一笑,到底在想什么呢。
于是又把东西物归原主,擅自闯入别人的地盘已算唐突,她自是对这里所有东西都不存在什么觊觎之心,故而没有任何想法。
虽然这里的主人可能早就不在了。
就在这时,拨浪鼓被放置回去时,整个柜子猛然震颤了一下,容若双眸瞳仁倏然紧缩,就见格子下方悠悠升起一个暗格来。
大小正好和那个方影重合。
俨然,里面现在已经是空的了。
容若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地上,可惜她在这里绕了几圈,上面只能看到凌乱的脚印,全都叠合在一起。
“在我之前,有人来过。”容若沉吟。
那个人很显然就是取走了柜子暗格东西的人。
但是难道是巧合,还是如她所想,或许那个人是慕北辰!
当时容若觉得拨浪鼓看不出什么来,就扔给了慕北辰,东西一直他收着。
那么,是不是慕北辰也无意中闯过这里,还看出这边空位要放置拨浪鼓取走东西,还是世上有那么巧的事,还有另外一个人。
容若总觉得不可能,慕北辰在西北军营好好的跑这个地方来干什么,她反而认为拨浪鼓本身是一对,只是分开给两个人保管。
当年天心说过要去南疆取回,但是又遇到了别的事耽搁了,显然天心是知道拨浪鼓的意义的。
那么另外一个人呢,他肯定也知道这个秘密,所以在天心之前,如约取走了东西。
甚至,容若怀疑是不是这两方人马都曾为了这个东西自相残杀,使得天心最后不能赴约。
说真的,容若脑海里已经开始架构出一副为了某个宝贝儿你争我夺的景象来。
除此之外,柜子上的东西都很精致小巧,与一般富贵人家摆放什么玉佛、古董不同,大多是像拨浪鼓那样的小东西,有些还非常的灵活,比如可以走动的小木马,一个铁盒按住开关,里面居然是一个小型房宅,一应俱全,细致到花草树木。
容若觉得房间的主人定是个有趣的人,绝不是那等附庸风雅之徒,可还来不及想太多,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就再次跌入一个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