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受伤的印第安人在医院接受治疗,但是,监守着病房的公安人员成为我们去探望伤者的障碍。
无奈我只有向小姨求救,希望她的那位朋友可以通融一下。因为我发现自上次我被她从派出所领回家后,小姨和那个黑面孔的家伙往来频繁,似乎走得更近了。
印第安人伤得不轻,好在没有性命之忧。不过,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行凶者没有受到任何处分,更不用说被收监了。
印第安人感谢我能上医院看他,但他觉得自从我有了女朋友过后,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远,以他起初的想法,我终究会成为他们当中一员。他说很遗憾没能实现心中愿望,原本打算他们那一伙人可以替代派出所执法,因为以前他们只要犯一点儿事,被对方抓进派出所就是一顿暴打,觉得不应该下那么狠的手,换了他们,肯定要温柔一些,所以他们一直都想取代派出所的家伙,最终由印第安人带领,成为这个县城的秩序维护者。但事与愿违,最后被搞垮的却是他们那一伙涉世未深的年轻人。印第安人说,以他多年来对一些现象的观察,有很多事情都不平等。
“不要相信这个世界有绝对的平等!”小欧说,“法律也是人制定的,只要人还有私心存在,便可以阻碍人们通往幸福之路!”
我承认她的话比较正确,社会现象好像也差不离。
我们从医院出来,碰上小白脸一伙人。他告诉我说,想要在这个城市过得安稳今后就少跟他作对,他劝我要识时务,如果我们愿意归顺他的话,他将既往不咎,包括印第安人在内的人都能成为他的兄弟,甚至尚在劳教农场服役的王刚和小林也能获释,很快回到家中。
“呵!你的条件非常诱人,若是如了你的愿,我们也有条件。除非你能答应,否则还是各行其道,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为妙!”小欧对小白脸说。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其实简单,”小欧继续说,“我们听说漂亮女孩是你一直追求的目标,我们还听说你不愿意老与一个女孩交往,你希望所有漂亮女孩都能与你玩。一个玩腻了接着又找另一个,但我们认为的男女交往和你不太一样,也就是说所谓的爱情绝不能朝三暮四,见一个爱一个,这样是在伤害女孩。当然如果你从今以后不再那样,洗心革面、痛改前非的话,我们方可考虑。”
“哈哈哈!”小白脸差不多快狂叫起来,“我认为这种小事不值得谈,它并不影响什么。还有,这是我的私生活,别人无权过问,看你也不傻,怎么如此幼稚呢!我请你记住,这件事你管不着!”
“好了,祥云。我们可以走了,再说下去也无非是对牛弹琴。”小欧说完抓住我的手便走开了。
“你个小婆娘!”小白脸颇为愤怒的吼声从我们背后传来,“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不怕玩任何女孩,包括你!”
我从地上拾起一块砖头,却被她死死拽住。
“看你像个三岁小孩,他是畜生,我们可不是!”她怒视着我。
“你脑子有毛病吗?他在我们面前说这样的话你还让我忍受?”我几乎在狂叫。
“你考虑过后果吗?”
“后果就是我直接弄死他!”
“那我怎么办,你不在了我一个人怎么办?”
“这是两码事,连女朋友也保护不了我还算是个男人吗?”我歇斯底里地叫着。
小欧不吭声了,把头低下去。
看着她,我有些难过。没有追上小白脸并与其打斗,内心如同猫挠,很不舒坦。
一股温暖贴涌住我的后背,小欧从身后紧紧抱住了我。她的头不断在我的后颈和耳边摩擦,简直想钻进我身体。
她拉着我的手回到小街,走进我的卧室。
关门的瞬间,我差不多黏着她的身子把她逼到靠*的大衣柜上。她背靠着衣柜,整个脸庞泛起红晕,对我的行为表现得惊慌所措。
我搂着她,吻她的脸、嘴唇和脖子,她不太反抗,也不太配合,我只注意到她那张极度羞怯的脸,而我这双早就无法安分的手趁机滑进她的衣领,迅速握住她刚刚完成发育的胸脯。顿时,有种难以描述的类似腾空翱翔的感受贯彻全身,忽然间我好像进入另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似乎没有任何阻碍,我可以随心所欲地做我想做的一切!
“请你停下来,祥云!”她喘息着说,“我们不能做婚后才可以做的事,停下来,求你了,祥云!”
“不行,小欧!我停不下来,我已经受不了了,除非你说你根本不爱我!”
“这与爱无关,祥云。你听我说,还是停下吧!”
我发现小欧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变得软弱无力,一副失去主心骨,接近瘫痪的模样。这时候,有一种力量促使我抱起这具好像没有骨头的身子,放到我的*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电流感从头顶开始泛滥,两耳像有万钧雷霆炸裂开来。我身体里那股长久压抑的力量如奔腾的溪流喷涌而出,它无拘无束,酣畅淋漓。犹如获得整个世界,没有任何感受能与其媲美,美妙之极非言语可以描述!
小欧死死抱住我,不让激情过后的我马上离开她的身体,似乎在她的眼里,我的怀抱是她没有任何恐惧的场所。
她用手指轻轻掰开我微微闭上的眼皮,这时候,我看见眼前这张曾经苍白的面孔庞泛起玫瑰般的红晕,它充盈着羞涩,宛若傍晚即将谢幕的火红的晚霞。
“祥云,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她的声音似乎失去了力气,给人无不怜悯的感觉。
“不要忘记我,永远!祥云!”这句话她加重了语气,听上去像出自内心深处。
我只是点头,并不回答,因为当时我还没有想到要对她说什么才好。
她靠在我怀里,直到昏昏睡去。
无论谁都明白再次揭开愈合的伤口会给人带来怎样的疼痛,今天之所以这样描述是它的的确确真实地存在过。它只是某个时期一种让人无法接受的现象而已,如同孩提时光我们经历的那些不能忘却的痛楚,它使人成长,使人学会绕过那万丈深渊。我不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那样的场景会不会再现,那样的夜晚,连空气都弥漫着罪恶的血腥味儿,人性本能中最邪恶的秉性显露无疑。
“我们回成都的行程搁浅了,祥云!”那天小欧很沮丧地向我说。
我还记得那是隆冬时节,那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我不记得那种场面浩大的庆祝活动是从哪一年开始的,我们的学校、工厂、各机关单位提前数日就开始准备。
棉纱、竹筒和煤油这三样东西必不可少,把蘸满煤油的棉纱塞进一尺多长的竹筒里,点燃后就是一只漂亮的火炬。你也可以往竹筒里再灌些煤油,以延长燃烧时间。
“以前农场的管事告诉我妈妈,我们随时可以离开的手续被压下了,妈妈想知道说好的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卦,那管事说他只是履行告知义务,其余的他一概不知。”
她这句话我算是听清楚了,因为她贴着我耳朵大声说,差点吓我一跳。也因为我的注意力在竹筒上,我正专心致志地用小刀清除它上面的结疤,使它看上去更光滑,握举着更舒服些。
见我不解地盯着她,小欧继续说:“妈妈终于了解到是爷爷的问题,他们说改造期间我爷爷不但不配合,还持枪差点要了管事的命。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情,之前被忽略,现在上头得知便需要重新审查,结果还不好说。因此,我们离开的日子被无限期地推后。”
我摇着头,对上头的决定也可以变卦感到难以理解。
“虽然管制不像以前那样严格,但是我们还是被告知需要继续住在农场,最好不要外出,真有事的话一定要递交申请方可成行。”她也摇着头说,面色阴沉。
我放下手里的活儿,走过去抓住她的双肩,揽她入怀。
“你得呆在我身边!”我说,“你哪儿都不许去,知道吗?”
“我们是反革命家属,好像我们一家人与你没有什么关系吧!”小欧很正经地说,那模样像我们从未蒙面。
“反革命家属也是人,学识与思想甚至比普通人更高!”我看着她的眼睛说。
“你真不怕受牵连吗?”
“我只怕天天不能与你相见,小欧,我们已经融为一体。现在我很乐意成为反革命的女婿,若是需要与你共赴黄泉的话我会毫不犹豫!”
她又不说话了,像头小绵羊依在我怀里。
我想,可能我再也看不到在山上初次和小欧相逢她脸上那种凶神恶煞、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了,当然,我也不想看到。我更不能忘记外婆和小姨的叮嘱,她们曾说,每个女孩都是天使,折断她们翅膀的往往是她们生命中的最爱。现在,我敢说自己是小欧的最爱,如果不是,她又怎会成为我的人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扳过她的头,趁她不在意时,狠狠吻住她的双唇。
“祥云!快别再磨蹭了!”小姨的声音从走廊里传来,“不是说还要带上刘明亮吗?”
小姨的话使我郁闷,以前的十二月二十六日,我们伟大的领袖――**生日这天既定的环城火炬游行,是多么地让人开心。今天,小街上我们四个自孩提开始最要好的伙伴只剩下两个,其中一个还成了残废人。如果说错在我们,我认为那错误也只是我们不该表现出孩子般好动的天性,我们应该一直保持沉默,一直任人欺负,任人宰割才能够满足一些人心中的*,因为他们高贵的地位不容侵犯,否则他们将无法生活。
冬天的傍晚来得格外地早,一些琐事使我们耽误了晚餐的时间。可是在这一天,我们哪还有心思进食。这样的傍晚,空气里飘来的煤油味儿早已让我们沉醉。往年那浩浩荡荡的夜间游行队伍又在我们脑海展现,它宛如一条火龙从市中区红军纪念碑下出发,闪着光亮穿过城区,去到沿河的堤坝游荡,大有腾空上天之意。人们不间断的嚎叫响彻云霄,仿佛大地都在发抖。
瘸腿先生刘明亮坐在王刚家的板车上,手握一只竹筒火炬比所有人都要兴奋。他的家人和我们这些邻里轮流推着他。这一小股人马不能加入迈着小跑的游行大军,声音自然也不像队伍中的人群那样铿锵有力。但我注意到大家并无沮丧埋怨之心,除了步伐比不上身边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同乐之情与往年没有任何区别。
“让开,让开!”、“朝一边闪!”
我们看到一个单车方队从后面过来,由于它前面的步行者太多,方队第一排骑手正吆喝着驱赶人群,他们胯下是崭新的单车,每人都手持火炬,一只手操作单车,这些骑手身着统一的绿色军装,但不像县城的驻军,因为他们既没有戴军帽,衣服上也没有军章,更没有配枪。
单车方队有差不多一百号人,簇拥着一辆绿色的敞篷军用吉普。坐在吉普车上的几个人,除了司机,其余的都手持火炬,虽然他们年过花甲,却努力挥舞火炬,吆喝不断,仿佛是游行大军的总指挥兼教练,他们煽动性的示范动作表明人们的情绪尚不够激烈、不够兴奋。
吉普车的号牌被一块木板挡住,上面写着:县革委方队。与其他来自各单位、乡镇的队伍相比,县革委方队堪称豪华,他们个个一脸傲气,横冲直闯。不成为火炬游行大军的引领者是必活不过今晚,其他方队都心存仁慈,纷纷退向街道两边,眼光痴呆地直视这伙趾高气扬的人车从面前走过,直到县城中心――四大街交汇的十字路口――红军纪念碑广场。
板车要顾及人群,上面还坐着手舞足蹈的刘明亮,我们走的不快,到了纪念碑时首先听到扩音器发出让人心颤的吼叫,军用吉普车里的人正在一个座式话筒前讲话,那人年纪不小,且白发满头、声如洪钟。不过,他说的什么我们一句也听不清楚,比起游行群众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白发者的吼叫有如沧海一粟,完全被淹没于一轮又一轮的喧嚣声中。
“把我推去中间,快点!”刘明亮吼道。
“那不行,”刘妈妈对儿子说,“中间是第一个要出发的县革委队伍,我们进不去。”
“别听我妈的,祥云。赶紧推我过去,否则来不及了,瞧,那伙畜生要溜了!”
“什么话哟,不怕抓你去派出所?”他姐姐说。
“呵呵,派出所吗?我倒情愿今天被他们弄去枪毙,炮打脑壳还干脆些!”
小欧拉拉我的手指,然后伸手指向那个豪华方队。
无数只火炬照耀着的那个方队出现在广场中央醒目的位置,他们吼声震天,正精神抖擞地整装待发,有排山倒海、不畏一切艰险的气势。
我们拗不过那残疾人,只有把板车慢慢往人群中间推。人们见状纷纷后退,给板车让出一条道来,我们终于能够近距离观看这个令所有人羡慕的豪华方队和它里面的每一个人。
火光映现出一张张时代骄子的傲慢无礼的脸,这个时候我才惊奇地发现残疾人不断吼叫的原因――小白脸以及他的兄长、父亲都在这个阵中!
随着板车不停晃动,我们看见刘明亮努力挣扎着想要起身。在一切行动都显徒劳之后,他挥动手臂,用尽全力将手中的火炬扔向那个方队的中间。
像事先经过无数次训练那样,火炬不偏不倚地飞向小白脸,正好击中那家伙的胸口。
一伙人冲了过来,把我们团团围住。
“你死定了!”小白脸和他的兄长异口同声地说,“纪念伟大领袖的火炬晚会你也敢破坏,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们想怎么样?我的儿子,他只是有点激动而已。”刘妈妈说道,“我愿意道歉,只要不为难我儿子,叫我下跪都行!”
残疾人的妈妈这时候一脸惊恐地望着眼前这些人,这些身着军装、傲慢无比的人。似乎她觉得自己的道歉一点儿也不管用,众目睽睽之下,这位头发花白、满脸凄苦的中年女性全然不顾脸面,一跟头跪在他们面前。
“求你们了,别难为我的儿子,他失去双腿,再也翻不起什么大浪了!”她说着,佝偻身子,头差不多埋向地面。
“呵呵,演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景,你儿子刚才的行为是无法原谅的,你听清楚了,绝不原谅!”
小欧走过去扶起刘妈妈,然后招呼我们离开。
小白脸跟着来到我们面前,他挡住小欧,发出“啧啧”声,一脸歼笑。
“哈哈,不是冤家不聚头!”他说,“看样子你们一家人永远都回不了成都,我保证!”
小欧睁大双眼,怒视着这位看上去着实英俊的美男子。
“现在清楚了!”小欧抓住我的手说,“我们还不能回成都的原因,不是爷爷之前在农场那些*的行为,根本是有人从中作梗!”
“事无绝对,其实你们一家人明天就可以回去成都!”小白脸很温和地说,“这得看你,我的条件不高。你现在就跟我走,一个月之后你爱去哪里我再也不过问,你放心,一个月之内我不会吃了你,我只会爱你,我不骗你,想得到我爱的姑娘不可胜数,来吧,你是她们中间的幸运者!”
小白脸的话音刚落,我就把手里的火炬砸向了他。这一次不在胸口,燃烧的火炬击中他的面部。
有那么一瞬间,大概两三秒,在觉得后脑勺受到外力敲击后,我顿失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