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投璎收拾好东西之后,最后又将寂寞刀仔仔细细的给包好,这才反手将门给关上,他已决定要离开这里。
当他走在旷野中的时候,寒风呜呜的吹在他的脸上,他的心竟也和这寒风一样,冰寒麻木,不带一丝的感情,想他当初刚来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归去的时候却居然是带着满身的创伤,难道当初来,本身就是个错误吗?
他一个人麻木空茫的走在风中,一时停止了任何的思索,这时忽有个红色人影拦在他的身前,一个眸子乌黑肌肤胜雪的红衣少女拦了他,江投璎面上毫无表情望着对方。
这红衣少女正是无极门的掌门朱胭脂,朱胭脂望住对方,说道:“你真的已决定要走?”她轻轻道:“你以为你这一走就可以忘记这里的一切么,其实你根本就是在逃避,你根本就忘不了她!”
她虽未言道口中的那个她到底是谁,但江投璎本十分冷漠的脸庞还是已经微微起了变化,他握紧寂寞刀,嘴角抽动冷冷道:“你是谁,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朱胭脂微笑说道:“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既然忘不了她,又何必要走呢?”江投璎握刀的手已凸起了青筋,他不再多说,从朱胭脂身旁绕过,继续不紧不慢木然往前走去。
朱胭脂望住他的背影,并不阻拦只淡淡说道:“你若是真的就这样走了,只怕你会后悔一辈子的!”果然江投璎听了,忽止住脚步,不再往前,朱胭脂说道:“你留下来,我请你看场好戏,看过之后,若是还想走的话,我保证没有人会拦着你。”
江投璎蓦然转过身子,瞪着朱胭脂,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朱胭脂叹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无极门这三个字?”江投璎忍不住笑了笑,无极门在江湖之中,只怕还没有人不听说过。
朱胭脂面容严肃说道:“无极门的前任掌门是我爹爹,而我就是无极门的现任掌门,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不会欺骗你了吧!”她说完时,面上居然还带有一丝的羞涩,似乎说及自己是无极门的掌门似是件很害羞的事情。
江投璎点点头,问道:“你今年到底有多大?”朱胭脂这一次倒是很老实,说道:“快十五岁了。”江投璎沉默了半晌,才道:“可是你说出的话却像有二十五岁。”朱胭脂忍不住苦笑道:“若非这样,又有谁肯听我的话呢!”
她面色忽地又一沉,说道:“我想让你先见一个人。”说着,连击了数掌,接着只见远处两个皮肤黝黑容貌丑陋的婢女模样的年轻女子,手中挟持一个白袍女人往这边走来,那白袍女人面孔被轻纱遮住了脸庞,远远并不能看清楚模样。
但江投璎见了,却还是忍不住身子为之一颤,瞧那女人的身姿与形态无论哪般,都竟像极了一个人了,待三人走近了自己,江投璎忍不住上前伸手揭开了那白袍女人脸上的面纱,登时露出一张苍白无色的面孔来。
江投璎却也不禁面色一白,这白袍女人赫然竟是已死去了多日的李苏苏,瞬时之间,江投璎面上竟也不知是何表情,一时充满了震惊、茫然、疑惑……,只怕此时再多的表情却也难以形容出他此时的心情。
他不由望向朱胭脂,朱胭脂叹道:“李苏苏原本是我无极门中的弟子,现在已经是乌龙教中的左护法,你现在总算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这么急着走了吧,她既然没有死,那花非花就不能再背负凶手的罪名了。”江投璎一颗心忽不住的一直往下沉,这才猛然间醒悟过来。
那一日,自己若是再肯细心一些的话,就会不难发觉,那死者其实与李苏苏之间有着一些明显的差别,那人的腰比李苏苏的粗了许多,个头也比李苏苏稍高一些,只不过那天因一时的震惊,心乱之下竟什么也没察觉出来。
这一醒悟,顿时自己胸口似是被铁锤给重重锤打了一下,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原来竟当真是自己冤枉了花非花,怪不得那一日,花非花望着自己的眼神竟会是这么的痛心与万念俱灭,原来真是自己错怪她了,这一念,登时心下又悔又痛。
他望住李苏苏,本欲要问出事情的原委,但看过对方的神色,便已知无需再问却也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此时没有谁的目光会比她的更充满怨恨了,她的一张脸也早因妒忌而充满了仇恨,以至扭曲变了形,此时,她望着自己的神情也早已不再是温柔有加,脉脉含情了,有的只是无比的怨恨。
江投璎心下一震,不禁退后了半步,一时百感交集,心痛无语,为了她,他曾与花非花争吵过多少次,他甚至为了她,都不惜牺牲花非花,而舍命救下她,可是到了最后,得到的回报却是只让她更痛恨自己与花非花。
他心下一时不禁又是愤恨又是痛心,说道:“这一切都是你自己所设下的,是不是,那个身穿你的衣服的死尸也是你留下的,墙上的字也是你留下的了,你临走时故意留下那一声惊叫,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怀疑到你身上,是不是,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李苏苏目中充满了怨恨,若不是因为被春风、秋水给制住,只怕早已就扑了过来,她咬牙尖声说道:“不错,这的确全是我做下的,那个替死鬼也是我杀的,只能算她倒霉,谁叫她碰巧和我的身形有些相像,就只有做了替罪羊,墙上的字也是我故意留下的,我就是要你们故意怀疑我的死与花非花有些关系,我说过我不会放过她的,我得不到的东西,她也别想得到……”
说到此处,她目光之中竟出现了一种疯狂的怨毒,她得意大笑道:“就连上回那次意外受伤,也是我故意装出来的,哼,若不是我自己震伤了我自己,就凭花非花她也能伤得了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只怕就是让她再练上个十年,也休想能伤得了我!”
她的笑声尖锐刺耳,划过天空,竟让人不寒而栗,江投璎又惊又怒,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做,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李苏苏慢慢收回笑容,咬牙道:“我说过要让你后悔,就一定会让你后悔,你当着天下英雄的面羞辱我,居然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既然这般待我,我就叫你什么也别想得到……”
江投璎痛心道:“你既然这般恨我,那就大可报复我一个人好了,却为什么还要故意陷害花非花,让我误会她……”李苏苏一听到花非花的名字,面上就似骤然间被谁给打了一掌似的,面色发青,恨声道:“我不仅恨你,更恨她,我恨你们所有的人,我到底有什么不好,哪里比不上她,你为了那个臭丫头,竟连理我也懒得理上半句,哼,你喜欢那个臭丫头,我就偏不让你得逞,她现在也不肯理你了,是不是,哈哈,她现在非但不肯理你,只怕心中还很恨你呢!”
她笑声中带着哭腔道:“为什么她的命就这么好,想要什么便有什么,喜欢什么便就可以得到什么,为什么我想要什么就偏得不到什么,我长得不比她差,人又比她聪明百倍,可是为什么就是命不如她呢,这是为什么……”
她言词间,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又是埋怨又是憎恨,神情激动,不时尖牙薄舌,不时涕泪交集,江投璎听在耳中,心下一时不觉惘然,怔怔说不出话来,朱胭脂见李苏苏发丝蓬乱,目光呆滞,说出来的话竟也是前后语无伦次。
她心下一叹,暗道:试问人世间的男女情感,真的会让人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么,自己心中也是偷偷喜欢花无意很久了,而花无意的心中却只有他自己的妹子花非花,自己日后会不会也变成李苏苏这副模样呢。
此番一想,当下心中一凛,随后却又醒悟过来,无论自己怎样变,都决不会变成李苏苏这样的,只因为自己若是喜欢某样东西,即使得不到,却也决不会去毁坏了他,自己也只会在一旁默默地祝福他罢了。
当下一叹,她对李苏苏淡淡说道:“你当然不如花非花了,一个人若是心灵太丑陋的话,当然是无法得到她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李苏苏本一直尖笑,一听这话,忽收回目光,人也清醒起来,她转动眼珠去寻说话之人,待一见到说话的人竟是朱胭脂,登时便不再做声,眼中却分明大有一副敢怒不敢言的神情,一见便知对朱胭脂是有所顾忌。
江投璎见状,他心中本对李苏苏充满了愤恨,但如今一见对方这般模样,忽再也恨不起来,只觉同情对方起来,一个人若是每天都活在仇恨痛苦之中,那岂不是天下最可怜最痛苦的人了,对于一个每天都活在仇恨与嫉妒当中的人来说,他又怎能再去怨恨呢。
朱胭脂望着江投璎,叹道:“其实这件事,我无极门也该负有责任的,李苏苏本是我无极门中的弟子,本门弟子若是犯下了错事,作为掌门是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的。”江投璎盯着她半晌说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朱胭脂从袖中摸出那串花非花先前送与她的明珠,笑道:“我之所以这般做,不仅是为了她,却同时也是为了我自己!”当她说到也是为了她自己时,面上竟不禁生出一丝红晕来,只是谁却也不明白她这话中的意思而已。